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恩倔强的摇了摇头,“你太自私了,我们现在有两个孩子,以后或许还有更多,但是对于莫珠儿,只怕这一辈子都很难有个健康活泼的孩子。你知道她虽然贵为侧王妃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吗?外人看的的一切富贵荣华都只是摆设,什么珠光宝气。纸醉金迷,全部都敌不过迷乱之后的空虚。我在那里过上一月已是不能忍受,而你却要她过上一辈子。遑论她对你还有过一段情,即便就是个熟悉的妹妹,你又于心何忍。”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就是我们给了她一个孩子,你以为她能够保全他,日后看着他长大成人,作为终身的依靠。所有都是你的一厢情愿,你将以前所有人对你的好变成了自己道德上的负担。或许这种负重太过压抑。你试图卸下他们任何一个。就是看着他们安居乐业,嬉笑妍妍。譬如老牛叔,譬如陈家,可是现在是在京城。大泽朝的京城。天子脚下。而莫珠儿现在已经是六王府的侧王妃。绝非我等可以左右的人物,你又何必自寻烦恼?!”从来没有这样对着惜恩说出这样的狠话来,李墨林不甚悲苦的脸上不知何时慢慢的滑下泪水。睡着略显幽深的双眸流出,再顺着脸颊滴进嘴里。
惜恩有些迷茫的看着李墨林,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他落泪。那个总是一副吊儿郎当,洒脱不羁,荒诞不通事务的半人半仙,半俗半雅之人。
“放手吧,你永远是我心里最完美的人,亦是我一生一世势必守护的爱人。而他们注定有自己的命运,这便是前世的因果,今世的造化。”
惜恩无力的瘫坐回椅子上,莫珠儿每个瞬间变化多端的表情总是时不时的在自己眼前浮动、跳跃。
“姐姐,妹妹这一生最大的幸运就是遇见了你。”
“姐姐,若是孩儿生了下来,我一定当他是亲生的,日夜守护,绝不离开一步。对他说娘和干娘都是一样的,让他好好孝顺你。”
“姐姐,如果你哪天反悔了,我也不会怨你,你一定有难言之隐才会这样是不是?”
莫珠儿总是笑嘻嘻的神色掩饰不了她眼角眉梢的泪痕,可是她依然会对着每一个见到的人微笑。惜恩曾经想过,如此一个美好的女子,为什么上天就不能给她一个幸福的结局。然而悲剧并不是无来由的,一如麻姑,一如月娘。
二人回到梧院之时,天已经渐渐泛出晨光来,一片片雪花当空洒落,落在惜恩的发丝、脸颊上。冰冰凉,丝丝的亲切与迷离,难道这是上天对自己的安慰,派雪花来告诉自己世上还有完美无瑕的东西,这个人间依然美好。
李墨林示意了一下黄莺,黄莺走上前来扶住小姐,“下雪了,外面风大,您身子弱不能站太久,还是进屋休息吧。”
惜恩指尖的雪花顷刻间不见,任凭黄莺扶着往屋内走去。刚到门前,好似被什么叫住了一般,“你不用来了,我觉得我们还是彼此分开一段时间或许更好。让小顺子收拾好你们的行礼,搬回你们自己的宅子去吧。”
黄莺有些不忍的看向李墨林,随即张了张嘴巴,“大小姐,您马上就要临盆了,没有姑爷在身边,奴婢们做不了主啊!”
惜恩抬了抬手,“不必再劝我什么,我的事情我自然有主张,何必由你们在背后出谋划策,你也下去吧,我累了,要进去休息一刻,谁都不要进来打扰。”淡紫色的披风留给人一抹紫罗兰的芬芳,随即便是一阵极致的寒冷扑面而来,冻的人瑟瑟发抖。
“姑爷,您就搬到前院去住几天,等大小姐消消气,自然就好了。”黄莺有些尴尬的劝说道,实则,她也不知道在这样的场合自己该说些什么,或许青莺在就好出许多来。
李墨林看着惜恩进屋,再反手将自己拒之门外,终于放下心来。此时他最怕的事情就是她会做出什么傻事来,可是她到底是白家大小姐,白惜恩从来都不会让人失望,她没那么傻,只是太过善良罢了。
“没关系,刚好京城住的厌烦了,我到野外小住几日,就当修身养性,回来后再不会惹你们家小姐生气。”李墨林一如平日般对着黄莺咧嘴笑道,好像刚才那样尴尬的局面并不是因自己而起,而是与自己根本没有任何关系。
小顺子早守在门外听到里面发生的一切,心里打翻了五味瓶一样的难受。自己这个大总管不当也就罢了,可是自家少爷就这样被人扫地出门,传将出去又算个怎么回事呢?万一再让老爷、夫人听见,还不得气个半死,葫芦屯里的老少唾沫星子淹死人啊!
