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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君正当时 (明月听风)


安若晨出了酒楼还有些迷糊,就这般放她走了,那龙大将军见她这一面是何意思?
闹不清楚的还有宗泽清,安若晨和安平主仆数人离开后,宗泽清在雅间里问:“将军,你密会安姑娘多次,所为何事?”
“觉得颇是可惜罢了。”龙大喝着汤,好半天才答。
“可惜什么?”宗泽清两眼发光,嗅到了重大八卦的气息。
“可惜她非男儿身。”
宗泽清的脸要绿了,这话里头有何深刻含义?将军喜欢安姑娘,但希望她是男儿身?啊,小道消息曾传过将军有断袖之癖,不然怎地这年岁了还不娶个夫人。不娶夫人便罢了,妾室也没摆上几个放家里。没妾室也就罢了,平常有貌美姑娘示好,将军也未有正眼瞧过人家。不近女色,古板严肃。
难道传言是真的?
“若她是男儿身,好好栽培,定会成为有用之材。”
“……”宗泽清脸垮下来。大将军不解风|情到极点,莫说娶夫人了,怕是断袖也没兴趣吧。看见个欢喜欣赏的姑娘,居然只惦记把人家栽培成人才。
“许久未见如此有勇有谋又沉得气的人了。”
宗泽清真想指指自己的鼻子给将军看,这里不就有一个!可惜将军看也不看,只顾喝汤。
几日后,安若晨听说这案子太守大人结案了,判定谢金平日穿上华服乔扮成有钱人家公子外出行骗,勒索钱财。许是打算在誓众会上故技重施,挑中了个落单的大家闺秀准备下手,不料被巡查的兵将发现,谢金慌乱之下行凶,反被击杀。
安若晨静静听了,没说什么。就算官府怀疑那是细作也没证据,只得如此了结此案。但是龙将军定是明白怎么回事的。可她担心的事没发生,将军没向她提任何诱敌的要求。他一言九鼎,她真的可以离开这里了。
安若晨心里暗暗欢喜。那日,她瞧着安之甫高兴,便向他请求去给母亲上坟。安之甫当日拿回了那两箱玉石货品,心情舒畅,一口答应了。于是安若晨带着丫环和老奶娘前往母亲坟地祭拜。
还有七日便是十月十五,安若晨静静数着日子,如今来看看母亲,内心祈祷希望这不是今生最后一次。安若晨在母亲坟前站了许久,在心里与母亲说了许多话。她告诉母亲,她要走了,离开这里。
“活得像自己所希望的那般。”
安若晨想起龙大说的这句话,不禁微笑。她对母亲说,她也是个有福之人,虽生在这样的家里,有这般的爹爹,被许下这样的婚事,但她遇见了贵人。
在那样的时候,遇见了那样的人。
安若晨想起母亲年少青春年华时遇见了父亲,从此一生郁结,匆匆结束。而她远走他方,还不知会如何。她在母亲坟前跪下,磕了三个响头。
安若晨回到家里,正遇到安若希带着安若芳从花园里采|花归来,两人手上各捧着一大束,笑容满面。安若芳看到大姐,忙奔过来给安若晨分了好几枝。安若希脸色有些不好看。三个人一起往回走的时候,安若芳手上的花没捧住,掉了几枝,她蹲下捡,落了后。
安若希回首看了看,小声嘲讽:“也是个养不熟的,吃的玩的都是我带着,她却是一直惦记着大姐。”
安若晨没吭声,心里却是赞二妹这“也”字用得好,大家都亲姐妹,吃的玩的谁也不欠谁,她怎么不看看自己是不是也养不熟,光知道说别人了。况且,她才讨好四妹几天啊,话说得跟她把四妹带大了似的。
安若晨虽未言语,但安若希却觉得大姐似在讽刺她,不由瞪了大姐两眼。安若晨仍是不理她,心里却琢磨着,二妹突然对四妹颇颇示好,是何故?是否爹爹给四妹订下了一门好亲,二妹知道了,打算好好巴结四妹几年,等四妹出嫁之后,回头能帮衬于她?
安若晨有些不安,眼看着安若芳已经捡好了笑着朝她们走过来,知晓此时并不是试探的好时机。她犹豫着在她走之前要不要先打探清楚。可是打探了又能如何,她改变不了什么,徒增牵挂罢了。
安若晨决定不问了。她对两个妹妹笑笑,刚要说“走吧,回去找个花瓶”,却听得不远处院子里有女子凄厉哭喊求救之声。

