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在叫骂,黑心肝,没良心,该断子绝孙云云。
王元儿心一颤,还是走进人群:“让一让,让一让。”
“呀,是王家人来了,哟嗬,他还好意思来,丧天良的东西!”
王老汉听在耳里,只觉嗡嗡的作响,脚下一软,差点栽倒在地,幸得王元儿飞快的扶着他。
“王二,我家王二呢!”张氏已是大叫起来。
“呸!你这婆娘,还好意思叫你家那个,早就拉去坐大牢了。用些烂木头来修坝,也不怕头顶天雷,这是想咱们长乐镇遭洪的时候全死光光啊!”有人冲着张氏大骂。
“就是就是,也不知拿了多少好处,瞧她穿的多好,肯定就是贪墨得来的。”
“黑心肝的烂皮货!”
张氏本就心乱,如今又被人指着骂,立时就不淡定了,跳起来就要冲过去理论。
王元儿一把拉着她,道:“二婶,现在是撒泼的时候吗?听人说,还不如向主事的问个究竟!”
都什么时候了,还不知轻重,到底脑子是怎么长的?
张氏心有不岔,但也更担心自家爷们,便也忍了气跟着王元儿去。
仓场灯火通明,有衙差之类的别着刀剑在仓门口前指使着人往外搬着那一条条的实木。
只是,看着的实木,此时却只是一个人也能轻松拿起,再看场子中间,已经放了好大的一堆。
六七尺长的实木,虽然也称不上有多重,但若真是实木,却也不该一点力气都使不上呀,再想到刚刚那些人的话,王元儿心中一沉。
187.第一百八十七章 贪墨之罪
“差大哥,我家王二怎么样了?他人呢?”张氏急促的声音将王元儿的思绪拉回到现实中来。 ..
王元儿定了定神,扶着王老汉走过去,看向那站在门口的差大哥,扯了扯张氏,问道:“这位差大哥,我们是王二的家人,我二叔王二是这河署二组的小监工,刚刚有人来家说我二叔被抓去大牢了,我阿奶听了这话都急得晕过去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你可知道么?”
王元儿一边问,一边不着痕迹的往那差大哥手里塞了一个银锞子。
王老汉看得真切,眼神又是一黯。
听到老二出事儿了,急哄哄的就过来探听消息,他压根都没想到打点这一层,还是大孙女想得周到!
那差大哥掂了掂手中的银子,飞快的拢进了袖子内,道:“王二么?他收受好处,将这建堤坝的好木材全换了白蚁蛀过的烂木材,以次充好。贪墨这可是大罪,这不就被发现了,李大人震怒,下令将涉案的一干人等都拉进大牢,待查清楚再作处理。”
张氏听了身子一软,道:“差大哥,这,这不可能的呀,我们家爷不是这样的人,怎么会贪墨呢,这定是谁往他身上泼了脏水呢!”
王老汉嘴唇哆嗦,颤声问:“差大哥,这,会不会是弄错了?我家老二当这监工也不久了,平素也是踏踏实实的,怎么有胆子会干这样的事呢?”
“是不是弄错,有没有罪,自有大人严查定论,总之,这一批木材就是烂木材,用不得的。你试想想,若是用这被白蚁蛀得中空的木材修堤坝,万一这要是发大水了,能支撑得多久?”那差大哥冷声道。
“就是啊,干这种丧天良的事,也不怕遭天谴,这是拿人命不当命啊!”
“就是,就是,这样的人就该下大狱严刑拷打。”
这围观的镇民纷纷指责起来。
严刑拷打,王老汉身子一抖,整个人都轻颤起来。
王元儿轻拍了拍他的手,抿着唇,干脆拿着气死风灯走到那批木材跟前,蹲下细看。
这一看,她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
一条条的粗使的圆木柱内,从外头看不出什么来,可内里,却是密布着许多的白蚁,里头的的木已经被蛀得空了,这样的木头,根本就承不了力,若是用以簇建堤坝,哪里受得了大水的冲刷?
再说,白蚁本就是堤坝的大敌,它们密集营巢,迅速繁殖,苗圃星罗棋布,蚁道四通八达,有些蚁道甚至穿通堤坝的内外坡,这样的木头一垒上去,白蚁只怕会更好的破坏堤坝,而到发大水的时候,当水位升高时,被蛀空的堤坝,塌堤垮坝不在话下。
可见,这白蚁有多可怕。而现在,王二涉嫌用好木头换了这烂木头,这不是找死么?
王元儿一下子想到那登闻鼓案,当初不也是因为偷工减料,以次充好,导致堤坝缺堤,死伤无数么?