☆、269幸好还有你没有背弃往昔的情义
“少爷,咱真的要走?”小顺子就差没哭出声来,拉着张倒霉孩子的脸,搓着他新做不久的大管家锦衣绣服,衰到不能再衰。
李墨林翻了翻眼皮,全然看不出这位才是被扫地出门的当事人,“不走还能怎么的,房子是少夫人的,她让咱走,咱就得走,免得看到你这张苦瓜脸让她生气。”
小顺子立时端正了姿势,不悦的看了看自家少爷,到底有没有点出息啊?好歹也是状元出身,正儿八经的太子太傅,说远点就是未来皇上的师父。被自己的夫人赶出去,还能完全没事人一样,连个大话都不敢讲,是不是个男人?
当然,小顺子只敢肚子里咕哝那么几句,随着他思想活动越加的活跃,一张清澈到藏不住小米虾、小毛鱼的脸上便开始表情丰富起来。
“你小子在骂我?”李墨林坐在石桌上舒展身姿仰望万里长空,飘扬的雪花让他格外的心胸开阔,忽然想到小顺子半天屁没放一个,转眼看过去,立刻猜到他在想什么。
“奴才不敢,我现在就去收拾铺盖,不能让少夫人看到我这张苦瓜脸心情不好。她一心情不好,小少爷们肯定就心情不好,随之少爷您的心情也不好,那么接下来小顺子就哪哪都不好了。”小顺子知趣的一边跑一边吐苦水,不等李墨林作势要揍他,人已经跑的没了影子。
“进来吧,我又不会对你用刑。缩头缩脑的做什么?”
青莺像犯了什么大错般的挪了进来,鼻子里出气,嘟囔道,“你是一走了之,干净利索,若是被小姐知道这事我也有份,只怕连我也要扫地出门喽!”
李墨林坐正了身子,本着主谋的原则,他是极有必要安排好一群小喽啰的,何况青莺这样很重要的角色。
“论理不会。你家小姐只对我这种临时进门的外来户无情无义。对你们可是比对我好多了。”李墨林捏了捏鼻子,好似受了打击般的又仰面躺在了石桌上,面朝天空,两眼平静的凝视飘落的雪花。相当的气定神闲。
青莺得了这番鼓励。很是安慰的点了点头。“小姐对我们确实比对姑爷您好一点点,不过这主要是我们与小姐相处的时日久了些,所以您也不必难过。还是赶紧回你们的荒草小院去吧,免得小姐一会看到生气。”说完这些,青莺果断的抬脚往梧院中走去,心中暗暗嘀咕进去好好的伺候着,少说话多做事,再不济挤几滴眼泪,就不信小姐还能对自己这么绝情。
黄莺刚服侍小姐沐浴更衣,经昨日一番的折腾,惜恩又拖着沉重的身子,已是疲累不堪,躺在软榻上昏昏欲睡。
见青莺进来,黄莺连忙摆手,示意她不要说话,指着门外,两人就要出去。
“青莺留下,黄莺到门外守着去,非有急事,不得放人进来。”惜恩幽幽的一句话,不啻于平地一声惊雷,吓得两个丫头陡然间住了步子。再你看看我,我望望你,最终黄莺快步走出屋子,反手关门落锁,像个卫士般的守在了门外。
青莺心虚的走到小姐身边,察言观色,心知不妙。巧在她素来摸清楚了小姐的脾气,最是面冷心善的,忽而见桌上的杯子中水没了,讨好道,“黄莺越发的粗心大意,小姐经昨儿个一日的劳累,应该沏上一杯淡淡的茉莉花茶才是最好。怎么巴巴的用铁观音泡上这等酽茶,岂是小姐您的品味。”说着泼了杯子里的残茶,取了盛放茉莉花茶的琉璃花盏重新沏了杯水送上。
喝铁观音是李墨林一向的习惯,惜恩不知自己什么时候受了他的影响,既然想念起那种浓浓的茶香味道来。此时看着面前杯子中漂浮不定的茉莉花瓣,方才回过神来,“落花流水,你什么时候也学会了这等本事,欺瞒主子,私通外人,谋害侧王妃,这些罪名,哪一项说出来都够治你个扒皮抽筋的罪名。”
“小姐说的不对,姑爷不是外人,何况他为的也是小姐您。奴婢纵有千般错,为的只是主子余生不会留有遗憾,即便为此真的陷入万劫不复之境地,认命罢了。”青莺跪倒在地,字字铿锵,说的何其诚恳。
惜恩透过手中的琉璃杯放大的看着青莺的神色,浓墨般的眉眼下有些淤青,可见最近休息的十分不好。嘴唇轻抿,微见贝齿,双手紧紧的揪住衣襟,十指揪住衣襟,不时的搓着揉搓一下。大概内心紧张,跪的足有一炷香的时间,既然没有挪动一点位置。
惜恩暗暗的松了口气,庆幸青莺不是因为仰慕李墨林而蒙蔽自己,否则此时她不会如此安稳的认错却不认罪。自己一直把她当作姐妹,如果连这么点仅存的情义都为了一己私欲而背离,那么自己该如何面对余下的无边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