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伙计端了食盒进来,浓浓淡淡的各色香味立刻将其注意力吸引了过去,不等伙计动手,自己就将盖子揭开。但见一盘菱角糕晶莹诱人,一盘桂花糕扑鼻的香味、还有莲子银耳羹、鲜花四季蒸糕,数了数,小小的一个食盒竟然装了七八样各色的点心。
看着白蘅一副馋样,李墨林笑着道,“望月楼虽然人多嘈杂,但是这点心及各样吃食却是极好的,带你来尝个鲜儿。”
白蘅仍略带遗憾的道,“哼,这里的点心虽然好吃,但是比起我家青莺丫头的手艺还差了点,我才不稀罕呢。”说着就将点心扔回了盘子,转身趴到窗户上往下面的戏台看热闹。
“咚咚锵,梆梆梆梆,”下面戏马上要开场了,人头涌动,沸反盈天。
好在白蘅处在的位置极佳,无论下面怎样闹腾都挡不住她的视线,许久不成好生看戏,不由得提起了兴趣。
“今日这戏班子果然难得,单看几个跑腿的身段对白就极为难得,可以想象那主角儿是何等的功夫了得。”一番摇头晃脑的盛赞,把刚才的不快早抛到了九霄云外。
对于看戏李墨林自是个外行,莫说昔日在葫芦屯中没甚好戏,即便是与马骏、汪伯贤等人进丰泽县城的戏园子厮混时,那里的地方戏也绝对比不得京城。是以,白蘅说了半天,他却一句话搭不上,两眼只盯着拥挤的人群看的饶有趣味。
“王员外,今儿个托了您的福,听说那月月红连唱三场都是看在您老的面子。”一个身着上等丝绸的白胖男子对另一个男子恭维道。那男子看面相约四十多岁,穿着一般的竹布长衫,眼睛里却透着得意之色。
“哪里,哪里,承让,承让。”王员外抱拳还礼。
“今儿个是请咱们看月月红唱戏,改明个等他做了皇上的老丈人,说不定还能把宫里御用的戏班子请出来唱几出,那才够过瘾呢。”
“就是,就是。”
“恭喜,恭喜!”
.......
李墨林心头一震,王员外是不是白蘅说到的那个人,不觉留了神。转身招了小二进来,“下面那个是什么来头,为何今晚的主角冲他的面子才答应连演三场?”
白蘅看戏看的入迷,突听李墨林问话,很觉蹊跷,转过头来盯着小二看。
这小二望月楼中做了三年的老伙计,别看是个不起眼的小角色,但是多少王公贵族、豪门望族的私密事进过他的耳朵。只踮起脚尖往下面瞧了一眼,转而满脸谄笑向二人回道,“两位有所不知,这个是京城外三街的王员外,他闺女今年选秀女中了头名。谁知天有不测风云,选秀刚结束就一病不起,前些日子已是开始准备后事,一家子哭的死去活来。可不是有一句话叫做否极泰来,不知王员外怎么搭扯上了京城白家,白家老爷的手段大泽朝谁人不知,给了他几粒神丹妙药就把王家大小姐给救活了。”
☆、413白府中的午后祥和
那小二说的兴头,连比带划,比之外面的说书先生还要胜出几分去。哪里注意到眼前的两位贵客已是变了脸色,半天未置一词。
“二位,还需要小的帮忙吗?”陡然间觉悟,小二一时半会想不透自己********,畏畏缩缩的双腿直打哆嗦。
李墨林挥退了店小二,转而向白蘅看去,但见其脸色煞白,双目无神,许久不动好似个木头人一般。
“令尊足智多谋,白家不仅与朝廷做的好买卖,商号更是遍及天下。以他的心智怎会容忍门内子女毁他声誉,芯儿这遭去而复返布局缜密,设计巧妙,令人自叹弗如啊!”
“不,我不会让芯儿嫁给皇上,芯儿是什么样的人我比谁都了解。若是被骗入皇宫,只怕是生生的逼她走上绝路,我怎能坐视不理?”白蘅放在桌上的双手有些轻微的颤抖,贝齿轻咬朱唇,痛苦神情令人怜惜。
外面锣鼓喧天,屋内的两人却陷入冰窖般的沉静,李墨林心中暗叹,“虽对白谦所作所为有几分怀疑,但是到底不想捅破,没料到世事皆有他的缘法,该来的就是想躲也躲不过。”
“事到如今,难道你要与白家相抗衡不成,若真是如此恐落得个家族罪人也未可知。”李墨林不无担忧的劝说道。
白蘅抿唇凝思许久方道,“此事不知祖母她老人家知道与否,她平日里对我们这些孙子、孙女疼爱异常,我想她不会轻易的送芯儿进宫。”
李墨林端起面前的茶盅放于鼻下闻了闻,极好的上品龙井,想来一年内皇宫也未必能得多少,望月楼竟然用之待客。表面看着不过是座一般无二的酒楼,想来背景深厚,可谓知望月楼知望月楼之酒菜却不知望月楼之心矣!