如今,这和那登闻鼓案又有什么两样?要是没发现,这些木头都用了上去,那后果……
王元儿不敢细想,站起来,那差大哥已经在赶着王老汉和张氏他们离开了。
她赶紧走上前,扶着王老汉,道:“阿爷,这也是问不出什么来了,我们先回去,明儿天亮了再去衙门看看?”
王老汉此时也没什么头绪,听了大孙女的话,便也点了点头。
“我不走,他们肯定抓错人了,你二叔,哪是这样的人?”张氏大叫。
“嘿,人证物证都有了,还能冤枉他?你这婆娘,走走,有啥冤情向大人那边说去!”那差大哥一推她。
张氏跌坐在地,她哪里受过这样的对待,当下就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王元儿头疼不已,只得走过去,压低了嗓子道:“二婶,先回去,在这里哭有啥用?还不如回去想想法子怎么救二叔出来。”
她也得问问张氏,二叔这阵子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才好商量对策。
张氏一听,立即抓住她的手臂,道:“对,要救你二叔,快,回家去!”
几人又向家里赶去,身后,知情的镇民指指点点的,说什么难听的话都有。
刚刚踏入家门,天空忽然飘起细雪来,风呼呼的刮着,刮在窗纸上唰唰的作响,寒意直钻人心底,冷得彻骨。
王元儿拢了拢身上的大衣,走进院里,正屋灯火通明,传来王婆子的哭声,还有王春儿低低的劝慰声。
也不知王婆子是什么时候醒来的!
王元儿也没回东屋,吹灭了手上的气死风灯,跟着王老汉进了正屋。
王婆子一见他们回来,马上停止了哭声,站起来问:“怎么着?老二到底怎么了?”
王老汉粗略将事儿说了一遍,从炕尾摸出烟袋子来,只是那手一直在抖,火点了好几次都点不着。
王婆子一屁股跌坐在炕上,脸色煞白,哭道:“这怎么可能,他哪来的胆子贪墨,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我还能不知道?这一定是弄错了,老头子,你可要把他给捞出来,咱就只有这一个儿子了呀!”
王元儿心里一堵,看过去,灯光下,王婆子的脸色白得难看,那布着皱眉的脸上此时满是眼泪,平素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此时有些凌乱,而那两鬓角,仿佛一下子就多了几缕白发。
阿奶也老了!
王元儿心中微酸,先是经历了丧子丧媳之痛,后又经了王敏儿那一岔事,如今又有王二贪墨被下狱的事,这一连串的打击,已经将这个素来要强硬朗的主家婆给击得半垮了。
张氏也哭:“爹,您可要把二郎给救出来呀,若是,若是他有个啥不测,我,我也不活了!”
“你给我住嘴!什么不测,你这乌鸦嘴!”王婆子突然厉喝出声。
张氏哽咽着,不敢抬头。
王元儿见又要吵闹起来,不免揉了揉额角,在她们要吵闹之前先开口。
“都别吵了,当务之急,是要把二叔捞出来,但这情况咱们什么都不明,也不好下定论。二婶,你是二叔的身边人,可知二叔近来有什么不对?”
王元儿看向张氏,她和王二同**共枕这么多年,性子什么都摸透了,王二有个啥动静,她作为娘子的,应该有所察觉才是。
张氏却是摇了摇头,道:“你二叔哪有啥不对的,这些天河署那又在赶工,这不,午饭都没回家来吃的,晚上也回得晚,要么就是喝得醉醺醺的回来,我哪知他有啥不对?”
“那二叔和谁来往,和谁喝的酒,又和谁常会面,你也不知么?”王元儿皱眉问。
张氏抹着眼泪摇了摇头。
王婆子怒了,破口大骂:“你怎么当的媳妇,自己的爷们有啥子不对劲都不知道,要你是作什么用的?趁早卷了包袱回张家去!”
张氏忍不住辩驳:“爷们的事,我一个婆娘哪里好管,问得多了他嫌我烦,啰嗦。”
“你……”王婆子气得弯腰捡起鞋子就向她砸过去。
王元儿头痛,忙的道:“阿奶,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
虽然她也对张氏无语,但现在还真不是追究当娘子的责任,而是问清楚王二近日的行踪动向,才好走下一步。
王老汉也劝了几句,正是心烦的时候呢,还争这个有啥意义?
王春儿也劝,还送上了一杯热茶,也好平平气儿。
屋子里有片刻的静默,王元儿想起几天前王二在大门外和谁说话,又拿了什么东西,脑中灵光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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