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老鼠……成青云轻叹一声,估摸着时辰,再也无法入睡了,干脆收拾东西准备北上回京。以免楼三娘身体恢复之后,随时入镇子来抓她回去。
她付了房钱,将在睡梦里的小二吵醒。小二忍着困意,送她出门,为她牵马,最后看着她策马离去淹没在夜色之中的身影,不满地嘟哝:“干嘛非要半夜走?扰人清梦!”
他一转身,突然发现身后多了一人,吓得他险些跌倒,看清这人是今日才入住的客人之后,他打起精神,恭敬地问:“客官,您……”
“房钱在桌上,我走了。”这人说道。
小二怪异,这怎么都在半夜退房?他看见了放在桌上的钱,也没多埋怨,恭敬地送这人出了房。
夜风吹拂,忽而将这人的衣襟吹起,露出那下裳之下的锋利刀剑……阴冷的寒光让小二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本朝虽然不限百姓持有铁器,可却严格控制刀剑等武器,一般的市井小民,是不会有如此杀气腾腾的刀剑的。
他还未来得及惊讶,这人的身影已经没入夜色,朝着成青云离开的地方而去。
……
成青云策马向北而行,夜路漆黑模糊,不太好走。马蹄落在小镇的青石板上,发出清灵阴沉的声响。
四处一片黑寂,夜风凛冽,黑影峭楞嶙峋。她骑在马背上,都不敢回头看,生怕突然看见黑暗的身后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地跟着。
这并不是她第一次走夜路,但却是她第一次单独走夜路。
犹记得在成都时,为了追捕犯人,她和小唐几人在深夜之中搜捕,入了一片荒无人烟的树林。
小唐生性聒噪,而且胆小,一路上他紧紧地抓着成青云,不停的拜佛摆菩萨,还不时地对成青云说:“千万别往后看,万一看到了鬼呢?这夜路走多了,总会看见鬼的……”
成青云当时对他嗤之以鼻。但此时此刻,黑夜之中传来的诡异嚎叫声,总让她觉得毛骨悚然。
也不知是否是因为有些恐惧,她总觉得身后有什么东西跟着,但真应了小唐说的话,她还真的不敢回头看。惊慌不安之下,她只好紧紧地握着短剑,稳稳地拉住马缰。
小镇不大,青石铺就的街道也似很短,很快就策马出了镇子。镇子之外,视野开阔,西边是蜿蜒壮阔的运河,运河萦绕着山峦迂回而来,隽秀又壮阔。
她没沿着运河走,楼三娘就在运河码头的船上,若是沿着河走碰到了她,那岂不是自投罗网?
她离运河远远的,贴着山麓连绵的小路走。夜色朦胧,远远近近、高高低低的山峦树林,都如蒙上淡淡雾色,路边低矮的灌木被风吹拂,低吟摇曳。
风时停时起,成青云策马,听着风声,渐渐忘了畏惧。直到风再一次停下,她才警觉到危险。
身后草木窸窣碰撞之声,尤为凌乱沉重,还夹杂着沉重脚步踩踏树枝的断裂声。
身后猛然间风声赫赫,无形的压迫和凛冽压抑而来。有刚烈的力道划破空气,凌空而来,成青云赫然见发现身前的地上突然出现五六道诡异的身影!
身影一跃而起,凌空纵然而下,骤然向她袭击而来!
她的思绪在一瞬间冻结,脑海一片空白,惊恐仓皇之下,身体先做出反应!
她握住短剑,抬手格挡从天而降的刀剑,风声鹤唳之中,刚烈沉重的力道将她击得手臂一阵剧痛!
身下的马不过是普通人家豢养的马,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它惊骇地长嘶一声,撒腿就跑。受惊之下,马在黑暗中四处乱撞,不顾周围树枝与地上的阻碍。
成青云被骤然袭击,还未坐稳,马一跃而出,跌跌撞撞的奔跑出去。她身体陡然一歪,下意识拉住马缰,却已然跌落在地。她被狂奔的马拉着在地上拖行了几丈远,剧烈地摩擦让她的手臂和后背瞬间伤痕累累。
尖锐的疼痛让她立刻放开马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马惊恐地逃走。
兔起鹘落之间,身后五六个黑衣人瞬间围攻而来,刀光剑影犹如铜墙铁壁,将她重重围困在中央,无处可逃。
肩膀上的伤口已然撕裂,衣衫早已凌乱破碎,甚至有些碍手碍脚,她干脆快速褪下外衣,扔在地上,握紧短剑,硬着头皮,接招!
她高估了自己的能力。这五六个黑衣人,分明就是受过训练的杀手。
他们招招致命,下手狠辣,成青云疲于应对,不顾眨眼之间,就被砍了好几刀。一刀一剑分别落在腰间和背上,她疼得几乎站不稳。还能清除地感受到,温热的血液从体内流失的绝望痛楚感。
她视线开始模糊,咬牙坚持着,突然发现,这五六个黑衣人,为首的那人,杀意森冷!