“你当真觉得白老夫人会以白芯为重,而反对令尊大人的计策?”悠悠然品完茶,把玩着茶具,虽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早洞穿一切。
白蘅犹豫了,迟疑着不肯说话。祖母是个什么样的人她自然比李墨林还要清楚,但是即便知道又如何。眼下除了祖母能够阻止父亲的机谋,谁又有话语权,能够说动他放弃送白芯进宫呢。
“我虽没有十足的把握劝说祖母,但是总不能坐视不理,任由芯儿被蒙在鼓里再回那个她九死一生逃出的地方。”白蘅毅然站起身来,推门穿过人群出了望月楼。
李墨林深深一叹,看向窗外的戏台,声声鼓起,句句唱腔,果然是京城之中数得着的戏班子,只一眼便再移不开了。
但听其唱道:忆对中秋丹桂丛。花在杯中。月在杯中。今宵楼上一尊同。云湿纱窗。雨湿纱窗。
浑欲乘风问化工。路也难通。信也难通。满堂惟有烛花红。杯且从容。歌且从容。
正值午睡后的时辰,白母今儿个难得的打了个盹,是以精神头十分好。大姨娘身子不舒服留在房内歇息,只夏姨娘与风姨娘在此陪着说话。
“老太太尝尝我做的这碗银耳莲子羹,秋季燥的慌,并应多吃些瓜果什么的。但是您老人家身子弱,怕吃多了不克化,不如吃些温热的又舒服又降火,岂不是两全其美。”风姨娘没有子嗣,平日里对白母自然多用心些,说这话端过一碗东西来。
白母心情不错,看了看风姨娘手中的东西笑着道,“唉,好好的一家子,如今人是越来越少了,还只有你对我孝心。柳氏好像昨夜又叫的鬼一样,你们寻思着给她换个住处,这样日夜鬼哭狼嚎搅得阖府不宁,必然不是个好兆头啊!”
夏姨娘凝眉想了一刻,取过丫鬟手中的温毛巾来走上前,“老太太今儿个开心,干嘛又提那档子窝心事。按理说柳氏的事情早就该有个妥善安排,一直拖到现在也是看在茗哥儿的份上。如今果姨娘刚没了,茗哥儿失魂落魄的,若是此刻将柳氏也弄出府去,是否有些不妥。”
白母听了连连点头,这话倒是有十分的道理,自己真真是老糊涂了,想事情竟是如此纰漏百出。
看着白母一副自责的样子,夏姨娘忽觉得自己说的有些严重了,忙递了毛巾过去帮着白母擦了嘴和手才罢。
三个人又说些八月十五中秋节该做那些准备,大姨娘如今病着,以往都是她一手打理,今年可是要再找人来办。
夏姨娘瞧着白母的神色,投其所好道,“我看蘅丫头眼下倒是闲着,横竖她如今也乐意在府里住,倒不如今年就把赏月的事情交给她办如何?”
风姨娘自是猜得着夏姨娘的心思,拍手笑道,“这主意不错,竟是我也想说,大小姐做事谁还敢挑理去。三两****必来给老太太请安,不如就说了,免得时间太短把她忙坏了。”
白母听的喜笑颜开,想着白蘅为人处世老练精通,比着白菘、白茗两个孙子好出一百倍去。转而又想道白蘅如今虽然还回府里居住,到底是人家的人了,心中又不免无限感慨。
“说曹操,曹操到,老太太和姨娘们里面正提到大小姐,难道是心有灵犀,您就到了!”外面几个大丫鬟看到白蘅走近,一个个跟着凑趣儿,说笑间替其打起帘子让了进去。
风姨娘有心,忙打发了自己的贴身丫鬟去去一碗自己熬的莲子银耳羹来。夏姨娘对白蘅的感激之情自不必说,亲自沏茶,又把各样果子捡着好的递到白蘅面前。
“瞧瞧,蘅丫头一来,一屋子人恨不得把压箱底子的好东西都进贡了,哪里还有我老婆子能站的地方。”
一句话说的屋内屋外的人都笑了,白蘅撑不住忙站了起来,看着祖母亦是陪笑。
夏姨娘却过来扶了白蘅坐下,“大小姐别听老太太的,她嘴上这么说,实则心里还不知道怎么疼你好。大概是看我们做的太过周到,她没地方表现,心中有些抱不平呢!”
一席话又招惹的众人笑个不停,白母指着夏姨娘笑的浑身乱颤,却说不出话来。
☆、414纲常礼仪害死人
白蘅瞧着祖母正得趣儿,想着若是把白芯的事情说出来大概可以顺势借众人之力,向老太太求个情。
遂使眼色支退了下人,自顾的走到白母身后,轻轻的给祖母捶背,边道,“如今吴家表妹亦少来府里走动,芯儿丫头又是那个处境,祖母跟前越发的冷清了。”
白母低眉敛目,轻轻叹道,“女孩子家的命那都是前世注定了的,谁也没办法啊。谁成想小果子与芯儿会有那个劫难,过了这么些日子,我白天晚上偶尔想了起来还觉得梦里一般。”说着两行老泪滚落下来,引得一旁的夏姨娘与风姨娘也是一番啜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