磨好墨摊好纸笺,安若晨犹豫了。细作还未抓到,书信也不知是否安全,若这事里头真有玄机,那她这信里也别露了疑心才好。要怎么写才能既让将军明白她的意思又要让细作看不懂呢。
安若晨瞪着纸笺思虑,忽然一道闪光在脑子里划过。她猛地跳了起来,似乎就要抓到头绪,却又未曾想通。安若晨在屋子里打着转,好不容易撑到天明,急急去太守府求见。
来得有些太早了,蒙佳月很意外。安若晨说来看看是否有自己帮得上忙的地方。蒙佳月想半天,道:“我忙于丧事安排,没什么时间安抚相劝曹先生,若是安姑娘不介意,帮我照应一下也好。我担心他伤悲过度,也会想不开。”
“他可曾还与昨日那般大喊大叫?”
“倒是没有。只是关切何时能见龙将军,何时能回南秦。隔一会儿便叫人来问一次。”
安若晨撇撇眉头:“那太守大人是何打算?我昨日问了周长史,未有请将军回来的意思啊?”
蒙佳月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道:“这事牵涉甚广,大人需得商议清楚想好对策才好安排曹先生,所以暂时也未予他定归期。总之先将丧事办好再说吧。”
安若晨明白了。她点点头,与蒙佳月一道去给曹一涵送早饭。曹一涵果然如蒙佳月说的,还是那些老话,要求见龙将军,要求回南秦,并且要尽快。蒙佳月哄了几句,曹一涵似放了些心,将早饭吃了。
之后蒙佳月打理丧事去了,安若晨留了下来。
安若晨再一次去了霍铭善的房间,里头如昨日一般,东西都没有动。安若晨再一次翻动了桌上的纸笺,又看了霍铭善被换下的血衣,然后她去找曹一涵。
“曹先生,昨日霍先生的尸体,是你发现的?”
曹一涵点头。
“之后,谁人动过他?”
“仵作验尸。”
“除了遗书和那把剑,霍先生还留下什么东西吗?”
“没有。还能留下什么东西?”曹一涵年轻的脸上现出警觉。
安若晨盯着他的表情看,轻声道:“比如,留下什么别的讯息。”
曹一涵瞪着她:“什么讯息?你想说什么?”他跳了起来:“莫不是你们想找借口栽赃先生什么,你们……”
“坐下。”安若晨皱眉头喝他。
曹一涵被喝得一愣。
安若晨道:“不到绝路,人可不会寻死。而有些人,就算到了绝路也不甘愿,也定要竭尽全力做些什么。哪怕流尽最后一滴血,也要完成夙愿。我觉得霍先生就是这样的人物。”
曹一涵瞪着她,坐下了,红了眼眶。“先生确实是这样的人物,可惜他已经死了。死在了他想完成夙愿的地方。”
“他未完成的事,你想帮他完成吗?”
曹一涵的泪水夺眶而出,划落脸颊。“我人微言轻,只是个侍从,就算去了京城,贵国皇帝也定不会召见我,也不会听我所言。”
“所以你想见龙将军?”
曹一涵怔了怔,抹掉泪水,又嚷起来:“见龙将军怎么了,不行吗?见不得大萧皇帝,还见不得龙将军吗?是他逼迫死了先生,我最起码,该为先生向他讨一句歉意。”
“可是若按常理,出了这事,你该想着速速按霍先生所言带着他的骨灰遗物回南秦才对。”
“讨完公道再回去,又有何错?!”曹一涵一脸气恼:“你们欠先生一个公道。”
“所以必须先见龙将军?”
“不行吗?你们通报给龙将军,他一定愿意见我的。除非你们有什么亏心事,心虚,不敢让我见他。”
安若晨淡然道:“在我看来,你要去见将军的理由不充分。”
曹一涵冷笑了:“我知道你,你是未来的,将军夫人嘛。”他故意将“未来的”三个字咬得重,“我是不知道,未来的将军夫人竟能在太守大人之上,大人愿意让我去,你还能阻止不成?”
