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婶,这么多年,田地是我爹侍弄的,他之前养田增产的法子上报给县衙里,县老爷还给了赏,有五两银子,也交了公家吧?二叔管着铺子,做的是什么?不就是天天在铺子看着工匠干活儿,吃茶管买卖吗?您可别说上交公家,这可本来就是王家的铺子,这么些年的买卖,二叔昧下多少咱心里清,旁的不多说,敏儿那耳坠子就是新买的,我瞧着,得要一两银子吧!”王元儿一指看着笑话的王敏儿的耳朵:“您可别说这是她自个儿捡来的买的,是怎么来的,大家心里清楚。”
王敏儿万想不到这火突然烧到自己头上,一摸耳朵上的坠子,又触及张氏瞪过来的目光,不由嘟嘴,这坠子她好容易才求了张氏给钱买来,又是新首饰,自然就戴上了。
“这可是我的私房钱买的,难道我花自己的嫁妆给闺女买个首饰也不成?”张氏态度强硬,又有些傲气道:“更别说,我嫂子在唐府是得脸面的妈妈,她没有闺女,素来是喜欢咱们敏儿的,哪会不是常赏了首饰她戴?”
张氏娘家的嫂子在镇上最富贵的唐府当差,当年好像是给那唐府的三少爷当奶娘,一直到长大了,就成了那三少爷的管家妈妈,挺得脸面的。
“就是,这都是我舅母赏的。”王敏儿很是上路的接了一句,脸上得意洋洋的。
王元儿冷笑,正欲说话,身边的袖子却是被一扯,她知道是梁氏劝她,但她忍不下这口气,拉着袖子看过去,却见梁氏软软的往她身边倒下,不禁尖叫:“娘!”
...
第三十章 梁氏堪忧
梁氏徒然倒了下来,可把王元儿等人都吓坏了,尤其是几个小的,哗哗的大哭,连王婆子都被唬得心离了几分,毕竟梁氏肚子里怀着的是王大的遗腹子,若是个男娃,就是独脉了。
这么想着,王婆子也不敢耽搁,当即吩咐王清儿去请大夫。
“也不知是不是装的。”张氏听到请大夫,撇着嘴嘟嚷一句。
王婆子听了,一双利眼扫了过来,张氏立即闭上了嘴,不敢多言。
王元儿看着梁氏苍白的脸色,心脏处一阵阵的紧缩,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给紧紧揪住一般喘不过气来。经了赵牛这逃不过死一事,她实在害怕,害怕梁氏也逃不过,所以张氏说什么,她都听不见。
她抓起梁氏的手,发觉那手冰凉冰凉的,心中更是发慌,眼泪也落了下来。
“娘。”
幸好,梁氏也是晕了小片刻,像是听到王元儿的唤声,缓缓的睁开眼,瞧着她满面担忧的,不由哑声道:“元儿,不要争。”
王元儿见她醒了,高高悬着的心放松下来,说道:“娘,您别说话,等大夫来了再给您把把脉。”
“哎,这人都醒了,哪用得着什么大夫?”张氏在一旁凉凉地道。
“你没事就出去,眼瞅着天要黑了,还冷锅冷灶的,给我去做晚朝。”王婆子横她一眼,眼角扫到梁氏苍白的脸,又道:“把后院那只不下蛋的鸡给宰了吧,炖个浓浓的汤,让你大嫂补补。”
“什么?”张氏瞪大眼,被王婆子一盯,悻悻的闭嘴。
“娘,不用的。”听到王婆子的吩咐,梁氏有些受宠若惊的拒绝。
“你躺着。”王婆子依旧冷声冷语的:“我是给我孙子补的,你给我仔细点,鬼脸都没你脸白。”
这话虽然不好听,但梁氏却心中微暖,连王元儿也有些意外,只有张氏酸酸的不屑地走了出去。
大夫很快就随着王清儿进了东屋,一番把脉后,便说无啥大碍,只是梁氏因为王大的死本来就积郁已深,身子骨也单薄虚弱,导致的胎相不太穏,这又着急上火,才突然晕了,需静养一二。
王元儿让他开了几副安胎药,亲自送出门去,待得无人的时候才悄声问:“马大夫,您老实说,我娘这样的身子骨,待到生产的时候应该会平安产子吧?”
马大夫愣了愣,捋着胡须,沉吟片刻道:“元丫头,老夫也不瞒你,我把过你娘的脉,很是虚无,你娘她,心中积郁太深,如若放不开,这么直到生产,只怕。。。”
王元儿听了脸色唰地白了。
“死者已逝,你多劝劝你娘,莫再惦念太多了。”马大夫同情地看她一眼,摇着头走了。
王元儿跌坐在地,枯坐了半天才回到东屋,还没进屋子就听得王婆子噼里啪啦的对梁氏好一场骂,无非是说她自私,不顾小的云云。
王婆子甩了帘子出来,看见站在门边的王元儿,脚步顿了一下,气匆匆的走了。
王元儿进了屋,梁氏正在垂泪,她心中钝痛,上前道:“娘,阿奶说得也没错,您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
第三十一章 赵家屋契
梁氏被王元儿勒令卧床歇息,不让她干一丝重活,更不让她劳累,还吩咐幺妹兰儿看管陪护,那谨慎的程度让人咋舌,毕竟在农户人家里,哪家媳妇怀娃子的,不是一直干活到生产的?
