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时,安之甫让各房到堂厅一起用的饭,饭桌上的气氛很不好。冷冷吃完,冷冷撤桌。最后是安之甫的训话。训的内容无非就是那些,各房务必管好下人,管好嘴|巴,从前说的规矩不是说着玩的,今日便有下人犯事,已经严惩,各房需引以为戒,若是哪房的下人犯了规矩,整个院子一起受罚。
二房谭氏等安之甫说完,附合着说了些管教之言,俨然一副主母模样。三房薛氏忙应声说老爷二姐说的都是,她院里的下人都是规规矩矩的,她会更严厉的管教,绝不会出差错。倒是大房那头没了主子管着,还得二姐多操些心。
谭氏听得心里恼火却又发作不得。这般编排的意思是将大房那头犯的错也栽到她头上,搭着老爷方才说完的整个院子一起受罚的话,倒是暗指她这二房整院子要跟着今日那贱奴一起受罚才是了?但她先前摆出主母架式,大房又确是没了主子管教,她若不背了这责,方才摆的架式便是笑话了。
谭氏握了握拳,暗自咽下这口气。对安之甫道:“老爷,三妹说得有理,大房那头没人掌事确是不行,不如今后就交给我来处置吧。”强调了“今后”二字,特意将自己与之前老奶娘犯错的事摘了干净。
安之甫哪听得出这些妇人家话里暗藏的勾心斗角,一肚子火还没撒完,谭氏说什么便是什么了。
薛氏忙又说辛苦二姐操劳云云,心中颇有些得意。大房院子本就是安府里最不讨好的一拨,正室的地方,妾室哪里好管。管得多了落人口舌,管得少了惹老爷不快。
从前但凡有点什么差错都是大姑娘安若晨的错,如今安若晨已走,大房那地方就更是尴尬。老爷对哪房妾室均未扶正,也没听说有另娶的打算,大房那院子颇有些守着名分的意思。当初正室范心娴也正是极在意名分的,老爷一日不发话,她们几房妾室一日便无出头之日。
谭氏平素强势,里里外外均要占着好处,时常摆出管教各房的架式,真当自己是主母似的,薛氏积怨已久,趁着今日将这烫手山芋塞进谭氏手里。谭氏料理掉大房院子,安若晨定会记恨。谁知道日后会怎样呢?反正如今她们几房谁也扳不倒谭氏,便帮她树树敌好了。
第三十三章 (修订)
第三十三章
谭氏心里很不痛快,大房的事确是麻烦事,尤其今日教训了安若晨的老奶娘,虽暂时封住了消息,但老奶娘久久不归,那边院子里众仆怕是也会猜到事由,那院子里可都是安若晨的人。若是一言半句传了出去,到了安若晨那处不知是何反应。
若是不能帮着钱老爷稳住安若晨方便其日后行事,钱老爷定会怪罪,她娘家在福安县的日子怕是会受牵连。
而安之甫也正是气头上,稍有不如意便会斥责喝骂,若这段时日她处事有哪点没办好,被另几房抓到了把柄编排一番,在安之甫面前煽风点火,她离主母之位便又远了些。
以上无论哪一样,谭氏均不想发生。
她想了想,干脆当着各房的面对安之甫道:“老爷,说起大房那头,大姑娘离家除籍,那院子众仆无人管教无事可做,都成了吃闲饭的。前些日子忙碌,也未曾细想这事,如今正巧三妹说起了,不如这般吧,便于今日将大房众仆全遣走吧。咱们安家从此干干净净,再没大姑娘贴心亲近的人,也不会再闹出什么下人们没规矩探消息这等事来,眼不见心不烦,也免了日后的祸端。”
谭氏一边说着,一边给安之甫递了个眼色。
安之甫今日听闻了老奶娘偷听之事,怒不可遏地亲自动手又将其鞭打一番,原想绑在大房院前树上示众,警示众仆不得犯上,后被谭氏提醒了要与安若晨打交道一事,于是按捺下怒气,将老奶娘锁在了柴房之中,打算想好如何处置再发落。
如今见得谭氏的眼色,又听得她这般说,心里也明白了,于是道:“如此也好,那你速去办吧。将他们全遣了,省得麻烦。”他又转向各房妾室道:“你们也听清楚了,回去都好好管教管教,谁院子里再出这等事,全院处置。”
三房薛氏和五房廖氏忙答应子,只四房段氏抬了抬眼皮,又垂下头去继续喝她的茶,仿似这屋子里的事与她无关。安之甫瞧着她那脸色就来气,但段氏没了女儿,安若芳的踪迹至今仍未找到,只要段氏不吵不闹不生事,安之甫也就随她去。
谭氏回到院里后召来了管事嬷嬷,让她带着仆役丫头去大房院子,将那院的下人全看制住,谁都不许离开院子,收拾好东西等着发落。又召了管事安平和账房先生,将大房那边的卖身契约一个个看了,算好了银子。数年契的给点钱银打发出门,终身契的交予人牙婆子再卖掉。总之今日里所有人都要赶出府去,一个不留。
