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无论前景有多么的好,总是会在一切都顺利的时候发生点意想不到的变化。
眼看着程家衰败只是迟早的问题,程家的铺子生意也是一落千丈,可偏偏这个时候,程家那个还未成家的庶出弟弟,一个人挑起担子,竟让那濒临破产的生意慢慢复苏,这都是夏知靡没想到的。
这个时候,已经十月底了!如果程家的铺子关门的话,程家衰败是迟早的问题,到时候夏知靡就可以功成身退了!只要王桐在,只要王桐还依靠着王家,王平之第一名士之名也会被连累,这一世,他不再是这个世界上最受尊敬的人。
月底的时候,谢家齐来了一封信,说他做到了,让那些人吓了一跳,然后他以雷霆手段让那些曾经算计害过他的人都被赶出家族,成为家族败类,这一辈子都抬不起头。他说,他已经变回以前那个谢家齐,只是这一次,他再也不会狼狈的躲在西街才能苟延残喘,他像一轮初阳,有着强烈的光,有着强力的伤害,任何人都不得靠近,不得伤害,不得算计。
他问她,如今过的怎么样,他说他不会忘记夏知靡曾经救过他,不会忘记落魄的时候,是她给了他一次再生的机会,若不是她,他早已经饿死西街,或是死在那些人的拳脚之下。
夏知靡心中复杂的握紧手中的信件,借着烛火的烧个干净。即便他记得又怎样,那些不过是她的算计,她成功了,谢家齐这样的人纵然觉得西街的那段往事是耻辱,他那样聪明的人,定会为了防止后患而先发制人。她斗不过他,所以选择无视,在他面前只有无视才能保全自己。
她已经寥寥草草活了一辈子,被自己的冲动无知害死,这一世,她要谨慎而过,步步算计,斟酌前进,才能得以保全。
她太笨了,若不是仗着自己重生而归,怕是再一次会迷失在感情之中。那东西最是吸引人,也最是伤人。
那日夏知靡递上拜帖去了程府,这里她并不陌生,甚至比王桐还要熟悉,她在这里住了六七年,怎么会忘记,怎么能忘记?这里的一草一木,她比王桐熟悉多了!如今再见,一切仿佛回到了前世。
相比于王桐的强势,她则是弱弱的。她的强势表现在对外上,她一直想努力做好一个本分的好儿媳,可无论她怎样做,如何做,程老太太都没有满意的时候,她总是不断的需求,而夏知靡则是不断的改变,变得原来越卑微,原来越贱。
人们常说人至贱则无敌,可是她贱了一辈子,都没有无敌,只是越来越懦弱,越来越低微,变成一个任何人都可以肆意伤害的蝼蚁,不值得人关注,不值得被爱。
夏知靡有时候也会忍不住的想,或许落得一个那样的下场,都是她自找的吧!
刚刚进门王桐就迫不及待的迎了出来,随同她一起出来的竟然还有程陌然。
多日不见,这对夫妻一个容光焕发一如往昔,一个则是脸色蜡黄神色衰败,一看就是酒色过度。王桐亲热的迎了上来,拉住她的手往客厅进。程陌然则是站在门口双眼一眨不眨的看着她。
夏知靡被他看的有些不舒服,没等王桐说话,她便笑道:“怎么,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没有!”程陌然淡淡的说道,虽然看她看的怔住,可他的眼神清明,甚至还有一丝异色。
他这样的回答,让夏知靡蹙了蹙眉,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待她们进去,程陌然就离开了。夏知靡刚刚坐定,程陌然的庶出弟弟程海拿着账簿走了进来。
许是看见有客人,神色拘谨的很,但还是恭恭敬敬给夏知靡跟王桐见了礼,低着头,脸红红的,长的白白净净,腼腆的像个女孩子,给人感觉像是个胆小的书生。
夏知靡笑问:“这是?”
“我家二叔。”王桐心情很好,伸手自己拿过程海手中的账簿,草草的翻了翻说道:“二叔,这东西我真的看不懂,你也不必拿来给我看,只需要每个月上缴一定的银钱就行。”
“是,大嫂。”程海恭恭敬敬的行礼,拿过账本,怯怯的转身离去。
夏知靡抿嘴一笑,“腼腆的像个小姑娘。”
王桐不在意撇撇嘴道:“何止呐,家里什么事都要我做主,你说我在家哪里管过这些事,不诚心让我不痛快嘛。”
夏知靡拉过她的手认真的将她打量一番,笑道:“瘦了些,都说天堂的媳妇儿不如地狱的姑娘,在婆家怎么如意都不如在家的时候,果真瘦了许多,等回去的时候我让桃核给你送些补品来。成亲了,程家又只有程郎一个嫡子,自然是要掌管家中之事让婆婆享福,你要学着管事。”
王桐撒娇道:“我又不适合那些,烦死了!丫鬟的月例都要问我,还有每天买什么米啊,吃什么菜,用什么油,是炖还是蒸……知靡,你说说,在家的时候我哪里用做这些。”又似想到了什么,她一脸愤愤的说:“还有那个老太婆,整天吃药,满屋子都是药味儿,难闻死了,你还让我天天到她跟前儿去侍疾,说什么为人儿媳要守本分遵孝道,知靡,我不做了好不好,再对着那老太婆几个月,我怕是都瘦成人干儿了,到时候你再见我绝对都不认识了。”
夏知靡握住她的手安慰道:“做人儿媳都是这样的,你且再忍耐忍耐,等她好了之后,自然不需要你在身边侍候啦!不过,晨昏定省还是要的,这是祖宗传下来的规矩,任何人都不可废,明白吗?”