第十七章 (修订)
第十七章

安若晨惊得一震,下意识丢了花枝朝那院子奔去。奔到近旁才反应过来,这是大弟安荣贵的院子。院门处,有小厮立在门口把守,其对院里的惨烈叫声竟似听不到,只警惕地看着安若晨。
安若晨顿然明白了,连退三步,心里又怒又痛。
“大姐。”安若芳也到了,见此情形吓得一把抱住安若晨的腰。安若希站在她们身后,脸色惨白。
院里头的小姑娘的呼救哭喊求住手与安荣贵的喝骂张狂得意声交织成一片。安若晨背脊发冷,僵在当场。安若希过来拉安若芳,安若芳死死抱着安若晨的腰。安若希干脆召手叫了丫环婆子过来将两人一起拉走。
稍晚时候,安若晨听到外头嘈杂,下人们在传安荣贵院里新来的一个小丫头跳井自尽了。又说今日大少爷心情好,与老爷多喝了几杯,转眼便瞧上了那小丫头,小丫头生得水灵,瞧着也是机灵人,没曾想性子这般烈,竟跳井了。
安若晨觉得阵阵恶心,晚饭时称病未去吃。后听奶娘愤愤地道,安平差人将小丫头的家人唤了来,让他们领走尸体,给了他们很少的一点殓葬费。说是丫头手笨,摔了一贵重古董花瓶,依规是要罚她,她恐要她赔银子,便跳了井。那家人正在后院哭天喊地。
安若晨也不知自己怎么了,竟悄悄跑到后院去看。那是一对瞧着便知是穷苦人家的夫妇。男的身边有根拐杖,似有残疾。两口子哭倒在地,怎么都不相信自家女儿便这般去了。签了三年卖身契,却不料只一个月便生死相隔。安平连哄带吓,说东家不追究那花瓶,让丫头家人好好将人葬了,莫要连最后一点钱都拿不到。
那夫妇最后含泪带走了女儿尸首。安若晨远远偷偷看着,心如寒潭。若她进了钱家门,也许也是这般结果,只是她爹不会落泪的。
安若晨悄悄地又回到了自己院子,刚坐下没多久,安若芳来了,小姑娘哭得眼睛红红的。话也不说,奔进来瞧着左右无人,便将一个布袋子往安若晨手里一塞,转身跑了。
安若晨打开那布袋子,里头装的是些碎银子、铜板,还有些小首饰。安若晨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第二日,府里的气氛不太好,小人们全都战战兢兢。而安荣贵若无其事,全无反省。安之甫和二房谭氏说是那丫头不识好歹,竟还去跳井,给谁人看呢。
安若晨饭都吃不下,躲回了屋里。她想若她是那丫头,遭此噩运,定不先死,先将那恶人以命抵命,才是痛快。可她想像了一下杀人情景,又觉恐怖。也许换了她,也是不敢动手的。胡思乱想,越想越是铁了心要逃,离开这里,离开这些黑了心肠的人。
只是安若晨万没料到,事情竟然还有周折。
这天晚膳时,钱裴来了。他满面红光,笑容满面。安之甫也是喜上眉梢,摆了大宴,请了歌妓,于家中宴请钱裴。安若晨听了几耳朵,知道是钱裴替爹爹拿回了玉石的货,爹爹设宴答谢。这宴直闹到了深夜,钱裴这才尽兴走了。而安若晨被叫到了书房,安之甫说有事嘱咐她。
安若晨到了那儿,看到安荣贵也在,二房谭氏、四房段氏都在。谭氏沉着脸,段氏红着眼眶。安若晨见此情景,心里忐忑,不敢去想发生了何事。她施了礼请了安,站到一旁等话。
安之甫一开始还未有心思理她,只喝骂着四房段氏,道她哭哭啼啼晦气。又骂安荣贵没用,方才席上竟未听懂钱老爷说的笑话。二房谭氏一瞧骂她儿子,赶紧维护着,道荣贵才十五,但做起买卖也有模有样,铺子生意这般好也有荣贵一份功劳。
安若晨在旁边垂首静听,心里念叨着猪狗牛羊鸡鸭鹅,念到第二十六遍时,终于听到安之甫唤她的名字。他道:“叫你过来是想教你知晓,钱老爷相中了若芳,亲事已经定好了,二十四那日,你们姐妹一同上花轿。若芳年纪小,不懂事,你要多教导她些。”
简直晴天霹雳!安若晨整个人呆住,她脑子嗡的一声响,扑通跪下了:“爹,四妹才十二岁。”
四房段氏又抽泣起来。
安之甫不耐地瞪了段氏一眼,对安若晨道:“所以这不是嘱咐你吗,你带着若芳,在钱家要好好照应她,姐妹两个莫要争风吃醋。若芳年纪小,你凡事替她多担待些。”
安若晨简直不敢相信。原来如此,竟然如此!所有的事都清楚了。为何婚事要神神秘秘躲在谭氏的院子里谈,为何安若希突然对安若芳亲热友善,她那不是巴结,她是心虚,是可怜同情。安若希知道发生了什么,也许原本谈的是她同嫁,而不是四妹,她怕这婚事出了差错她也得顶上,所以才会对她上次名节受损反应激烈。
安若晨跪在地上伏低头,完全不敢看安之甫。她怕自己掩饰不了愤怒,她怕自己控制不了说出什么让自己后悔的话来。还有五天,距她离开只有五天了!她只需要再忍五天!
安若晨有些发抖,她觉得她是气得,但她发现自己心里很害怕。爹爹居然定下了这样的亲,居然不惜将十二岁的女儿送给那老混蛋糟蹋!她怎么离开?!她如何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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