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墨林静默了,自问进宫之后,不曾多说一句,不曾多走一步,何如明德会说出这一番话来,难道自己真的哪里失误了?
“我于功名从不上心,自问不过潦倒于差事;于皇权中从不攀附,但求身无挂碍。你这话又是来自哪个源头,我却是不明白。”
明德是个爽快人,见李墨林如此聪明之人既然深陷龙潭而不自知,随即问道,“敢问一句题外话,******可还安好?”
“此话怎讲?”李墨林心头顿时沉入谷底,自己真的陷了进去不成?
“我只问******当前是否依然安然在府内,并无其他意思。”
“没有,她不见了。”
“夫人没有性命之忧,李太傅大可放心,只不过短时间内,你们大概不会有见面的机会。“明德说的很是笃定,倒像这件事情他亲历了一般。
李墨林欲要爆发的一刻突然冷静了下来,不是他,他一个小小的守门侍卫绝不会做出这等事情,更没有机会参与。那么会是谁呢?太子,皇上,抑或皇宫中的其他人。
“你方才说太子与皇上之间有所不睦,此话做何解释?”
明德笑的有些无奈,一如李墨林此时的心情,“李太傅冰雪聪明之人,怎么连这点事情都参不透。太子日渐年长,接掌天下一事眼见得提上日程,皇上不得不防啊!”
下面突然传来一阵步履整齐的跑步声,伴随着有刀枪碰击之声。待得人群走近了看时,才发现是一群禁宫侍卫前来巡逻,个个身穿盔甲,腰配武器,虽然在黑暗中,仍让人感觉出一阵的杀气。
“这不是皇上的御林卫,怎么跑到了这里来?”
“防患于未然,可见皇上他老人家是用心了。”明德是自幼选进宫备用的奴才,虽然年纪不大,见识却不少,一眼便看出了其中的蹊跷。
“皇上与太子闹家务与我一个教书师父何干,我仍不明白你话中的意思。”李墨林半信半疑的接话道,防人之心不可无,他不是不信明德。而是在这个皇宫中,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至于人心,那更是不可测。
“李太傅自然是个绝顶聪明之人,我明德向来除了太子与皇上,谁都不看在眼里,但是却服你。“明德抱拳微微行礼,随即道,“******亦是个奇女子,我虽偶有耳闻,但深表叹服,可是她参与到六王府的事情便有些欠考虑。六王爷与太子叔侄关系本就极好的,如今您作为太子太傅,******又与六王府关系匪浅,这让皇上他老人家怎么能不多心?”
李墨林懵了,若说他原本对惜恩的失踪还只是伤心难过与自责,此时已经是深深的绝望与懊悔。如果真如明德所说,这事为皇上的旨意,那么自己就是有上天入地的本领又到哪里找去。
暮色渐渐的越发浓重,重到压在人心上化不开,沉闷的无法呼吸。远处又是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李墨林知道又是御林卫前来巡逻,这皇宫里的一举一动,都尽在一个人的掌握中。
☆、291若说相忘何其难
惜恩在第一缕阳光中醒来,人还未动,青莺已经轻声走了过来,“大小姐,昨天累的那样也不多睡会,有人可是特意嘱咐了我们动作轻点,千万不准吵醒了你,惟恐你少睡一会哦。”说完,青莺有点抱歉的捏了自己一把,可是她已经不能对一个失去原本记忆的小姐要求太多。就如黄莺所说,小姐的幸福才是最重要的事情,做奴婢的只要牢记这一点便足够。
“石大哥,他来了吗,人呢,你们怎么不叫醒我?”惜恩一连串的发问,昨晚缠着他给自己讲故事,到最后既然不知不觉的睡着了。可见他说的故事是多么缺乏吸引力啊!
