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蘅长久的屹立在坟前不愿离去,眼前好似又浮现了王后拉着自己的手嘘寒问暖的景象。那个时候自己是以一个异族的平民女子身份出现在西域王室中,但是王后并没有用异样的眼光看自己。平静的话语,无微不至的关怀,就好似亲人一般。即使是最后一刻,她也并没有把自己当作诱使西域王父子上当的罪魁祸首,一句‘每个人都有她的立场与身不由己’竟是让自己无言以对。
“蘅儿,这里风大的很,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万一着了凉,恐又要闹头痛。”李墨林替白蘅理了理身上的斗篷,把衣领处系的更紧些,惟恐风钻进衣服去。
再次环顾四周,这里是西山风景最为优美的一处地方,修竹茂林,面水而居,想必明兰王后也一定会喜欢吧。
两人并肩朝山下走去,徐徐的秋风拂面而过,却拂不去白蘅满腹的哀思。无数次的回头遥望,总幻想着这或许不过是自己的一场恶梦。待得梦醒,一切又都回到过去,明兰王后依然安然的笑着,而哈鲁拉正发着他那王子的坏脾气,想着如何找些稀罕物儿讨好自己。
“将军,大小姐!”马骏与汪伯贤两人在山脚下拱手向白蘅二人拱手行礼。
白蘅心中一惊,知道必然是宫中发生了大事,不然这两位也不至于巴巴的跑这么远来找自己与李墨林。
“两位兄台怎如此客气起来,这里又无他人,何必行这样大的礼,难道与我也生分了?”李墨林颇有几分不解道。
马骏早绷不住,一把扯过李墨林道,“我们哪里是无缘无故的给你行礼,实在是要找大小姐寻个主意。这两日太子殿下差点就把整个皇宫闹翻了,谁也拦不住。而皇上他老人家因为惊吓过度躺在床上说不出话来,朝政待废,没个理事的人。我们两个思量着如此下去必然生事,不知又要闹出怎样的祸端来,一时惶恐,就到府上找人,这才知道二位在此。”
白蘅皱了皱眉头,不用问就猜出泽文太子为什么大闹皇宫,可是自己关心的还不只是这些,西域王父子的事情是否也该有个着落了。
“两位仁兄不必着急,如今几位王爷驻守在外,太子殿下又得六王爷辅佐,其他皇子就是有贼心也没这个贼胆,朝纲还乱不了。”说完,径自疾步朝着自己的马车走去。
钱多忙调转马头,只待主子上车,催马慢慢行走在狭窄的山路上。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是不是皇上不愿意让位,太子逼宫不成又想出什么猫腻来?”李墨林露出昔日的吊儿郎当样,揪住马汪二人不放,饶有兴致的问道。
马骏与汪伯贤相视一眼,马骏便道,“我真是服了李兄,在你心中大抵就没有比白蘅更重要的事情,可是她一个女子却做着王侯将相应当做的事情,你一旁看着不觉得臊的慌?”
李墨林将手一松,两人一个不防,险险要摔倒,“哼,只要蘅儿平安无事自然是大泽的福分,难道我照顾好她不是理所当然。你们俩啊就知道瞎操心,关键时刻不是还得来问她,所以说啊,大家半斤八两,殊途同归,谁也别说谁!”
☆、458亲爹与后爹的区别
马骏与汪伯贤被李墨林一番寒碜,只觉得哪里有些不对,但是又说不出具体不对的地方。
到底汪伯贤老练些,沉住气催促道,“李大将军,即便是家有贤内助,你这次好歹也快点吧。皇上受上次惊吓的原因,已是几日起不了床,眼见得只有出的气没有入的气。可是太子殿下带了一帮人守在宫门外,发话不交出传国玉玺就不准里面的人踏出宫门半步。”
李墨林大惊,泽文太子怎做出这等鲁莽之事。想此次太子护驾有功,若是他能安然等待皇上驾鹤西去,皇位非他莫属。可是若他这般闹腾,只怕一旦惊动驻外的三位王爷,再连带着另外两个皇子也跟着凑热闹,后果不堪设想。
“我们走,事不宜迟,要即刻阻止太子做出逼宫的举措。”说着跨马挥鞭飞奔离开。
汪伯贤催马亦紧随而去,剩下的马骏正自凝神,忽而一蹦三尺高叫道,“喂,我说你们俩也等等,可让我一个人怎么走回京城去!“
“蘅儿,太子公然造反了,你我即刻进京,局面恐还有扭转的余地,”
白蘅翻书的手顿了一顿,又继续看了下去,慢悠悠道,“你这个徒弟不好教啊,明明已经是到手的东西,他没事干不好好呆着,偏偏喜欢露出些来去诱惑别人。既然叛党已经被打压,我们也就没有必要卷入朝廷内部的党争之中,随他们去吧。哈鲁拉父子今日离京,我让人备了些路上要用的东西,这就去送送他。你若是放心不下,尽管进宫去,我随意。”说完,又低头看书,不知她看的什么文章,痴迷的要紧。
“好吧,我原以为你有一颗忧国忧民巾帼豪杰之心,谁知竟是我多想了。也罢,我就同你一起去送送哈鲁拉王子,让他回了西域安稳着些,不要让我给朝廷扣押了。”回想起白蘅拿自己当筹码求太子放了西域王父子,李墨林仍觉得浑身不舒服,忍不住抱怨一句。
白蘅唇角一抹淡淡的笑意,看李墨林英姿飒爽的坐于高头大马之上,心头荡出点滴的温暖。
京城的岔路口,汪伯贤着急上火的拦住李墨林的去路。他本就文弱书生一个,一路下山已是被马儿颠的七荤八素,此刻更是脸色煞白,连抬起脑袋的气力都没了。
“李,李大将军,宫里的事情你不管了?”
