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做得东西给别人,总是怕不合适,尤其是这鞋子含有寓意,杜若刚才还在别扭呢,这会儿倒也是探头去看,悄声问:“怎么样,是大是小?”
呼吸拂在他耳朵上痒痒的,他笑道:“不大不小。”又顿一顿,“我没瞧出来,是哪里没有做好。”
“左鞋比右边的少了两颗珠纹,我明儿就可以补上去。”
他低头看一看,依稀能辨认出两只鞋子的区别,不过这珠纹不似原先花样图里的极为圆润,却是变得瘦长了,连在一起乍一看像是云纹,显然是她刻意改动了,更为的适合男人穿,如此说来,她也不是没有一点儿为他着想的心思。
可怎么就那么不粘他呢?还不如小时候。
他把鞋子放回柜子里:“总算没让我失望。”
杜若嘴角撇了撇:“试过了,皇上是不是该走了?我们这样说话,指不定一会儿鹤兰就要听见了,我可不能保住皇上您的名声。”
这话叫他笑起来,又有些留恋,可终究是要走的,这一回见面看过她睡着,看过她的闺房,亲过抱过,应该也能让他撑到明年了,他捏捏她的脸:“我走了。”
短短三个字却是含着很浓的情谊,她仰视着夜色中俊美的脸,心想他不光容貌出众,武艺超群,心思又深沉的能夺取别人的江山,自己真的能做好他的妻子吗,做这皇后?她嘴唇张了张,犹豫会儿道:“我要是做不好呢?”
他一怔:“做不好什么?”
“皇后。”
她脸上写着担忧。
往前是怕他造反规劝他,现在又怕这个了,贺玄笑一笑:“你的担心总是多余的,你只要做好妻子就行了,别的我不在乎。”
“我怕别人……”
“谁敢说你,朕就惩治他。”
杜若愣愣的,半响扑哧一声,因她想到了母亲说的,叫她不要心里有偏向,然而眼前这个人偏的可厉害了,都不问缘由,难道她的错也行吗?她笑得肩头都摇动了,窗外的月华落在眸中,晶莹闪烁。
他说要走又走不了了。
怀中的温度很热,竟是比被子还要舒服些,可饶是如此杜若还是得催他,两个人都未成亲呢,怎么能这个样子?她是真的怕丫环会进来!
推了又推,他松开手,知道杜若是真的要赶他走了,想到自己不顾身份做这等事儿,也许该多拿些奖赏,他低声道:“你亲我一下,我就走,不然我待到天亮。”
怎么突然耍赖了!
杜若皱眉。
他见状一只手搂着她的肩膀,将她禁锢在怀里,半分不能动,姿态极为的强硬,她看出来不像是说笑,便有点慌,支吾道:“玄哥哥……”
“说什么都没用。”他挑眉,目光落在她坐着的床上。
杜若觉察到他的意图,脸一下烧的极为厉害,他力气大她根本不是对手,可偏偏自己不好出口喊人,叫了能怎么样,他们订了亲他还是皇上,到时候别人知晓,丢脸的是她!她真没想到他的脸皮居然能变得那么厚,咬一咬嘴唇道:“你说话算话。”
他轻轻一笑,好整以暇,微微弯下腰。
她抬起头,往他迎去。
夜色里,只见他高挺的鼻子,刚毅的轮廓,俊秀的嘴唇,好似玉石雕就般的深刻,还未亲到,心就砰砰的跳起来,挪动一寸都觉得有点困难,才发现这与他亲吻她时的感觉是不一样的,可自己答应了,不好反悔,她几乎是用尽了力气才贴上他的唇。
那瞬间,只觉心好像要跳了出来,梗在了喉咙里,让她透不过气。
他能听到她急促的呼吸,像外面的风声,由不得嘴角一弯。
她很快就离开了,低头道:“好了。”
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脸,一定是红得不可想象。
贺玄抬手轻抚下她的头发,好像丝缎一样,顺着手指就滑下去,他没有再说话,松开手转身走了,留下仍旧低着头的杜若。
她后来好久才能将脸上的滚热消下去,才能睡着,第二日起来精神就很不足,丫环问起来,又不好说,只得说自己做了太多的梦,可要想再睡个回笼觉,偏偏又睡不着了,闭上眼就想到昨日的事情,想到那种心跳,急速的好像扯得胸口都疼了起来。
还是找些事情做罢,她又去看那名单,一个个仔细瞧了,发现一位姓杨的,但不是夫人,那杨公子是独自前来的,名单上备注了吉安伯府,她忽然就想起了一个人,吉安伯府的嫡女杨婵。
那时候赵宁刚刚来到长安,经常会请姑娘们去长公主府做客,那杨婵容貌出众,能说会道,极会讨赵宁的欢心,在端午节她被迫去赵宁的游舫上时,杨婵也是在那里的,后来贺玄造反,赵坚的亲信被消灭殆尽,吉安伯府却是保了下来。
难道是他吗?