王桐扁扁嘴道:“那我就再忍几个月,真希望她快点好。”夏知靡微微一笑。
“对了知靡,你是第一次来吧!走,我带你出去走走。”她说着,没等夏知靡说话,就拉着她快步离开了花厅。
待她们的身影消失在回廊转角之后,从花厅后面的暗色屏风后走出一个人,那人沉着脸,眉心微微蹙起,心中疑惑:难道是自己怀疑错了?这一切跟夏知靡一点关系都没有,不过是那王桐太顽劣了,太泼辣了才会这样?只是这样看还真看不出什么?以前觉得王桐只是顽劣了一点,再差劲也不至于无视三纲五常,毕竟出自于书香世家又是百年世族,可现在看上去,何止是无视三纲五常,简直是在礼法之外,他怎么也没想到,王桐竟然会差劲到如此程度,如此极品。
可是,已经晚了!王桐现在对外的名声那可是贤惠的不得了,再说刚刚成亲就要休妻,便是能将王桐休了,他程家也丢不起那个脸。真要是再闹出点什么事,程家可真的就永无翻身之日了!如今因为他的执意让程家陷入进退两难的境地,他是程家的罪人,娶了这样的媳妇儿,休也休不得说也说不得,除了冷落她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可是貌似冷落她她也不晓得为什么,一切好像都是他的错……
程陌然呆呆的站在花厅门前,直到顾琉歆款步而来,一身紫衣的顾琉歆像是只色彩斑斓的蝶子,那娇媚容颜上的笑容让人感觉如沐春风,程陌然一下就想到了夏知靡,也是一样的笑容,那样明亮有独特的风华。
她的右脸破了一点,但并不影响她的美丽,带着淡粉色的面纱让那风华绝代的容颜若隐若现,程陌然着迷的看着她越走越近,伸手自然搂上她纤细的腰肢,顾琉歆斜眯了一下不远处,见没有人,便大胆的缠上程陌然,伸手搂住他,一阵娇嗔。
他们两个人在这里亲亲我我王桐带着夏知靡在花园里溜达,夏知靡的到来让王桐很是兴奋,她高兴的牵着夏知靡的手介绍这里介绍这里,途中遇上的仆从都恭敬的给她行礼,看来她在这里过的不错。夏知靡笑弯了眼睛,偶尔应和一句。
程家的花园儿建造的很漂亮,是前朝的一个名士隐居在这里时建造的,亭台楼阁各具特色,梅兰竹菊各领风骚,走到程陌然的书房时,夏知靡停下脚步,做好奇状看着那湖中心的一栋竹屋,看上去如与世隔绝一般,有种淡然的宁静让人心生欢喜。
前世的时候程陌然曾经跟她说过,之所以会买下这个院子,并不是因为这个院子原来的主人是谁,有多高的品味,主要是因为这个书房,是隔绝天地之外宁静的一个偏僻角落,他每次一进到这里就会感到一种舒心的安然,在这样的环境下,他可以尽情的抒发情致。那时候的程陌然,是那样的意气风发,是那样的孤绝俊朗,而如今,他神情佝偻,像一个已经风烛残年的老人,在时光的流逝中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不过经年,不过尔尔,程陌然再也不是以前那个程陌然,而夏知靡亦不是曾经那个为爱付出一切的夏知靡,她经历过涅槃蜕变之后,华丽变身!
当时光不再荏苒,岁月不再蹉跎,在他的生命之中,再也没有那样一个执着不悔的女子整日围绕着他,再也没有人像她一样,为了他心甘情愿付出一切,卑微而存,低贱而落。
原来,爱情不能任性,任性过后便是失去,原本以为从不曾付出过,可是到最后才发现,原来付出的是眼前看不到的,到最后遍体鳞伤,难过的连自己都痛恨。
看夏知靡怔神,王桐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笑问:“你也觉得很不错对不对?怎么你们这些人都很喜欢这样的环境,我写信给哥哥说,哥哥也说极好,知靡,你什么时候去建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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