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那个侍女回来,告诉顾惜之,公主已经答应该让顾惜之进去,顾惜之顿时眼睛就是一亮,赶紧捂着胸口跑进去。
尽管已经来了不少次,顾惜之仍旧忍不住四处张望,看到好看的花就想伸手去摘,可手在距离一花还有十公分的时候,一把横在了他的手前面,只得讪讪地把手缩了回去,老老实实地只看不动了。
“这里还是没变。”顾惜之笑嘻嘻地与侍女说话,声音中还能听得出来有些谄媚,可这里的侍女个个都是面瘫,哪怕顾惜之跟她们讲笑话,她们也半点表情都没有。
顾惜之就如唱独角戏一般,从头到尾都只有自己一个人在说在笑。
好在月华棂所住的楼阁不远,快到了的时候顾惜之就住了嘴,小心清了清嗓子,又将盒子拿出来,这才走进去,在距美人塌半丈远处跪了下去,认真磕了个头。
两米多长的美人塌上斜靠着一位有着绝色容颜的病美人,美人的肤色看上去很不好,苍白得有些吓人,唇色更是暗淡,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地斜靠在那里,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睡着了。
顾惜之看到后立马就紧张了起来,却不敢吭声,就那么抱着盒子眼巴巴地瞅着。尽管眼前的这个人是他的生母,可对上却仿若有着无尽的压力一般,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来了。”病美人缓缓地睁开眼睛,淡淡地说了一句。
顾惜之赶紧点头,怀里头抱着的盒子拿出来,一脸激动地说道:“孩儿替母亲寻来蛇吻草,只要母亲服用了蛇吻草,一定会好起来的。”
病美人,也就是月华棂,淡淡地扭头看向顾惜之,一点也没有让顾惜之上前的意思,而是冷淡道:“就为了这么一根草,你就把自己弄成现在这个样子?”
顾惜之讪讪笑:“孩儿没想到那条蛇那么厉害,一时大意了。”说着又往盒子往前递了递,继续说道:“还请母亲快些服下,这样身体就会好起来了。”
然而月华棂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那盒子,仍旧一副冷淡的样子,面上没有半点惊喜。顾惜之满腔的热情仿佛被浇了一般冷水,差点就沸腾不起来,面上的表情僵了又僵,还是硬生生地扯出一抹笑容。
配上那张满是伤疤的脸,端得是难看,月华棂黛眉轻蹙了起来。
顾惜之却不自知,又举了举盒子,一脸期待地看着月华棂。
月华棂身旁侍女看了一眼月华棂,犹豫了一下,上前将顾惜之高举过来的盒子接下,又默默地退了回去。
“母亲只要……”见盒子被接住,顾惜之激动得又要再次重复之前的说话,不料被月华棂不紧不慢地打断。
“慢着。”
月华棂才终于用正眼看向顾惜之,将顾惜之从头至下打量了一番,这才淡淡说道:“警告过你多少次了,不可叫我母亲。还有,我赐你一副美丽的外皮,你就是如此珍惜的?”
顾惜之面上的笑容僵住,艰难地扯了扯嘴角:“那我以后叫你什么?”
月华棂淡淡道:“这个院子时的人叫我什么,你亦跟着叫我什么。下次若再记不住,就不要再来见我。同样的,不把你这副皮囊恢复如初,也不要来见我,休得污了我的眼睛。”
说到最后的时候,月华棂眼中闪过冷光,显然有些发怒。
话说完之后就闭上了眼睛,抬手挥了挥,示意顾惜之离开。
顾惜之的表情僵了又僵,明明眼前的这个人就是他的生身母亲,可他却只能跟着这些侍女一般叫她公主,而不是与平常人家一般,叫一声娘亲又或者是母亲,记忆中唯一亲近的一次,就是七岁那年生病,她摸了摸他的头。
费尽心思的讨好,却始终得不到欢心,顾惜之不明白自己到底哪里做得不好,为什么月华棂要对他如此冷淡。
又眼巴巴地瞅了月华棂一会儿,见月华棂还是不理他,这才不情不愿地从地上站起来,扭头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刚出门口,楼门就被侍女关了起来,再想看也看不了了。
顾惜之看了门口这两个侍女一眼,那冷冰冰的神态如出一辙,若不是脸长得不一样,真会以为是同一个人。不止是这两个人,这个院子里的所有侍女都是如此。平日里她们虽然都称他为小主子,却从来没有人听他的,哪怕是进个门还要请示一番。
又看了紧关着的门一眼,终还是扭头离开。
秋水阁外刘芸正焦急地等着,好不容易盼到安全出来的顾惜之,这才在心底下悄悄地舒了一口气,等到顾惜之出秋水阁的门,才紧紧抓住顾惜之:“少爷你还好吧?为什么没有告诉我你身上还有伤呢?快让奴婢看看。”
顾惜之赶紧抓住刘芸的手,阻止刘芸掀开自己的斗篷,说道:“奶娘,我没事,先回去再说吧。”
刘芸下意识看了一下秋水阁,也觉得自己出格了一点,赶紧点头应声。等顾惜之松开手后,紧跟在顾惜之的身后,二人一前一后,离开秋水阁后就出了王府,坐上马车回到郊外庄子上。
回到庄子上的顾惜之一直呆呆的,坐在门口的石墩上一动不动,给他端来的水也没有喝,直到刘芸来叫他吃饭,他也还是那个样子。
“少爷,你这是怎么了?”刘芸看着这样的顾惜之不免担忧。
顾惜之扭头愣愣地看着刘芸,问:“奶娘,你说……我真是公主生的吗?”