事情很快商议妥当。安之甫也过了来问了问,谭氏邀功似的将情况说了,说自己都会打点好的。大房院子的仆役一散,谁又知道那老妇如何了。今日老爷在席上当众说了大房仆役一个不留全遣走,全府很快便会知晓。遣人时必会混乱,人牙婆子也会过来带人,到时出出进进,不会有人留意他们将重伤老妇送走。
“她年纪大了,哪挨得了那些打,必是不行了。找大夫来治,治得好不好都会留下话柄,浪费了钱银,惹了祸端。不如卷一卷直接送到山里乱葬岗去,省得麻烦。我们对外便说大院仆役全遣走了,这老奶娘也回乡去了。”
安之甫听罢连连点头,夸谭氏聪明,处置得好。谭氏心里得意,揽着安之甫柔声道:“老爷的事便是我的事,我不为老爷操心打点着些,谁还会呢。”
安若希捧着果盘在门外站了一会,将他们的对话听得清楚,听到老奶娘的结果咬了咬唇,缓了这一会终于冷静下来,端着果盘进去了。
稍晚时候,待安之甫走了,安若希与谭氏道:“娘,我想了个主意,不如这般,在外头找个地方将老奶娘安置了,我找大夫给她疗伤,再去通知大姐将她接走。这般我也好与大姐说,老奶娘犯了家规被爹爹罚了,我好心救了她。大姐定会感激我,便与我好说话了。”
谭氏一瞪眼:“你这脑子,成日瞎琢磨些什么。你大姐那般毒心肠,还会感激你?你真是不如她半分狡猾,能成什么事?!你想想,那老妇可是听到了我们的话,今次是如此,从前不知道的还不知有几回呢。你大姐逃出去是不是也有她的撺掇?或许就是她在生事。若没人相助,你大姐是如何逃出去的?当初真是没好好打一顿严审那些个贱奴,如今倒也不必了。你道装个好人卖个好如此简单,你把那老妇送到安若晨那儿,还不定她跟安若晨加油添醋说些什么。有这老妇在身边出些恶主意,那安若晨指不定做出什么对不起我们安家的事来。这老妇留不得。你就莫要再多想了。待这事处理干净了,过两天风声过去,你就去见见安若晨,探探她口风,将她稳住,之后待如何,且听听钱老爷的嘱咐。”
安若希被骂了一顿,再不敢多言。回到房里,坐立不安,总觉得心虚得厉害。
此时安若晨正端着银耳汤往龙大的居院去。一路走一路琢磨着事。
她今日一天忙碌,上午跟着方管事学习处置了些后院杂事,又见了趟陆大娘。自她能给紫云楼日常杂务做主后,便与方管事商量用些陆大娘送的菜货。她是有私心回报陆大娘从前对她的相助,而方管事答应了。安若晨约了陆大娘来,一是与她说这事,二是想请陆大娘帮忙再给老奶娘捎话,说安府那头欲让安若希来与她见面,她可以从妹妹身上探听安府消息,不必老奶娘在安府打探。让她多顾及自身安危,不要卷到这事里来,速离开,回老家养老去。
陆大娘一口答应,表示到安府送菜时找机会与老奶娘说说,再劝劝她。
安若晨接着于下午时出门了一趟,去了姜家的制衣铺子,以时近新年,要为将军及各位大人裁衣的名目,去观察试探李秀儿。
这几日她去了名单上的五家,均未发现什么异常。之前太守姚昆以重查徐媒婆自尽一案为由,派了衙差将徐媒婆保过媒送卖过丫头的人家都询问了一遍,没查出什么不妥来。龙大派出的探子暗中观察,也未有可用的情报。
姜家衣铺是安若晨探访的第六家。一进门,李秀儿便热情地迎了过来招呼。安若晨看得出来,李秀儿不认得她。在她说明身份来意后,李秀儿的脸色顿时一僵。之后她借口退进了内院,而由她的相公姜老板亲自来招呼安若晨。
安若晨似正经来置办衣物一般,认真挑着料子,问着样式,说了制衣的要求和给了衣服大小尺码。姜老板小心翼翼应对,末了忍不住道:“安姑娘,除了制衣,姑娘可还有旁的事吗?”
安若晨眨眨眼:“姜老板这儿除了制衣,难道还做旁的事?”
姜老板忙摆手:“不不。姑娘可千万别误会。只是我听得些传言,衙门之前也来问过些话,徐婆子可是发生了什么,难道不是自尽吗?她是给我家说的媒,但我们与她并无深交,她做了什么,可与我们无关啊。”
“徐婆子干的事,也与我无关啊。她是给我保过媒,可最后婚事没成。”安若晨一脸无辜:“莫不是因为这个,姜老板嫌弃,不愿接我的生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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