杜若有些拿不定主意,可别家的夫人她使人去问过管事,好像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正思来想去,院外的小丫头清脆的声音传进来:“姑娘,兔儿生了小兔子呢!”
早先前杜凌送得一对兔儿已是成年了,长得肥肥胖胖,好像两只雪球,因总在一处,那母的便怀上了,却是在今日生了下来,杜若连忙就跑过去看,只见竟是生了五只,但也不甚清楚,它们都拱在母兔的怀里,光是瞧见一片白色。
她惊喜道:“快多添些草料给它吃!”
丫环照办了。
杜若走去母亲那里告诉这个好消息。
谢氏听了笑道:“可是喜事儿,你这院里更热闹了,不过这般生下来恐是个麻烦,你瞧瞧几个月就生一窝,两三年下来,你这儿可是兔场了!”
杜若算了算,可不是得有几十只?
“那怎么办?”可爱是可爱,但也怕满院子都是粪球了,她觉得滑稽,咯咯笑起来。
谢氏戳她额头:“傻了,我给你想个办法,不如等小兔儿大了就都送到农庄去,那边本就养了牲畜,多几十只算不得什么,你就光留一对儿放身边玩。”
“送过去可不要杀了吃了。”杜若那倒不舍得。
“自然不会,我们家还养不起兔子呢?”谢氏笑,又怜爱的看女儿一眼,而今她晓得养兔子,养鹦鹉,等到明年嫁人再生了自己的孩子,什么都会忘了,一心只会扑在孩子身上,她而今还不知道这些,正是贪玩的年纪,也不怕纵容这一阵子。
又剩下多久时间呢?
时光匆匆。
杜若却是邀功的同谢氏道:“母亲,我花了一天的时间,兴许查到那夫人与公子是谁了,恐怕是吉安伯府的杨夫人与杨公子,您说我猜得对不对?”
谢氏一怔。
昨日杜若提到这件事儿,她前脚出来就派人去那边问过了,虽说两家分家,然刘氏那头几是百分百的依仗卫国公府,平日里老夫人也怕那边出事儿,自是有亲信在的,故而谢氏已经得知那二人的身份。
她笑一笑:“是他们。”挽着女儿的手坐下来,又道,“这吉安伯府虽说也封了侯爵的,可做事不漂亮,故而莺莺不喜欢,你这回知道也罢了,不必我们插手,我同你祖母说过,莺莺这样处理是直接了一些,但也没有后患之忧。”
听起来,祖母与母亲都不喜欢杨家,一定是他们做过什么事情令人厌恶。
谢氏又交代别的:“下个月你舅父一家要搬走了。”
“表妹已经同我说过了,我劝也劝不住。”杜若伤心道,“而今也只能任由他们搬,幸好离得近,也不是那么难以见到。”
谢氏摸摸她的发髻:“天下无不散之宴席,你到时准备份乔迁礼。”
杜若答应一声。
等到下个月,谢家果然就搬家了。
看着下人们将行李一样样搬出去,想着这段时间她同谢月仪日日在一起的欢喜,杜若的眼睛就红了,她没有过亲妹妹,杜绣这个堂妹她又不喜欢,当真是把谢月仪当妹妹看待的,心里就很舍不得,谢月仪拉着她道:“你莫要哭,你哭了我也会忍不住的。”
两个小姑娘恨不得抱在一起。
杜凌过来瞧见这一幕,嗤笑道:“走过去才百步远的距离,弄得好像生离死别了。”他手里抱着谢咏,捏他的小脸蛋,“泳儿是不是?那么近,你随时都可以来我们这里。”
谢咏也是乐观派,丝毫没有难过,笑道:“杜哥哥也可以天天来我们家的!”
男儿与女儿真是不一样,杜若不明白他们怎么会没有一点的伤心呢?她轻哼一声:“不住在一起总是不同的,哥哥你是没心没肺!”
杜凌挑一挑眉毛。
年轻男人的表情阳光洒脱,谢月仪偷瞧他一眼,由他做来还十分的英俊,可往后她就要见不到杜凌了,又是一阵伤心,这伤心比离开杜若还要深一些,忍不住落下眼泪。
杜凌惊讶:“你怎么哭了?”他递过来一方帕子,“你们小姑娘就是喜欢哭哭啼啼的,又不是见不到面,再说,搬家可是喜事,乔迁之喜呀,你们听,外面都放炮仗了。”
蓝色的帕子绣着云纹,沾着男儿身上特有的味道,谢月仪擦一擦眼泪,手紧紧拽着帕子,真希望能这样拽着杜凌,哪怕是扑到他怀里哭一场,然而她晓得她做不出来,她甚至于连说这种舍不得话都不能说,越发哭得梨花带雨。
杜若见此也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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