第160章 揪心断肠
成青云会辩骨识人,一个人无论如何伪装,如何掩饰。可他的骨骼和身形轮廓不会改变!
所谓画皮难画骨,成青云隔着夜色,定定地看着这人,却又看得不十分真切……
“成青云……”那人身后的人突然开口,利剑直指她的咽喉。他声音沙哑,似故意改变了声音,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禹王与你是什么关系?”
禹王?
成青云一手握着短剑,一手捂住腹部的伤口。她满手的血腥,整只手都是鲜血的湿溺温热。
“你手中的短剑,其上镂刻的兰花,是禹王最喜欢的兰花。而那兰花图纹,又是禹王亲手所绘。”男人狠戾地压着声音质问,“你若不是禹王的人,为何会在短剑之上镌刻禹王所绘的兰花图纹?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何与南行止在一起?是否想勾结?亦或者,你想为禹王报仇,意图谋反?”
这声音犹如被荡漾的水痕叠荡过一般,模糊扭曲,四周的空气也似乎被压缩折叠了,越来越稀薄,越来越让人窒息。
她用手指轻轻地摩挲着带着血液的剑柄,剑柄之上,清晰精美的兰花图纹,染了殷红的血,妖冶而血腥。
那男人不再发问,为首的人却眯着双眼,轻声说道:“禹王有子女流放到苦寒之地,可之后,听闻都死在了他乡。但是……让人去查过,并未发现尸首,也不见埋葬的坟墓……”
他语气平静温和,与这血腥恐怖的夜色格格不入。未说完的话,意有所指,成青云思维迟钝,却也明白过来。
她咬牙,倔强又愤恨地怒视着他,说道:“我成青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听不懂你的意思!”
“无妨……”那人不以为意,慢慢地提起手中的剑,轻轻地转了转剑柄,指向成青云,说道:“你死了,一切忧虑与麻烦都没了……”他眯眼,“我不管你是来复仇的也好,还是来谋逆的也好,亦或者是来为禹王平反也好,如今都只有——死路一条!”
成青云心头一凜,眼见那人带着其余几人再次攻杀而来,她不敢再接招,只好变攻为守,被逼得连连后退。
她接了几招之后,重重地撞在树干之上,她扶住树木,一脚踩到灌木丛中。这灌木丛极深,竟然没过膝盖,身后的山林,嶙峋深深,阴森诡异。
她干脆放手,在那几个杀人攻击而来之前,倾身倒入灌木丛中,立刻借助黑夜和草木的掩护,飞快地匍匐移动。
也不知逃了多久,身后终于暂时没了声响。她死死地按住血流不止的腹部,将身体没入草丛之中。快速撕下下裳,胡乱包扎止血。等了一会儿,便又继续匍匐前进。
昏昏沉沉,她摸到一棵树,树下似有个土坑,应该是动物刨出来的。她委身缩进去,犹如受伤逃亡的小兽躲进洞里。
不过片刻,便听见那行人追了过来。那些人用刀剑胡乱砍刺,将碍眼的草木砍去,亦或者想用这样的办法将她逼出来。
成青云闭着眼,缩着身体,将短剑紧紧地拽在手中,屏着呼吸,一动不动。
大约片刻之后,那行人没有似乎没有发现她的踪迹,迟疑了片刻,继续往前追。
死寂的山林鸦雀无声,只听得凄厉的鸟兽嚎叫。
她忍不住潸然泪下,泪水混着血水,染湿了身下的泥土。她缓慢而固执地用手摩挲着剑柄和剑鞘之上的图案,自欺欺人地告诫自己,那些人都是胡说的!
她怎么可能与禹王有关呢?她都不认识禹王。况且,这兰花图纹,到处都是。凡是文人雅士,总爱花草,谁不会在随身所携的物件上印刻花纹?
南行止,不也佩戴过兰花玉佩吗?
这短剑是父亲给她的,当初父亲给她的时候,也并不曾有过是什么特殊的交代,这不过就是一柄普通的短剑而已。那些人一定是胡说的。
她呆怔地望着无边无际的黑暗,意识越来越模糊涣散……
秦慕铮一行人到达龙尾镇,让人搜查过码头上的船只,并未发现不妥。再入镇子打听之后,也并没有发现成青云的踪迹。
毫无收获之下,便决定往北与南行止汇合。
几人刚刚出城,便听见黑暗之中传来马蹄声。秦慕铮与胡柴立即警惕万分,待马蹄声靠近之后,才发现不过就只有一匹马而已。
“怪事,”胡柴蹙眉。
“怎么?”秦慕铮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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