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若希一咬牙,说道:“确是如此,听说官府那边会审查商舶司收受贿赂,违法乱纪之事。大姐颇是得意,觉得抓住了咱家的把柄,向我探问当初爹爹那批玉石的货是如何取出来的。我假意答应帮她探听,然后告诉她这事可没甚短处可抓。她既发我脾气,又觉得我还可用。”
钱裴点点头,又问:“说起来,大姑娘在将军身边做事,听着威风八面,实际上还不是孤立无援。龙将军就算一时受她迷惑,但终究是要打仗护国的,哪顾得她上许多。于旁人看来,她就是个靠着将军往上爬的狐媚子,自然看她不起。”
“没错,确是如此。”谭氏忙附合。
钱裴问:“依二姑娘看,大姑娘如此着急找你相叙,是否有何异常之处?”
安若希心跳得厉害,她犹豫再犹豫,摇头道:“未觉得她异常,还是那般自以为攀上高枝,趾高气扬的样子。”
她说这话时,钱裴一直看着她。安若希心虚地低下了头。
这日钱裴留下用饭。而稍晚时候,陆大娘过来替安若晨送东西,是一盒点心。她道安大姑娘说那日二姑娘好心给她送了她爱吃的,今日她也回个礼,给二姑娘回赠紫云楼厨子做的,让二姑娘尝尝。大姑娘说了,二姑娘对她好,她自然也会对二姑娘好的。
安若希听得门房的转述,看着门房手里那盒点心,真希望安若晨就站在她面前,她好将这盒点心扣她脸上去。
这是故意在害她吗!
谭氏却不这般想,谭氏抓住机会再向钱裴邀功说女儿受的委屈也算有回报。姐妹俩如今亲近了,日后想拿捏住安若晨便有机会。钱裴笑笑不语,段氏盯了安若希好一会。
安若希只觉得心乱如麻。
此时在丰安县品香楼里,谢刚的心沉到了谷底。
这里确实有个装饰满铃铛的房间,房间主人叫惜音。这惜音与田因,也就是赵佳华完全没关系。惜音到品香楼不到半年,而田因离开品香楼已有三年。两个人从来没有见过面,也互不相识。
而田因本身也并无可疑之处,她并非突然来到品香楼,而是小时就是孤女,十一岁时被卖到这里,经嬷嬷一手调|教,学琴习曲,与其他歌妓一般,从卖艺走向卖身之路。所以她不可能是南秦过来借此地掩饰身份的细作。
但谢刚还是查到了一些线索。当初赵佳华跟徐媒婆走,是被逼无奈。品香楼的嬷嬷招供,田因人美歌甜,很受欢迎。但她独独钟情一位姓赵的公子,竟与那人私定终身,那赵公子给了嬷嬷银子,让田因不必再接客,而他回去筹钱,要给田因赎身。田因很是欢喜,等着盼着。但赵公子未来,却来了一位面生的婆子。那婆子自称姓徐,出手阔绰,说是替位刘老板来的。她给了嬷嬷一大笔钱,要给田因赎身。嬷嬷因之前已答应了田因与赵公子,因此便说看田因的意思。
田因与那婆子叙话许久,未曾同意。婆子明面上与田因说会耐心等,暗地里再给了嬷嬷银子,让嬷嬷打骂田因逼她接客,又找了其他姐妹日日在田因耳边讥讽嘲笑。赵公子一直未来,那徐婆子几番游说,田因终于跟着她走了。
刘老板?谢刚已经猜到是何人。
嬷嬷也说那刘老板是做酒楼生意的。路过此地,来品香楼玩时,一眼便看中了田因,一掷千金,为搏一笑,对田因很是痴爱,来了好几回。听说有几回不是为生意路过,而是专程来的。与其他公子一般,这位刘老板欲为田因赎身,也被拒绝。没想到他未曾死心,竟找了婆子来游说。
嬷嬷道徐婆子只说是平南郡的,未说具体情况。但她私底下悄悄问过了婆子的车夫,知她来自中兰城。然后许久之后,赵公子突然出现,说是当年在半路遇劫,险些丧命,重伤养了两年,惦记着田因不知如何,就找来了。
由车夫查到行踪,这与他们一般。但让谢刚警觉的不是徐媒婆的小心翼翼,而是赵佳华既是被迫嫁给刘则,那整个事情就是个大翻转。
糟糕,他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龙大骑着他的骏马如风,立于石灵崖高台之上,看着楚青麾下的两名副将,领着两队兵士,押着那两名南秦士兵到交界处。
在他们的对面,是南秦的兵队,南秦大将端木杰立于军前。见得南秦士兵被押回,挥手让人去接。
楚青立于阵前,喝令手下放人。
两名副将将人放了,递上文书。楚青大声喝道:“受龙腾护国大将军之命,现将南秦入侵我大萧的兵士放回,断发剥袍,以示警戒。若尔等再敢来犯,定不轻饶。”
端木杰见兵队领回那两名被俘兵士,嘴上也硬了起来。“尔等休要猖狂,本将军奉我南秦皇帝之命,护我边境,巡守边防,是你们越界杀人,俘我兵士。你大萧无耻无德,来日定当战场上讨回。”
楚青听得他这话,回头看了一眼山崖高台上的龙大。龙大抬了抬手,楚青转头对端木杰大喝:“要战便来,废什么话!”
