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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不可攀 (蒋牧童)


  一旁的方氏极少听到他这般说话,先是一惊,随后教训道:“昨日沅沅一来,便将见面礼叫人给你送了过去。你竟是个贪心不足的,连你二弟的都要收。”
  说吧,方氏还横了他一眼,倒是殷柏然立即笑道:“母亲也太偏心眼了吧,沅沅才来了两日,您就向着她说话了。”
  “咱们沅沅又听话又漂亮,还会做针线活孝敬我,你可一样都没有,”方氏满意地看着纪清晨,倒不是她说客套话。
  说来也是可笑,这竟是她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收到晚辈送的针线活。她虽说有娘家,可是远在千里之外,这府中孩子又少,她自个没有女儿,便是连庶女都没有。府里唯一的姑娘殷月妍,打小就是个娇惯的性子,女红从来都是练一天,扔三天的,便是王妃得了她的一方帕子都要夸赞好几日。她这个婶娘自然是没份的。
  所以纪清晨孝敬她的这些针线活,真是叫她喜欢。
  况且殷廷谨极喜欢纪清晨,从她自京城出发起,丈夫便在她跟前提了又提,甚至叫她布置院子时,要布置在当年琳琅住的院子。
  琳琅啊,那可是个美极了的姑娘,性子也温柔。哦,不对,是她瞧错了而已,琳琅的性子只是面上温和罢了,实则却是个极刚烈要强的。
  方氏瞧着坐在殷廷谨身边的小姑娘,此时微微垂着头,可是那样绝丽殊色却还是叫人忍不住侧目,这样娇嫩极妍的容貌总是看了叫人喜欢的。
  “表哥旁的没有,可是漂亮这一项倒是不缺的,”纪清晨眨了下眼睛,打趣地说。
  用漂亮来形容一个男子,也亏得是她说出口的,要不然殷柏然当真要翻脸。毕竟堂堂男子,自然是应该英俊潇洒、气宇轩昂,哪有这般说的。
  殷柏然当即便气得笑了,伸手就去捏她的脸颊,笑道:“如今倒是学地牙尖嘴利的,都会打趣哥哥了。”
  他手指修长白润,捏在纪清晨的脸颊上,虽是一句话玩味地举动,却说不出地亲昵。直叫一旁的方氏瞧地心惊胆战的。
  “柏然哥哥才是呢,如今都学会攀比了,”纪清晨与他说话,一向极自在。
  反倒是殷廷谨这会没怎么说话,只瞧着他们两人,也是一副和蔼慈祥的目光。他这样的目光,也叫方氏看地有些心惊。这会她又想起来丈夫送的那份折子,就是那份八百里疾报,王爷病情危重,希望临终前能见见膝下子女。
  可是王爷如今连话都说不出利索了,方氏可不觉得他会想着早已经嫁出去二十年,都没回过娘家的大姑太太。
  所以他写这封折子,只怕是想叫沅沅过来吧。
  这些念头也只是在方氏的脑海中转着,毕竟都不是确定的事情。只是待纪清晨用了午膳,回去休息后,方氏也伺候着殷廷谨午歇。她一边替殷廷谨宽衣,一边问道:“老爷,沅沅今年也有十三岁了吧?”
  殷廷谨斜睨了她一眼,方氏素来聪明又灵醒,从不会在殷廷谨跟前耍些小心机。毕竟她的丈夫是个极聪明的人,任何小心思都不会逃过他的眼睛。所以她也不会拐弯抹角地问,倒不如大大方方地说。
  “我知道你忧心什么,柏然确实早就到了该成亲的年纪,只是娶亲乃是一辈子的大事,我不想给咱们的儿子草率定下,”殷廷谨伸手拍了拍她的脸颊,竟是少有的温柔和安慰。
  哪个母亲会不盼着自个的儿子成亲呢,可是殷柏然如今已二十四岁了,却迟迟没有定下婚事。她如何会不着急,只是殷廷谨却迟迟未点头。
  其实她也明白丈夫的意思,如今殷廷谨的身份实在是不尴不尬,他掌握着靖王府的大权,可真正的靖王世子依旧是住在世子院里的那一位。只要他一日还在,她的丈夫就只能是二爷,是个庶出的能干的二爷。
  而她的儿子,也只是庶子的嫡子而已。这样的身份便是出去说亲,也是极尴尬的,毕竟公侯府里的嫡出姑娘也是极尊贵的,可是若真的叫她降低要求,她却也不愿意。她的儿子是她自幼看着长大的,这么多年来,从未叫她失望过,她又如何舍得叫他在亲事上退而求其次呢。
  于是方氏点了点头,不料殷廷谨却看着她,轻笑着说:“别着急,快了,一切都快了。”
  她虽不知什么快了,可还是聪明地没有开口问。
  **
  纪清晨想过靖王病重,只是没想到他竟是病得已卧床不起了。她随着殷廷谨去见外祖的时候,刚走到院子里,就闻到一股子浓浓的药味。待瞧见人的时候,才发现瘦地真得只剩下一把骨头了。
  只是在旁边伺候的貌美丫鬟,倒是欢喜地向殷廷谨回禀,说是王爷今个又能吃下一碗虾仁粥了。
