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迎春收到了自家中来的那一个符篆传信时,也只是猜测宝黛二人将要成婚了,这倒是一件好事,她便急驾云,回到大观园中,直接就去了*馆。
待见到黛玉,她那脸面上却毫无喜色,迎春便先问宝玉,那黛玉便摇头叹息道,“现如今都说他每日里忙着读书,一年里,我也不过见他三两次,前几日我还是听珠大嫂子说的,这一两年,科考必然要重开,他便要下场的,据她说,二舅舅和二舅妈已然定了下来,要等到乡试放榜了以后,再办我们的婚事了。”
迎春听得此言,也觉无奈,只好劝黛玉切莫急坏了身子,又笑道,“依我看,你们两人是都不宜过早嫁娶的,若等宝玉考中了再成婚,你这婚事必然更加光彩。”又问她可是另外有事,黛玉便道,“不是我找你,却是大舅舅那边,听说是宫里面派来了太监,宣旨要找你呢。”
迎春也不知是何事,便急忙赶到贾赦同邢夫人的院子里,彼此见面,邢夫人便抱怨说迎春总也不回家来看看,那贾赦却道,“我们姑娘是真仙人,自有她要忙的事情!”又对迎春笑道,“你写得那《蓬莱原道歌》,为父也买来看了,似乎真有什么道理,为父老了,却也不明了。”
这般寒暄了一番,却才说到宫里面来的人,来者是圣母皇太后李氏身边的太监,宣的是皇太后懿旨,要请广泽真人进宫,说是有要事相托。“那何太监是大清早上来的,”贾赦便道,“一直就等在荣禧堂那边,却才琏儿过去陪他吃了午饭,姑娘要是没事,就早些随他进宫去看看吧。”
迎春便点头答应,邢夫人却又拉住她赶着说,“我前几日入宫朝贺,听旁的命妇们说,咱们这皇上登基之前,皇后便薨了,就是去年追封嘉顺皇后的那一位,皇上就只有几个妃嫔,这两年来,后宫却是由这位李太后统管着,你进宫去,可千万奉承好了,不要惹她生气。”
且说迎春随着那何太监进了宫,直接便去慈庆宫中,见了那李氏圣母皇太后,她三年之前拜见陈皇后时,并未记得先帝诸妃之中,还有这么一位太子生母,便估摸着她该是个隐忍的人物。当下见过礼,那李太后客客气气,请广泽真人落座,又叫人献茶,先说上了几句场面话,这才貌似不经意的问道,“真人法力高深,可否帮哀家寻找一个人呢?”
迎春便问是何人,那李太后叹息一声,使手中帕子擦了擦眼睛,方又道,“真人想必听说过,哀家原是贫家女,在陈太后娘家为奴,先帝还在潜邸时,陈太后嫁于先帝,哀家便是陪嫁,后来蒙先帝不弃收了房,才有了当今的皇上,哀家后来也找过那生身的父母,早已不在人世,家中却还有个小妹,听说也被父母卖了,却始终杳无音讯,如今便想要劳动真人,找一找哀家这小妹妹,没准儿她还在世,或者留下个一男半女,也就是哀家唯一的娘家人了。”
李太后一边说着,她那泪珠子就不断的落下来,早有宫女等过来劝解,正说到此,突又听到外面喊着“皇上驾到”,太后便急着拭了泪,赶着去迎接皇上,迎春无奈,便也只得跟着站了起来。
她也早就听说过,先帝原有四子,只这一位长大成人,他自小也是先天不足,长到今千难万难的。迎春近日来颇学了点儿医术,抬眼望去,只见这皇上果然是颇为消瘦,脸面上也没什么血色,但他的精神却好,笑嘻嘻的问李太后可把广泽真人请来了。
迎春就只能先打一稽首,那边李太后便笑道,“真人莫要见怪,皇上还是当日真人你求雨时,在五凤楼上远远的见过一面,也就常常说起,要请真人到宫里来演示道法。”
那皇上却也对迎春笑道,“真人那一本《蓬莱原道歌》,朕读了好些遍,还有不解之处,待母后的事情了了,却还要向真人请教呢。”
迎春听到此,也就只能恭恭敬敬的答道,“皇上一心向道,乃是贫道的荣幸。”
那皇上摆了摆手,便自坐了下来,李太后却又问,“哀家刚才请求之事,真人你看?”