王元儿这谨慎,让张氏心生不忿,就连王婆子也是颇有微词,但看在梁氏苍白的脸色和单薄的身子骨上,到底是没说话,没有什么比平安产子更重要,尤其这是王大最后的骨血,如此休养了几天,梁氏的脸色才稍微有些红润起来。
天气越发寒冷,长乐镇上又絮絮的下了几场大雪,随着年关越近,长乐江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面,码头也已经停运,来往的行客基本都走陆路了。
王元儿挑着已经卖空的担子准备往家里走,路过了张屠夫的档口,想了想停了下来。
“张大叔,给我来一刀肉,肥肉多点。”王元儿笑着一指桌板上的没啥肉的大骨头道:“这个大骨也搭点给我呗。”
“好嘞,这骨头可没啥肉呢,要了做啥?”张屠夫麻溜的割肉称了用草绳子吊着。
“今年的萝卜个头都极大,昨儿才起了土,想着用骨头熬了汤也让我娘补补身子。”王元儿笑着回话。“成,你这丫头是个孝顺的。”
付了银子,天空又飘起雪花来,王元儿忙的挑起胆子往家里赶。暮色渐沉,雪花飞絮,各家已燃起炊烟,狗狗在门前吠,也有主家婆叉着腰在唤着孩子的小名归家。
家门在即,王元儿加快了脚步,忽然有人叫住她。扭头看去,在家的左侧,站了一个白人,为啥说白,是因为雪花落到他身上,已经覆了一层薄薄的白雪了。
王元儿眯着眼睛望过去,待那个人走近,才是一惊。
“你怎么来了?”王元儿惊诧地看着来人,上下打量他一番又道:“还有,你这身上穿的什么啊?”
赵大力抖了抖身上的薄雪,看了一眼身上的衣物,淡声道:“是我爹的旧衣物。
“你爹的?咋没有……”王元儿愣了一瞬,按着长乐镇的习俗,人死了,就要把他生前的所有衣物都全烧了,以免到了极乐世界那边没有衣物穿,也算是光着来,光着走,不在世间留连。
赵大力似是知道她的意思,自嘲地勾起一边嘴角:“人都死了,谁知道下一世到底有没有,而我总要活着的。”话音一转,他朝王元儿伸出手:“给你。”
“这是什么?”王元儿下意识接过,打开一看,傻了,竟是赵家的屋契纸。
“我那破屋子的屋契,给你了,算是偿还你之前给我的银子。”赵大力淡薄无波的道:“我要走了。”
王元儿大惊:“这怎么使得?还有,你要走去哪里?”
“要你管!”赵大力故作冷漠地哼道:“天大地大,我就不信我赵大力闯不出一条路子来。”
王元儿一把扯住他的袖子:“你说,你是不是混了些不三不四的人?”
前辈子,他不就是在他爹死后突然失踪,莫非就是因为这样?
...
第三十二章 腊肉风波
“元姐儿,想什么呢?”梁氏扯了扯王元儿的袖子,纳闷地叫,这丫头整晚都心不在焉的,叫了几声都不应。
王元儿回过神来,灯光下,梁氏的脸显得极为柔和,只是此刻那双眼睛满是担忧,便道:“没什么。娘,说了您多少回,不要在晚上做针线,快歇息吧。”
“我闲着也是闲着。”梁氏微微一笑,拉紧了手中的鞋线。
王元儿看一眼她手中的鞋,抿起唇,这已经不知是多少双鞋了,梁氏这些日子为她们姐妹做了不少鞋,就连腹中的孩子也有,像是准备着什么一样。
王元儿心头一阵闷,抢过她手中的鞋子,硬是逼她去睡,好容易哄得梁氏躺下,她自己又从怀里掏出那张屋契就着灯火看。
不管她怎么拒绝,赵大力还是把这个屋契给了她,按他的话说,也就两间破烂屋子,也值不了什么钱,他走了也就是丢荒,王元儿愿意用来干嘛就干嘛。
可王元儿知道,现在虽然是破屋子,可前后院连上,占地也有一亩地呢,将来这长乐镇的地价,可是寸土寸金的,这样的一亩宅基地,多的是人争着要。
她拒绝,赵大力也是铁了心的给,无奈何中,她又将身上的铜钱给了他,算是买的,又叮嘱了几句:“不管你将来怎样,要记得,人本善良,不忘初心,这世间总是有善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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