  殷廷谨坐在床榻上给靖王爷亲自喂了一碗药,本来纪清晨想代劳的,却叫殷廷谨拒绝了。
  “父亲,这便是沅沅,是琳琅的小女儿,”殷廷谨温和地说道,此时躺在床上的靖王倒是眨了下眼睛。
  半晌他才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好。”
  纪清晨从未见过病重之人,虽与靖王乃是初次见面,可是心底却还是难过不已。
  倒是殷廷谨拿了帕子替他擦了擦嘴,回头对纪清晨说:“你母亲是你外祖最疼爱的女儿,当然出嫁的时候,这辽城真的是十里红妆。”
  殷廷谨这话倒是没夸张,因为此后辽城再未有过如此盛大隆重的仪式,一百二十八担的嫁妆,第一担已到了城门口,却还有未从靖王府抬出去的。当日所放的鞭炮声,响彻整个辽城,漫天飞舞的红色纸屑,在地上密密麻麻地铺了好几层。
  说到这里的时候,连躺在床上的老人家,眼中都泛起了欢喜的神采。
  纪清晨出门的时候,还是有些低落。殷廷谨应该是瞧出了她的情绪,轻声道:“沅沅,你不用太过伤怀,人都会有寿终正寝的一天,最紧要的是,我们要趁着他们还在的时候,好好地待他们。”
  道理是极简单的,可是理解起来,接受起来却又是那样的难。
  对于纪清晨来说,正是她经历过生死,才知道在世间活着,是一件多么快乐而且幸福的事情。所以她怜悯此时躺在床上的老人,因为一旦死去,便意味一切都不在有意义了。
  看得出来,舅舅对外祖的感情极深,他心底也一定很难过吧。
  纪清晨:“舅舅说地是,清晨记住了。”
  **
  六月初七,乃是先太后的生诞。如今外祖虽已病倒,但靖王府还是重视不已。甚至能一向不出门的王妃,都亲自前往辽城香火最盛的白云观打醮,给先太后做法事。
  因着世子妃李氏要照顾殷怀谨,是以这府中的庶务一向由二夫人方氏打理。虽说往年都有定数,不过方氏在这上头也不敢有丝毫的马虎。
  因着打醮要三日,所以还没到初三的时候,她们就准备上山了。靖王府要为先太后做法事,自是不许外人出入的,所以殷廷谨已是提前派人去了白云观。所以那三日,除了靖王府的人之外,便再不许外人进了。
  可就是这样,殷廷谨还是不放心,调了一队兵马,把道观里里外外先检查了一遍,以防家中女眷被人惊扰了。
  道观虽然是方外之地,可靖王府就是辽城的土皇帝,他们也不敢有怨言,乖乖地配合着检查了。
  初三的时候,靖王府的女眷都已经准备好了前往道观里头。临出门的时候,陈蕴便有些抱怨,毕竟这一上山,旁的不说,便要连吃几日的素斋。她之前在家中陪着祖母吃过两天,就觉得嘴里淡地厉害。
  只是到底是因为给先太后打醮祈福,她便是抱怨也只敢在殷珍跟前。只是殷珍却道:“别忘了咱们这回过来的目的,若是叫你哥哥成了事,以后那就是千好万好。到时候你想吃什么不成?”
  陈蕴却哼了声,“我劝娘还是少抱点希望吧。自打咱们来了这几日,你瞧见表姐何曾正眼瞧着过哥哥。倒是那个裴世子,来了头一天,我听说表姐便派人打听了。”
  殷珍可不知道这事,心里腾地一下便警觉了起来,那位裴世子她也是瞧见了,长得那可真是万里挑一的好,你没瞧见他之前,还真不知这世间竟有这样俊美无俦的男子。便是那通身显贵的气质,也是上上乘的好。
  别说殷月妍和陈蕴这样的小姑娘,心里觉得好,便是殷珍这样自持见过不少市面的贵夫人,都少不得在心底赞了一通。虽然她也觉得自个儿子不错,可是这份不错,跟裴世子那样的人比起来,那就真的是上不得台面了。
  殷珍心底啐了一口,只恨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纪清晨到了老太太院子里,便瞧见了殷月妍,这几日她身子一直没好,据说都在房中休养。今日倒是早早地过来,纪清晨瞧着她白皙光滑的脸颊,面上如常地问安:“见过表姐,表姐身子可大安了?”
  “劳表妹关心了,已经全好了,”殷月妍莞尔一笑。
  王妃倒是瞧着她的脸色,关切地说道:“你母亲如今要照顾你父亲,你自个更得要当心身子才是,别叫你父亲替你担心。”
  “祖母教训的是,”殷月妍点头轻声道。
  出门后,王妃带着丫鬟单独一辆马车,世子妃带着殷月妍一辆马车,李氏本不愿来的,只是殷怀谨主动开口叫她来。方氏带着纪清晨坐一辆车,而殷珍和陈蕴母女则共乘一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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