安若晨道:“你说反了,在这个中兰城里,只有我愿意帮助你去见龙将军。”
曹一涵脸僵了僵,笑不出来了。
“你对官场的作派熟悉,我想霍先生生前也一定对你有许多教导,且他也信任你,愿意对你委以重任。你很清楚,发生了这样的事,你没被关押起来扣上罪名就是运气。这里是大萧,你孤身一人,贵国的兵马就是边境,等着一声令下杀将过来。你没有任何依靠。”安若晨顿了一顿,“除了龙将军。”
曹一涵板起了脸,不说话。
“龙将军远在边境,自然不能飞回来见你。若是讨公道这话是霍先生说的,那你们见到龙将军的机会自然很大,但可惜,你只是他的侍从。你对境况想得很清楚,所以你才忧心你会见不到龙将军,忧心自己不能及时回到南秦,甚至还得忧心,自己有没有命回到南秦。”
曹一涵抿紧了嘴。
安若晨看着他,继续说:“我听说,霍先生十七年前将那把剑赠予太守夫人时,他说若是那件刺杀太守的案子是南秦人所为,是南秦人恶意破坏和谈,太守夫人可用那剑取他性命。”
曹一涵深吸一口气,握紧拳头。他当然也是知道此事的。
“现在那剑取了他的性命。”安若晨道。
曹一涵垂下眼,不说话。
“霍先生的遗书写得很冷静,笔划工整,字迹清楚,想来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他认真解释了他自尽的理由,还嘱咐你要为他收拾遗容,净身换衣。”安若晨看着曹一涵:“这事不用他嘱咐,你也一定会去做的。但他似乎不放心,怕别人抢着做了。有遗书,有凶器,有脖子上明显的致命伤口,再有各位大人们盯着,我想仵作该是不会认真去翻霍先生的遗物,毕竟死因太明显了。”
曹一涵挪了挪坐姿,依旧垂眼不说话。
安若晨却忽然转了话题,问他:“你可知,一扎新的笺纸有几张?”
曹一涵等了等,没听安若晨往下说,狐疑抬头。
“十二张。”安若晨待他望向了自己,这才道。“霍先生用了新砚台,磨了新墨条,用了新毛笔,拆了一扎新笺纸。他用一张纸写了遗书。但是纸只剩下十张。”
曹一涵张大了嘴,见鬼一般地瞪着安若晨。
“他还写了一张什么,是给龙将军的信吗?”
曹一涵收起了惊讶的表情,装做茫然的样子,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纸少了一张,你在说笑话吗?谁知道是不是之前霍先生用掉了,又或者别人进他屋时用掉了,又或者根本原来就只有十一张纸。”
安若晨不理他的辩解,又道:“他特别嘱咐你让你处理他的尸首,为他换衣,是因为他希望你能看到那封信,你能帮他完成他嘱咐的事。所以你要求一定要见龙将军。”
“没有信。我要见龙将军是因为,是龙将军让先生去京城的。先生原本想回南秦,是被龙将军说服留了下来。”
安若晨没反驳他,她看着他,过了好一会才道:“太守大人不会伤害你,但他会将你留下来,你是重要人证。但你不是霍先生,所以不会再有二百卫兵守卫你的事发生,你也没有办法自己冲出这太守府去见龙将军。不论你想找龙将军讨公道也好,扯扯家常也好,还是转达霍先生的重要讯息也罢,恐怕都得拖上许久。你所背负的重要责任,是不是就被耽误了?你如何向九泉之下的霍先生交代?”
曹一涵紧咬牙关。
“你想得没错,你确是可以依靠龙将军。但我得告诉你,在见到龙将军之前……”安若晨顿了顿,等曹一涵看着她的双眼,她才道:“你得依靠我。”
第九十九章 (修订)
第九十九章
静缘师太踩着晨光回到了秀山,她未从大门进入,而是绕着静心庵走了一圈,在庵院后头,她看到了解先生。解先生站在菜园子旁边的枣树下,脸上是和善的微笑。
“师太回来了。”
静缘冷冷地道:“办好了。给银子吧。”
解先生道:“师太辛苦了,而我也在这儿等了一|夜,师太好歹与我互相客套两句再说钱银之事。”
“客套两句你便多给银子?”
解先生一噎。
“多给我也不稀罕。”
解先生的微笑要装不出来了。
“我办完事后需等到卫兵都退了,防卫解除,半夜时太守府巡守松懈我才能出来,而城门卯时才开,我出城门回到这里差不多便是这时候,傻子才会在这儿等一|夜。”静缘师太冷冰冰地继续道。
解先生被嘲得抿抿嘴角,哂道:“所以我说,师太当真是不懂得客套的。”
“不过是虚伪罢了,装什么客套。”
好吧,那他便不客套了。解先生冷下脸来,道:“为何霍铭善成了自杀?”
“死了便好了。”
“不好。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
“你想要什么结果?你让我去杀他,我杀了。若不是自杀的局面,那太守府会察觉有刺客,我可是不放心的,那里面谁知道会不会有知晓事情安排底细的人,届时嚷嚷着有刺客要搜屋,将我藏身处找出来,那我岂不是也得丧命。”静缘师太盯着解先生看,“难道这个结果更好?”
“自然不是。”解先生暗地里握了拳头,有些被戳穿的狼狈。
“那你哪里不满意?”
解先生忽而微笑,说道:“也不是不满意,只是很有些意外。我原是以为霍铭善被刺客杀死一事会闹得沸沸扬扬,让姚昆他们手忙脚乱。我们南秦那边才好办事。如今是自尽,便有些不好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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