刘芸朝四周看了看,这才小声说道:“这还能有错?你忘了?你跟公主可是有着一模一样的胎记。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公主又冷落你了?”
顾惜之点了点头,说道:“她连母亲都不让我叫,还嫌弃我现在这个样子,说我这个样子污了她的眼睛,跟我说恢复不到以前的那个样子就别回去见她。”
刘芸顿了一下,略为迟疑了一下,才小声说道:“你不要怪公主,公主她就是这个性子。其实她这是在关心你,希望你能好好医治,才故意这样子说。”
“那要是我这皮囊治不了了呢?”顾惜之反问。
刘芸心里头下意识就想说治不好那才更好,可那些话刘芸又怎敢说出来,只得安慰顾惜之道:“这个你不用担心,肯定能治好的,只要能找到好一点的大夫,花点时间就能治好,所以你现在别想那么多。”
顾惜之却跟刘芸倔上了,非要问:“可我就是想知道,要是我治不好了,公主她是不是就真的不会再见我了。”
“行了行了,一定能治好的,饭都做好了,快去吃饭!”刘芸不回答顾惜之的问题,反而催促顾惜之进去吃饭,到底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对于刘芸来说,顾惜之就跟顾大牛一样,都是自己的亲生孩子,自是舍不得顾惜之难过,又或者是将来更加难过。
谁都不知道公主是怎么个打算,顾惜之这个儿子于公主来说又算什么。
顾惜之知道又问不出答案来了,心里头不痛快,可还是听话地进了屋。
屋子里头,顾大牛正愣愣地坐在饭桌前,看到顾惜之进来,立马眼睛一亮:“少爷回来了,可以开饭了!”说着迅速端碗拿筷,可正要吃饭,筷子被抢走了,打算再拿一双筷子吃,刚拿起饭碗又被抢走了,抬头一看。
自家少爷似乎正化悲愤为食欲,手里端着自己那比常人还要大的饭碗胡吃海塞,顾大牛下意识咽了咽口水,赶紧端起另外一碗饭,也胡吃海塞起来,生怕晚一点饭菜都让自家少爷给吃了。
刘芸看了一眼顾惜之,眼中闪过一丝担心,但到底还是没有说什么,端起夫妻俩的饭进了房间。刘芸的相公顾仁是个瞎子,吃饭的时候需要有人伺候,所以刘芸一般都是与顾仁一起吃饭,外头则留给两个年轻人。
今个儿外头的‘战况’尤为激烈,两个吃饭的年轻人差点没打起来,原因就为了争夺最后一根青菜。不过到底是顾惜之赢了,平日里饭量不大的顾惜之,这一顿吃得比饭量超大的顾大牛还要多,可怜顾大牛根本没有吃饱。
顾惜之则腆着吃撑了的大肚子,躺在院子里的大石头上晒太阳。
直到现在顾惜之都未能明白,为什么别人家的孩子,比如好兄弟顾大牛都是跟爹姓,再差的也是跟娘姓。可轮到自己这里,却是跟奶娘的夫家姓,当王爷的爹不认自己,公主娘亲也不认自己,这到底是为什么?
不明白,不明白,一点都不明白!
渐渐地顾惜之就犯了困,蜷缩得跟只小狗似的,在石头上睡着了。
“这孩子,怎么又睡在石头上了。”刘芸摇头叹了一口气,又转身回了屋子,收拾两个年轻人弄得乱七八糟的桌子。
公主的心思只有公主自己能懂,只是苦了这孩子了。
秋水阁。
顾惜之走后半个时辰,月华棂突然坐了起来,朝一旁侍女伸出了手,冷声道:“把盒子给本公主拿来。”
“是,公主!”
盒子呈上,月华棂拿在手上,小心翼翼地打开,当看到里头的蛇吻草时,眼睛便是一亮,唇角却勾起一抹讽刺,又缓缓将盒子盖上,对侍女冷声道:“都给本公主出去守着,不准任何人进来。”
“是,公主。”几名侍女面无表情地退下,并且关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