“等着瞧吧。”端木杰也转头看了看高台,拍马转身领队离开。
明艳亮眼的日光下,龙大一身铠甲闪闪生辉,跨下黑色骏马高大威武,身后“龙”字大旗迎风飘扬。端木杰走出一段再回头,隔着这距离仍觉得龙大威风得刺眼。
龙腾!龙腾!果然百闻不如一见!
端木杰心里有了计较,回营后先审了那两名兵士,二人说法一致。龙腾大将军自大狂妄,楚青将军急躁没甚主意。他们已按计划,若是被俘,便将假情报交代了。
端木杰很是满意,火速写了军报。禀报自己亲眼看到龙腾上阵施令。战俘入营,是杀是放,楚青不敢做主。阵前应战,楚青亦看龙腾眼色。其决策犹豫迟疑,却冲动易怒。若无龙腾亲守,石灵崖防务远不如四夏江。
端木杰将军报写完,一封送四夏江总兵营乔大将军,另一封却是送往南秦都城请辉王亲启。
安若晨坐在龙大的屋子里,对面是龙大习惯坐的位置。她在思考。今日借着给二妹送点心的事,给陆大娘传了些口讯,陆大娘去查了。而她亦有些挣扎苦恼,需要龙大指点。真可惜,将军不在。
安若晨坐那沉思良久,对着龙大的位置道:“那就这么定了啊,将军。”
安若晨去了姜氏衣铺。整条街还是杂乱狼藉,许多人在搬抬石块木料,收拾废墟。安若晨想像过惨状,但亲眼见得死气沉沉的大街,也不免痛心。
她一直走,找到了她想找的人——太守夫人蒙佳月。
蒙佳月自上午便在此处了,她领人来给街里百姓送吃食,为他们安顿住处,发放生活所需,慰问失去亲人的妇幼及老人。受难的都有哪些人家,损失情况如何,她一一记下。
忙碌了一天,丫环劝她回府休息休息,她正欲拒绝,却看见了安若晨。
“夫人。”安若晨过来施礼。看了一眼她身边的丫环。
蒙佳月认得安若晨,那还是在安若晨离开安家之前见过。之后,她只听过她的名字和事情。如今见得她这般过来招呼,蒙佳月将丫环支开了。
安若晨与她低语了几句,蒙佳月将她带回了太守府。
太守忙于此案,蒙佳月三番几次派人请他回家,他皆不肯。最后实在被催得没法,黑着脸回去,打算好好教训一番妻子,平素最是体恤民苦,怎地今日这般不懂事。
结果回了府后,却惊讶看到了安若晨。而他家夫人一脸凝重,似与安若晨已密商多时。
安若晨从太守府出来时天色已晚,她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星星,背着手踩着月光慢慢走。
田庆与卢正跟在她身后。田庆撞了撞卢正的肩,小声道:“你觉不觉得,安管事颇有龙将军的架式。”
卢正看了看,不禁失笑。仔细瞧着还真有点。“她在太守大人那儿呆了这许久是做什么?”
“也许她想到了如何抓住这纵火案的凶手。”
“不是李秀儿吗?”
田庆摇摇头:“不知道。不知太守大人查了一日是否有进展。也许安管事就是来问问呢。”
卢正叹气:“看她神情凝重,似无收获啊。”
可是似无收获的安若晨晃悠晃悠地去了刘府,大晚上的求见刘则。拍门之前她让田庆藏身暗处,只带着卢正。
门打开,门房一看是她,自然不让进。
安若晨不急不恼,淡淡说道:“去与你们老爷说,要么现在马上见我,要么等太守大人派官差抄家,让他选一样。”
门房吓得一愣,但想着安若晨应该是在唬人,官差再蛮横,也没有无缘无故抄人家的。门房端正姿态,正要与她理论,安若晨却是一摆头,对身后的卢正道:“不肯通报,砍他脑袋。”
卢正二话不说立马拨剑。
门房顿时惊得脸煞白,再不敢迸一个字,转头便往宅子里奔。
安若晨镇定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然后对卢正道:“一会我进去,你自己多小心,严防有人偷袭。他们不知田大哥来,避开你偷偷外出的,让田大哥跟着,看去了哪里。若我今晚不能平安出来,你们便回去领兵过来拘捕刘则。”
卢正皱眉:“不如我陪你进去。”
“不。”安若晨摇头,“若他见到我带人来,有些话便不好说了。”
安若晨进去了。
门房战战兢兢将她领到刘则面前,然后飞一般地退下了。
刘则面容严肃,板板地道:“我是不知,不见安姑娘是犯了哪条律例,还得被抄家。这个理我要找太守大人评一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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