“管,但是你觉得我管得了吗?”李墨林甩了甩被风吹到面颊上的发丝,一副爱莫能助的架势。
“可太子殿下是您的弟子啊,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哪有父亲不管儿子的道理?”汪伯贤急得无可无不可的,梗直了脖子准备理论到底。
三个人中,最聪明的是李墨林,最油滑的当属马骏,而汪伯贤却是个颇有些气节的正经文人。这一点,李墨林在某些方面是非常佩服伯贤为人处世的气度。可是佩服为佩服,敬仰亦只能远远观望,到底两人还不在一个节奏上不是。
“你说的没错,但是我是后爹,而他与自己的亲爹发生了矛盾,哪里有我这个后爹说话的份?”
汪伯贤枉一肚子的才华,竟然辩驳不了李墨林的歪理邪说,牵着马站住京城的岔道口许久茫然无措。
“伯贤兄,可让我追到你们了,怎么,李兄和白家大小姐已经进宫了?我就知道他们不会坐视不理,有他们在,你就不必操心了。老杨掌柜那里最近刚进了几坛子好酒,趁着李兄不在我们蹭着喝点去。”马骏说着就去推汪伯贤。
汪伯贤回头看到马骏,丧气问道,“马兄怎回来的如此迅速,莫非私底下也有个武功盖世的师父,教了你一些绝世的武功不成?”
马骏正沉浸在对美食与美酒的向往中,竟是没有注意到汪伯贤的脸色,“嘿嘿”一笑,击掌道,“伯贤兄几时也学会了墨林的诙谐,莫说没有什么世外高人的师父,即便是有,你看我这小身板,岂是学武功的材料。”
“这年头,师父也靠不住喽!”长长一叹,汪伯贤拉着他那匹瘦马,转身独自离去。
“喂,喂,伯贤兄,你不去喝酒啊?”马骏在身后一阵的吆喝,无奈汪伯贤不闻不顾尽管走自己的路,看得其一肚子的疑惑。
“难道墨林与白家的大小姐没有进宫?不能啊?”
日已西沉,城门外人影稀疏,偶有三三两两进出的人也是一路小跑着惟恐错过了时辰。
“执行公务,停车检查!”守城的门卫举起手中的长枪拦道。
钱多很是有些局促,看来今日的城门卫换了人,不然不会如此吆喝。忙从口袋里取出一个银角子递过去,“我家主子正在休息,劳驾您行个方便。”
“奉命严查,任何人不容放过,赶紧让开!”
李墨林指尖微微发力,城门卫握着的长枪随即落下,人跟着‘扑通’摔倒在地。
“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了,这马车也是你可以随便看的!”晃晃悠悠的骑马到得近前,淡淡蓝色长衫随着傍晚的晨风扬起,明明是个绝世风姿的美男子,傲然的神色却透着慑人的杀气,让人望之生畏。
“退下!”一个穿着玄色宫袍的男子不知何时走至近前,向旁边的侍卫喝斥。
白蘅早听得外面的动静,只是有李墨林在,自觉不会出什么乱子,也就懒得抛头露面。直到此刻,方才忍不住轻撩帘子往外看去。但见此人一身玄色宫袍,腰间一指宽的金线绣制佩带,上面看似随意的挂了些家常配饰,内行人一看就是宫里才有的物件。四方脸,鼻翼微丰,薄唇虽略带几分善意的微笑,一双眼睛却熟悉极了的透着精明的光芒。
“四王爷,难道四王爷刘玳也从北疆赶了回来,好快的速度!”白蘅不由得深吸一口气,看来树欲静而风不止,等待自己的事情会越来越多。
“谢四王爷恩旨,白蘅心领了!”
车外之人会心一笑,马车晃晃悠悠的驶出城门,于二里外的凉亭处停下。
☆、459送别
“临高阁,乱山平野烟光薄,栖鸦归后,暮天闻角。断香残香情怀恶,西风催称梧桐落。梧桐落,又还秋色,又还寂寞。”这首诗词应该最能表达哈大哥的心绪,可惜他生就一个闲散公子的心,却投胎落户于帝王之家。只祈祷他日后可以守着西域一隅得偿所愿,再与大泽无争端无战事,如此也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