能做当家主母的丫鬟已是荣耀至极,何况还一步升天做了大丫鬟,哪个不眼馋羡慕的。然而对于小果子来说,这无疑是种折磨。她外面流浪潇洒自在惯了的人,哪里受过这等约束,眼下又无意得罪了吴敏,可想而知,日子就更不好过。
“你先忍耐着些,吴敏左不过不出几月就要嫁人的,大姨娘又喜欢你,不比跟着我们大小姐清苦的好?”青莺耐心性子哄着她。小果子留在大姨娘身旁就是给自家小姐在白府安插了个通天眼,她也不想让她即刻就打退堂鼓。
“别说几个月,就是几****也忍不了。何况我恩公说了,我是进来服侍大小姐的,眼下整日里跟在大小姐的对头身边算个什么,岂不是辜负了恩公的一片好心?”小果子还在把玩着手上的玉钏,话倒是说的头头是道。
“这个..。”青莺顿了一下,“待我见到李少爷后再来答复你,这事还是得他拿主意,要走要留你听他的如何?”
离了小果子的住处,青莺忙不迭的回了蘅院,进门见到小姐痴痴傻傻的坐在桌前,面前放着的一碟子山药红枣糕动也未动。这都两日了,不吃不喝,就这样傻坐着可怎么好?
青莺急得火烧心,却也不敢硬逼,过去将放凉的东西收了,再沏上一杯提神的茉莉花茶来。
“秦大哥一定是被逼无奈,他怎么会喜欢吴敏,他是喜欢我的,是不是?”惜恩原本不大的小脸又小了一圈,可怜巴巴的望着青莺,像是在问她,更像是自言自语。
青莺蹲下身来抓住小姐的手,纤纤十指握在手心感觉冰冷的。从小到大朝夕相伴,这份亲情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却浓于血。
原本打算和盘托出人家已经准备嫁妆,秦家不日就要过来下聘的事情,话到嘴边,青莺硬是换了笑脸道,“不会的,论相貌,论才情,吴敏哪里能与小姐相提并论。何况你与秦公子又是自幼相识,更是青梅竹马的良配,这是老天爷牵的红线,谁也破坏不了。”
“小果子怎么说,是秦大哥拒绝了他们的提亲吗?”惜恩忽然想起青莺刚才去探望小果子,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期盼的问道。
“小果子说那母女俩躲进房里嘀嘀咕咕,自己偷听半天,也没听出个头绪,想来是没成,否则何必这样藏着掖着。”青莺半真半假的回道。
“只要秦大哥认定了我,他们就别想破坏我们,我与他是天定的姻缘。”惜恩脸上终于有了丝笑色。但这一点笑意却看的青莺心碎,慌的扭过头去,“我去厨房给你取点东西来吃,若是饿坏了身子,秦公子可是会心疼的。”
嗔怪的看着离去的青莺,惜恩理理了心绪,思忖着,“若是秦荫坚决拒绝他们的提亲,这事一过,那么自己就要想办法到祖母面前去提免得夜长梦多。可是让谁去说呢,总不能自己一个姑娘家给自己提亲,”她有些羞涩的绯红了脸。
“罢了,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眼下母亲病着,自是不能劳烦她老人家给我准备嫁妆。”她自言自语的念叨,转念又思及父亲,长叹了一口气,“更是不指望的,还是靠我自己自力更生自强不息吧。”
这样一番自我开导,顿时来了精神,先还觉得天塌下来般的绝望,此刻站起身翻箱倒柜的找东西。
☆、141乌鸦一群群的飞过头顶
青莺端了个填漆的托盘进来,托盘里放着碗参汤,看见小姐正坐在桌前,认认真真的做针线活。她忙放下托盘,朝着小姐脸上仔细看了半天,实在想不通自己刚出去这么一回,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别光顾着站那里看,赶紧给我准备些东西,我要亲自给自己缝一件嫁衣裳。”惜恩扬起脸来,幸福的笑意弥漫在眉角眼梢,装满了唇边泛起的梨涡。
“小,小姐,你这准备的也太,太早了些吧?”青莺惊得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来,矛盾加心塞,让她十分的凌乱。
“爹不疼,娘体弱,我只能自己照看自己喽,你还嫌早,我都觉得晚了些。”幸福来的太突然,惜恩开心的也忘了女儿家的矜持。
接下来的日子蘅院里风平浪静,主子整日里忙着做针线,大丫鬟青莺跟个巡院般的里里外外转悠,哪里有个风吹草动都要冲过去看个究竟。
然而无论青莺怎么防备,该来的还是会来。
九月二十八是个吉利的日子,一大早白府里便热闹的开了锅。丫鬟、婆子忙的团团转,张灯结彩,红毯铺地,一看就知道有天大的喜事。
“喂,今天是个什么日子,这么隆重的?”
“今天是谁的寿辰吗?
“刘婆子,有空到我那拿几两散碎银子打牌喝酒如何?”
