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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泷山 (绝世小白莲)


  “你的脸又红了,”少女激动得热血上涌,而殷廉却是不慌不忙地,带着玩味的笑容抬头看她,“我发现你无论是生气,害臊,还是窘迫都会变得满脸通红。”
  “是啊,我也很讨厌自己这毛病。”她恨恨地回答。
  “这没什么可讨厌的。”他淡淡笑了笑。
  两人相对沉默了一会儿,听着云层中的雷声越滚越近。
  “明天一早就要出发了,你早些休息吧,我回去了。”片刻后,他如是道。
  说完,他便离开了她的窗牖,自顾自走下台阶,迈入了瓢泼大雨里。
  安旋望着他走在夜雨中的背影,气恼的表情渐渐消失了,她轻轻抚摸着手臂上被他吻过的地方,露出了一个奇异的微笑。
  **************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只敢男主隔着墙聊天……

☆、撞府穿州过

  次日清早,两人便出发了。
  从云中城出发去往夏江约莫有□□百里路,他们先走陆路再换水路,估摸着也要走个十几天才能到。
  两人孤男寡女地上路,总是多有不便,安旋一时也顾不得名誉了,她外出总是以幂篱加身,玄色的三纱罗从脸一直遮过腰际,没人能看清她的面容和身段,而殷廉则对外宣称她是他的妹妹。
  唯一尴尬的是每次投宿打尖,见多识广的客栈老板总要用暧昧的眼光打量这对所谓的兄妹,目光恨不得穿过少女的幂篱,看清她是哪家的小姐,然后出去摇唇鼓舌地宣扬一番。
  殷廉起初还跟她保持着尊敬礼貌的距离,可随着夏江越来越近,他贼匪的本性日渐暴露,屡屡打破这安全的距离,让少女惴惴不安。
  安旋很庆幸自己从小就学会了骑马,这不仅避免了同坐一骑的尴尬,还加快了两人的行程。
  殷廉是个极善规划的人,跋山涉水的过程中,他从不会半途迷失方向,或对接下来的行程茫然不知所措,他总能准确地预估出到达下一个地点的时间,如同野兽一样对方向有着敏锐的直觉。
  两人一路过府穿州,沿途的城镇变得越来越繁华,自夏江再往前一百里便是雍州城,而雍州城南面便是雩之国繁华的中心,皇城的所在之处。
  夜里,大小城池中华灯初上。
  市集中人来人往的,大小铺户,生意兴旺,处处人烟凑集,客人往来不绝。
  一路走去,但见柳绿桃红,楼宇高耸,弯月攀上柳梢,天色湛蓝,纤云弄巧,酒楼里喧闹嘈杂,倚门卖笑的妓/女穿着飘飘扬扬的软烟罗裙在楼外招摇揽客,随处可闻那莺歌燕语声,靡靡惑人。
  安旋从未见过如此繁华的街市,接续不断的店铺,袅袅动人的烟柳,还有鳞次栉比的酒楼高台,都令她倍感新奇,只是这新奇还伴随着一股强烈的陌生与格格不入。
  两人找了家酒楼简单地用了些饭食,便要继续赶路。
  马车停在街心处等待,那里正对着一座勾栏院,几个婀娜窈窕的美人看见殷廉迎面走来,便掩嘴轻笑起来,“真是个俊俏挺拔的好郎君啊!”
  她们款摆着腰肢走了上去,最前头的那个将一双纤纤玉手搭在了殷廉的肩膀上,涂着丹蔻的指甲在黑夜中格外妖艳,“这位爷,看看咱们的姑娘,有合您口味的吗?”
  殷廉一边走,一边漫不经心地扫了她们一眼,他的目光阴沉沉的,“没有,我的兴趣在别人身上。”
  “啊……看来是这位姑娘了,”妖媚的女郎立刻打量了一番走在他身边的安旋,“好乖巧的姑娘,她一定很少上街吧,看上去拘谨得很,也不知道生得美不美。”
  “自然是生得美的,”她身边的年轻女子笑得摇曳生姿,目光轻佻地落在殷廉俊丽的面容上,“哪个男人不喜欢天真美貌的姑娘?就算是情场老手也会为她装几天正人君子的!”
  “谁说不是呢?”殷廉懒洋洋地笑了起来。
  安旋听到这话,猛地回过头来,隔着幂篱冲他露出了一个怒容,殷廉颇为挑衅地望着她,显然是有意在冲犯她。
  安旋忿忿然回过头去,却蓦然撞上了一个瞎了眼的乞丐。
  他张着嘴,舌头好像被人给切断了,正在向外淌血,少女吓了一跳,正要往后退,却被他紧紧抓住了胳膊,那人的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说了些含混不清的话,好像在哀求什么。
  少女正要开口询问,殷廉却快速走到她身边将那乞丐一把推开,然后扔给他几枚碎银子,“滚开,离她远一点。”