惜恩重新闭上眼睛美美的回味了一会,心中暗暗回应,“但是我喜欢听。”
“石大少爷早来了,他是要早起练功的。不过倒是到咱门前看了一眼,又嘱咐了奴婢们几句,就好像奴婢伺候您才几天不清楚您的脾气似的,这也是真操心呢。”黄莺端着盆热水走了进来,絮絮叨叨的说道。
青莺一个眼神扫过去,看的黄莺顿时捂住了嘴巴,自知失误,忙佯装有事的转过身去。
“你们虽然伺候我的时间不长,但是用心,这点我要告诉石大哥,多亏他给我选了两个好丫头。”惜恩很是知足的伸了个懒腰,随即又觉得冷的很,急忙将手臂收回被子里。
青莺见小姐依然丝毫想不起往昔的事情,半喜半忧的叹息了一会。来这一月不到。她倒是越发的老沉了,没事就爱独自发呆,有事也不爱多说话儿。与以往那个叽叽喳喳的小丫头比起来,倒像是与自家主子来了个对换。
“主子再躺一会儿,昨晚奴婢见你睡的踏实,就没舍得熄灭炭火,这会子屋子里味道浓重的很。容我先开窗子散散气味,再点起一盆新火来。”黄莺见青莺只顾着自己发呆,也不去问她,只自己手脚不停的里里外外忙活。能看到大小姐和乐安康。她就是再苦再累点也无所谓。
青莺到底闲不住。上来端了炉火盆子出去,“小姐昨日的斗篷被树枝刮了好几处口子,你看看还能修补不。柜子里御寒的衣裳本就不多,眼见得还有几场雪呢。可得省着点穿。“
黄莺手中的炉火盆子被青莺拿了去。转身就去拿放在床头的斗篷。打开看时。果然衣襟处有挂破的地方。这斗篷乃宫制极品,上面的连线都是用金银线交叉缝制。外面是鹅黄色,内里用的是淡紫色。以往没细看,只因小姐喜欢鲜艳的颜色,便一味的穿着黄色。今儿个看仔细了才发现原来紫色的一面也是可以穿的,怪道人说天下的能工巧匠都被皇宫网罗了去,这手艺也真是绝了。
黄莺拿着斗篷翻来覆去的看了半天,不由得连连惊叹,“罢了,我就是投胎转世也没这个手艺,不过大小姐将就着穿罢了,横竖紫色这一面也是极美的。”
惜恩躺在被窝里听她感慨,不由得来了兴致,“快拿来我看看,怎么就出了一件内外都能穿出去的衣裳,莫不是你们怕自己手艺差,故意诓我呢?”
黄莺听小姐说的有趣,急忙站起身将衣裳递了过去,扯着衣角一处处的由着小姐看仔细了。
惜恩看的仔细,一边看一边抚摸着说,“若非你们提醒,我还真不知道这衣裳是件极品,看这绣工就不是你们两个粗手笨脚的丫头能做得出来的。咦,这还有两个字,拿近些,我看看绣的是什么?”
石天顶着一身的热气从门外进来,这样的数九寒冬,他倒像是过夏了样,热的满头大汗。一身黑衣劲装,拿一条灰色粗布腰带束在腰间,星目炯炯,薄唇略带几分笑意,可见心情不错。
“这屋子里怎么没有生火?”果然第一句话就是关心惜恩,惟恐她受到一点委屈。
“正忙着散散气味,马上火盆子就好了。”黄莺转身见到石天,笑着答道。
“墨林赠,墨林,好熟悉的名字,哪里见过一般。”惜恩还在揣摩衣裳上的刺绣,浑然不觉屋里又多了一个人。
好似一记重拳打在了石天的心窝上,眼神由刚才的柔和陡然间急转直下,“衣裳脏了还不赶紧拿去洗,这样放着,难道让大小姐再穿吗?”语气冷的可以与外面的天气相媲美。
青莺从外面端进火盆子来,尚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黄莺已经一把从小姐手里抢过了衣裳,“奴婢错了,现在便拿去清洗。”匆忙的,逃也似的冲出了屋子。
石天的眼神跟着她的身影直到消失,这才如释重负的倒吸了口冷气。
火盆子里的火重又慢慢的旺了起来,房间渐渐恢复了融融的暖意,可是窝在床上的惜恩仍然不愿意起身。
石天换了一身衣裳回来,再看时却是一身酱色衣袍,腰间一指宽的金色腰带,头束金冠,脚踏皂靴,端的神采飞扬,气宇不凡。
“石大哥,你今日莫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出门?”惜恩花痴的环住石天的脖子,耍赖的挂在上面不肯松手,嘟囔着小嘴,唇边的两个浅浅的梨涡说不尽的极致妩媚。
石天被脖子上的负重勒的有点直不起腰,只能伸手拖住惜恩的肩膀,另一只手轻轻的在她柔腻的小鼻子上轻轻一刮,“今天哪里也不去,留下来陪你如何?”
刚才还有的一丝不快顿时飞散,惜恩喜的无可无不可的叫道,“好啊,好啊,我刚想起书房里藏有一本琴谱,正打算今儿个拿出来演练一番,不如你陪我?”
石天含笑点了点头,琴瑟和谐,还有什么比这更美好的事情。
只是用完早饭,并没有如惜恩想象的那样,二人一个弹琴,一个吹箫。而是莫名其妙的来了几个裁缝,这个量肩膀,那个测腰围,再仔仔细细的记录下来。顺带着将其对什么料子的喜好,再是什么颜色的偏爱,抑或对何样的刺绣更加喜欢,都详细问了一遍。
☆、292一直流下的鲜血
“姑娘莫要着急,好歹容奴婢们量仔细了,不然做出来万一有个不合适,岂不是要了人命呢。”领头的一个年纪稍长点的女人低声下气的求道。
惜恩怎么能不急,眼看着外面的积雪一天天融化,她却一日不曾好生的出去玩过。好歹就是用脚踩着玩玩也开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