刘婆子终于停住了她忙碌的脚步,做贼般的前后左右打发了一圈。这才朝青莺走了过来。
“唉,有钱能使鬼推磨。”青莺暗暗一叹,忙快步迎了上去,“怎么了,瞧你们一个个忙的这样?”
“阖府里都知道,就瞒你们院里的人呢,老太太发的话,若是让大小姐知道,抓住那个最快的人立时割了舌头,再卖出去。”
青莺惊得花容失色。什么事情非要瞒蘅院的人。一把拉住刘婆子,将个银锭子塞过去,“到底是什么事情,这样做神做鬼的?”
“我说给姑娘。姑娘可得替我老婆子保密啊。我活了大半辈子的人。不能临死不得个好。”刘婆子一把将银子塞进怀里,拉着青莺躲进路旁的树丛里。
青莺被她吓得魂都没了,战战兢兢的跟着往树丛钻。
“今儿个秦家人过来下聘。据说光箱子就得四十抬,这得多大的家底。就是夫人当初世家小姐的出身,嫁过来也不过是六十抬的聘礼。瞧着秦家不起眼的,没想到竟是个深藏不露。表小姐又得老太太的宠,大姨娘恨不得掏出家底子陪她,两下一合,你说府里能不大肆操办?”刘婆子说的吐沫星子乱溅,一双老眼仿佛看见了那箱子里的宝贝般,直瞪瞪的出神。
“可是为什么我们一点信不得,这也瞒不住啊?”青莺不解的问道。
刘婆子一拍大腿,“姑娘看着多伶俐的人,既然猜不出这其中的蹊跷来,以我老婆子的想法,不过就是为了将事情做的稳妥些,以防你们那边从中搅出乱子来。”
“青莺姐姐,我知道的迟了。”小果子突然从二人身后冒了出来。吓得刘婆子险的一歪身子,好在有树枝挡着才没摔倒,她又大手连连的拍打胸口,“吓死我老婆子喽!”说完也不及告辞,逃也似的出了林子。
“现在说这些也于事无补,我先回去拦住小姐,她们既然将我们蒙在鼓里,我们索性就装聋作哑,待得这事坐实,想来小姐就死了这条心。”青莺无奈的对小果子说。本来她看着小姐如此笃定的认为秦荫不会答应婚事,心里还存一丝幻想,或许吴敏真被放了鸽子,大姨娘的算盘打错。然而,此时看来她们是吃定了秦荫,并且出了所有的聘礼。“秦荫啊,秦荫,你何苦如此!”青莺长长一叹转身要走。
“青莺姐姐,或许晚了,我刚才见你们蘅院的小丫鬟黄莺慌慌张张的往回跑,猜必然是得着什么消息儿,赶着回去报信的。”
青莺一个眼神扫了回来,恨得直想吃人,“你为何不拦住她?”
小果子被青莺吓得缩了脖子,理亏的讷讷道,“这不能怨我,我拿什么理由去拦她?你又知道黄莺那丫头的一张嘴,我平白的这么拉住她不放,她能喊的杀猪样。说不定再闹腾起来,只怕事情更加糟糕。”
“嗐!”青莺恨得牙痒痒,没处发泄,又惦记着小姐,只得先急匆匆的往回赶。
刚进院子,几个老婆子正围着黄莺唧唧呱呱的聊个不停。
“这下子大小姐是欲哭无泪啊,秦公子多好的良配,生生的被人抢了去。”
“你少胡吣,说不得待会秦公子见到大小姐哭的泪人儿模样就变了心,与表小姐悔婚,另聘大小姐也说不定。”
黄莺瘦精精的一个身躯,突然爆发出洪亮的声音,“你们都别说了,一会青莺回来听到,看不一个个扒了你们的皮!要我说,还是参汤、安神汤的都准备着些,接下来少不得一场闹呢。”她白萝卜就酒嘎嘣脆,几句话说的众人连连点头,说着就要散了。
青莺早气红了眼,双手掐腰,指着黄莺骂道,“别人都给我散开,我只问你,你都跟大小姐说了些什么,她现人呢?”
黄莺没料到被抓个现行,抖抖索索的没个着落,瞧着刚才众星捧月般围着自己的一群人做鸟兽散,嗫嚅着道,“我,我,我没说什么,大小姐说屋里闷的慌,出去散心去了。”
“你个下作黄子,无事惯会生非,大小姐若是有个好歹,我跟你没完!”青莺急着就要往外跑寻人,忽而又回过头来叮嘱道,“还不赶紧给我寻人去,若是找不到,有你的好呢?!”
黄莺吓得受惊了的小鸡般,扑棱着两只翅膀就飞出了院子,速度比青莺还快。
惜恩默默的站在白府大厅外,这里离着大厅的正门有二十米远,浓密的一片竹林被秋风刮得簌簌做响,她不觉冷的拱背缩腰,抱紧双臂偎依在身旁的竹竿上。
白府门外响起了敲锣打鼓的声音,随即鞭炮声四起,众人簇拥着秦荫走向白家的大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