  那本该瞎了眼的乞丐立刻弯下腰,准确无误地捡起了地上的碎银,转身飞也似的消失在人流中,安旋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远去。
  “他是装瞎的?”
  “是。”
  “那他的舌头是怎么回事?”
  “很简单,先把舌头卷进去,再含一口红色的花汁,张开嘴就能让人误以为他在淌血,”殷廉将她扶上了马车,“干每一行都有它的门道。”
  出城后,两人便弃用了马车,直接策马奔驰。
  途中,他们经过了一片长满石南的树丛,树丛中的小路坑坑洼洼,崎岖不平,两人不得不下马步行。
  路很难走,时不时有植物的根茎弯弯曲曲地伸出来勾住行人的脚踝,安旋在黑暗中视物不清,屡次将盘绕的树根当作了扭缠的毒蛇,受了好几场虚惊。
  殷廉倒是走得平平稳稳的,安旋觉得他就像是一头狼,不仅能在黑夜中精准地掌握方向,视物也如同白昼里一般清晰。
  少女小心翼翼地走着,时不时被草木绊倒,每当她维持不住平衡的时候,总会有一只手伸出来牢牢将她扶住,然后紧紧抓着她往前走一阵。
  深夜的树林里悄无人迹,安旋的处境相当危险,虽然有殷廉在她身边,但他的存在有时比她孑然一身还要令人担忧。
  少女在黑暗中摸摸索索地走得很慢,殷廉时常伸手搀扶她,他的手将她抓得一次比一次紧,安旋的手指被捏痛了好几次,却咬着牙一声不吭。
  两人走到一半,殷廉突然不由分说地走上前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安旋还没来得及反抗,身子便已腾了空,她的心里十分害怕,可同时又有些恼火,少女努力挣扎了几下,愤然叫道,“你放我下来!我可以自己走!不需要你抱我!”
  “你走得太慢了,我没有耐心陪你耗在这里!”殷廉不耐烦地说道,他的态度忽然变得非常粗暴,“警告你一句,这片林子里一个人也没有,我可不是什么正经坦荡的君子,你走得太慢会让我很烦躁。”
  安旋明白他的意思,她当即闭了嘴,一动不动地任由他抱着,再也没说一句话。
  这一路走来,她时常感到困惑,殷廉大部分时间都还挺好说话的,可偶尔会对她流露出非常粗暴的态度,仿佛与生俱来的凶残性情突然爆发了出来,安旋为此反省过好几次,却始终找不到激怒他的原因。
  等到走完了陆路,两人便上了船改走水路,直通夏江。
  随着夏江越来越近,殷廉的脾气变得越来越不好了,他时常阴沉沉地望着她,什么话也不说,安旋一旦流露出惊慌害怕,或者逃避他的举动,他就会毫无理由地冲她发火;而她若是强硬起来,无所畏惧地将他的目光顶回去,他反倒是会收敛一些。
  这些微妙的举动就像是一场场正与邪的交锋,只要一方强盛,另一方便要衰弱。
  殷廉为她提供了安全的保障,有他一路护送,她绝不会遭到奸人迫害;可同时他也是最大的威胁,在所有人中他是最容易伤害她的,她的安全与危险全都系于同一个人身上,这种感觉让安旋非常矛盾。
  一个沉滞温暖的雾夜,船只悠悠然飘荡在江水上。
  安旋坐在船舱里,她移开舱门,望着一江川水倒影着满天星斗,只见雾气氤氲地浮动在水面上,宛如轻纱一般在微风中起起伏伏。
  “你去过皇城吗?”少女轻抚着身前的秀发。
  “没有,”殷廉就坐在舱门外,“但我很快就会去的。”
  “哦?”她微微一笑,“我小时候就是在皇城外长大的,那里有一座很大的山庄,景致美不胜收,我小时候总以为那就是全世界,整个寰宇都已容涵在内。”
  “后来呢?”
  “后来我们搬走了,”她低头沉思,神色平静而黯淡,“四岁的时候,我娘出了趟远门,她回来之后便告诉我,我没有爹了,她要一个人带我去一个很遥远的地方,再也不留在那座山庄里了。”
  她至今都记得那天夜里,母亲来到她床前,面容苍白而悲伤,她抚摸着她的额头,手心滚烫又潮湿,她听见她轻声喃喃,“这里到处都是你爹的影子,我总觉得一回头,一转身,他就会出现,长此以往,你娘会疯的……”
  每每回想起当时的情景,她的心里都像是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沉重得无法呼吸。
  “那座山庄如今还在吗?”殷廉问道。
  “在,”她回答,“但它已经面目全非了,变成了一个陌生的地方,我不想再去看它。”
  安旋说完便沉默了,她望着月色,过了许久,忽然低声问了一句,“为什么有些人作恶多端,却从不会遭到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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