“若只是找令妹,倒也不难,”迎春便答道,“贫道需要令妹的生辰八字,此外就是不知道太后可还保有令妹曾经用过的东西,不论何物,贫道却只需要上面残余的令妹的气息,但如若还要找令妹的后人,确实就有些麻烦了。”
“如何麻烦?”那李太后忙追问道。
倘若这一位不是圣母皇太后,迎春自然是直言不讳,然则眼下又当着皇上的面,她还是愈发谨慎,便又欠了欠身,“请太后恕贫道冒昧,令妹的后人,也是太后您的血亲,故而需要太后的一滴鲜血,才好做法。”
李太后愣了一愣,边上皇上便忙着说道,“那不也是朕的血亲么,便由朕来挤出一滴血,也并不是什么大事。”
那周围的太监宫女等,早跪了一地,那李太后却又抹起泪来,“皇上金尊玉贵,如何轻易言及此事?哀家当年整日里做针线,被针扎了手,也会流血,如今真人只要一滴,便再用针扎一下,也容易得很。”
那皇上就只能唯唯点头,李太后便又问迎春,“哀家与妹妹分别久了,身边并无妹妹的旧物,按照真人刚才所说,只要有哀家的一滴血,便能找到血亲,那么也同样能找到妹妹吧?”
迎春便点头,那太后对着她行了半礼,又问,“道长现在便能做法么?”
“请太后为贫道安排一间净室,”迎春便道,“太监宫女等,亦不可围观。”
皇上却又急忙道,“朕也想看一看真人做法。”
既然是皇上的要求,迎春倒也不好回绝,于是便同那母子二人一起进到净室之中,先焚香,装模作样的祝祷,其实却观想了一遍清风明月,将自家体内的元神之力调动起来,又拿出了一张香花宝烛符篆激发了,这净室之中,便显出了种种香花宝烛的虚影,却亦有清香萦绕,烛火摇弋,却是做足了气氛。
迎春又等了片刻,却才把那一张寻人的符篆取出来,令李太后以针取血,将那一滴血涂到符篆之上,她自己念念有词,暗地里使元神之力激发了,那符篆便冒出了青烟,迎春又以一个玉盘接住,那符篆便慢慢儿烧成了细细的一小堆纸灰。
那盘中的纸灰无风自动,渐渐显出两个字来,依稀可辨是“皇宫”,这说得应该就是皇上了,毕竟他是李太后亲子,血脉最浓,迎春因看那母子二人大气也不敢出的看着玉盘,她也便不再言语,又等了几息的功夫,那纸灰又动了起来,这一回却是三个字,皇太后皇上看了半天,皆犹豫不敢认,迎春却看清了,不是别的,却正是“栊翠庵”。
此后又等了片刻,那纸灰并不再动,皇上却先忍不住了,长长出了一口气,才问道,“真人可看清了?朕看这最后一个字,仿佛是个‘庵’字。”
39(倒V)第三十八回 袭人有孕问宝玉
“真人,刚才显露出来的是皇宫二字,难道说的是皇上?”那李太后也一叠声的问了起来,“但这三个字却又是何处?看着倒像是‘忧翠庵’?”
“贫道倒是知道一处栊翠庵,”迎春一边回答,一边便想着那栊翠庵之中,除了妙玉之外,还有道婆小尼等人,却不知谁会是李太后的亲属,按说这大观园内的事情,现今都与她有关,如今竟与皇太后扯上了干系,却真是麻烦。
“朕看着就是栊翠庵,”那皇上便紧接着说道,“却不知此庵究竟在何处?”
“便就在贫道的家中,”迎春便苦笑着答应道,她却只得把当年迎接贾妃省亲,先帝的圣旨如何,荣府之中又如何修了园子等等,一一道来,又先把这妙玉的情形介绍一二,“这栊翠庵的主持妙玉师父,本是我家里请来的,听说她本是苏州人氏,仕宦人家,因从小多病,不得已皈依佛门,带发修行……”
才说到此,那李太后便急忙道,“这可不就是了?曾听说哀家那妹妹,是被卖去了苏州,”又问道,“那妙玉师父如今多大年纪?”
“怕是有二十五岁了,”迎春便答道,“因她是出家人,贫道家里人,也并未细问。”
“这倒也说得过去,”那李太后便面露喜色,“哀家跟随先皇时,也二十多岁了,后几年才生了皇上,哀家那妹妹若比我嫁得早,她的孩儿,也该比皇上大上几岁。”
李太后说到此,便急着要见妙玉,那皇上却看着迎春问道,“真人,那栊翠庵中,可还有别人居住?”
迎春本来觉得,如若太后认定了妙玉,她倒也不急着说别人,但皇上问起,她就只得答道,“启禀皇上,还有道婆以及家中采买的小尼。”
皇上便皱起了眉,那李太后便看着迎春道,“真人,你却还能在推算出究竟是谁么?”
迎春其实不会推算之法,但她做真人日久,应对却不困难,当下便笑道,“贫道却才施过法,只怕天意就是如此,自觉不必再推算了,既然妙玉师父对得上,太后可以先见一见。”
那皇上便先点起了头,李太后却又问,“这一位妙玉师父,相貌究竟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