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湛神色淡淡,“不是本王的意思,是浮生大师早有嘱托,定是要本王将他的故人给带回来。”
便是乌汗蓉儿不曾开口,他亦是要去将人带走的。
乌汗蓉儿一时有些愣神,待到听清了司湛的话后,面上狂喜,“他,他当真……”
“只是故人,你不必想太多。他早已遁入空门,此生皆不可能是如同寻常人一般。”司湛目视前方,道。
乌汗蓉儿原本的欢喜,竟都是化为了苦涩。她抬起手来,抚了抚自己已是爬上了皱纹的脸,又想起那人永远都不会有任何改变的面庞,更是觉得心中悲痛难耐。
是了,便是他当真能够如同寻常人一般,她亦是没有颜面再去见他了。几十年已过,红颜已老,又如何还能如同少时那般纠缠不清?
到底是……空梦了一场,如今回到现实之中,只求日后能够安生度日罢了。
乌汗蓉儿低着头,轻笑了一声,似乎是释怀,又似乎往自己的心头加了一把更是沉重的枷锁。
灵姬面上很是不解,只她亦是识相地没有多问,倒是说起了百灵来,“不知雀儿如今可是到了大昭?如今她们离开亦是有近十日了……”
提及百灵,司湛却是愣了愣。他叹气了一声,那张俊朗得不似是凡人的脸上,倒是带上了后悔来,“早知晓不应是叫她们先离开的……”
如今人竟都是七零八落,也不知晓能不能回去了。
司湛不过是感慨了一句罢了,他心中更是清楚,若是当初不曾叫鸢鸢先是离开了,只怕等着他们一家人的,便是云战的囚禁与杀害了。
为着能够得到虎符,云战断然不会善罢甘休的。如今人虽是散落了些,只目前瞧着,到底还是活着的。
再耗上一些时日,却也是能回到大昭。只是百灵……
“百灵与鸢鸢走散了,两日前云战的人发现了她们的踪迹,鸢鸢将马车留给百灵逃命,独自一人闯入了丛林之中。幸亏眉姬带着救兵来到,方得以逃脱。只是她们再是去找百灵时,人却是不见了。”司湛倒是没有半点儿隐瞒。
前头听了他的话的杜康,亦是回过头来,“娘娘只放心便是,百灵身边还跟着一个暗卫,那暗卫自会联络王爷。如今没有消息,竟是最好的消息了,只要不落入了云战的手中,到底还是有活命的机会的。”
话虽是如此,只灵姬到底是放心不下,接下来竟都仿佛失了神一般。
*
昭都中,冰雪初融,汤圆儿被裹成了一个球儿,正是被桑支抱在怀中。
他这段时日竟是消瘦了不少,平安有了妹妹,很是不耐烦再是同他玩耍,兼之前两日他在院子中堆了个雪人儿,还很是费心给配了个萝卜鼻子,谁曾想第二日便是转了暖,清晨醒来时,那雪人儿竟只剩下了半个身子,甚是凄凉。
他今日起得早,便是闹着桑支要来看安王家的女娃娃。
进了房,桑支便发觉景璇玑竟也是在的。按说这几日她该是在宫中备嫁了,只她竟是半点儿都不着急,竟还整日往王府跑,还恨不得将明月给抢回了宫中养着。
“哎呀,璇玑姐姐!”汤圆儿挣了挣桑支的手。
桑支将他给放了下来,他捧着一张圆乎乎的小脸,跑到了景璇玑的脚边来。小豆丁儿抬头望着景璇玑,双眸中似乎满是星光一般,竟叫人觉得稀罕。
“姐姐不嫁人了?”他这几日听了几句王府中下人们的念叨,原还是想着在景璇玑的大婚上闹一闹,谁知晓,等了好几日了,竟还是没等着桑支叫他穿新衣裳出去玩儿的时候。
景璇玑低下头来,费力地将汤圆儿给拔到了床榻上来。一旁还躺着一个被包在襁褓之中的女娃娃,养了十几日,已是肥嘟嘟的模样儿了。
“你又知晓什么是嫁人!”她刮了刮汤圆儿的鼻子,见着小娃娃天真无邪的模样儿,又是想起他如今生死未卜的爹娘来,心头酸涩,面上却是不露分毫,“姐姐在等你爹他们回来呢!待到他们回来了,姐姐方是能嫁人。”
“那应还是要等许久了。”汤圆儿颇为同情。
他亦是在等爹娘回来呢,只等了这般久,竟还是等不到爹娘回来。
汤圆儿歪着头,想要安慰一番同病相怜的景璇玑,却奈何到底找不到词儿来,只能如同一个小大人一般,拍了拍景璇玑的手。
“你是当真舍得叫人到蜀中去。”凤妩身后靠着大大的迎枕,“蜀中可不是个好地方。”
☆、第八百二十五章 中毒身亡
景璇玑“唔”了一声,低头捏了捏汤圆儿的圆脸,神色间满是放松,“为何不?与其叫他在昭都中干等着,不若便出去历练历练。凤梧哥哥送到跟前来的好机会,若是本宫单单一句‘舍不得’便是算了,未免有些不识好歹。”
何况此番去蜀中,看似惊险,却未必会有性命之忧。镇国公府的两个将军皆是在,又有舅舅前去救援,再如何说,白程宁总不会倒霉到,在这般多人的保护下,竟都是伤了自己。
“眼下这等氛围,到底不大适合成亲。”景璇玑捏够了汤圆儿,又是拿手指去戳明月的酒窝,“你知晓的,大历那头早便是蠢蠢欲动了,若是他们借着本宫大婚的时候又闹出什么幺蛾子来,竟是有些不喜庆了。皇叔与凤梧哥哥不会叫本宫等太久的,本宫相信他们。”
明月低声地哼了哼,景璇玑将手收回来,眉眼弯弯,面上竟当真是一点儿担忧皆是没有的。
凤妩见状,亦只叹气了一声,“原以为大昭与大历总算是……”
“有人的地方,便会有争端。”景璇玑很是看得开,“何况大历素来野心勃勃,自云战父亲那时起,便打算吞并了咱们大昭。只云战碰巧是皇叔的父亲,竟是叫咱们放松了警惕罢了,如今他们露出了獠牙来,竟叫人放心不少。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既是将他们逼到了明处,自会有收拾他们的法子。”
终归还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凤妩点点头。
二人再是说了好一会儿的话,便听到了外头传来了连翘匆忙的脚步声。她如今竟也是个有身孕的了,走得太快,房中的人皆是不免担忧地看着她,唯恐她一不小心摔倒了。
连翘手中拿着一封信,“是王爷来信了!”
凤妩与景璇玑皆是坐直了身子,面上难掩喜色。
“快拿过来给本宫瞧瞧,定是皇叔与鸢鸢要回来了!”
好一段时间没有消息了,如今竟是突然来信了,想来应当是有好消息了。
连翘面上亦是带着喜色,她将信件送到了景璇玑的手中。景璇玑一下子便是将信封给撕开,取出了里头的书信,一字不漏的看到底儿。
她面上的欢喜愈发地遮盖不住,待到看完后,更是忍不住抱着那封信,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险些便要落下泪来了,“皇叔已经离开皇城了,正在前往与鸢鸢汇合的路上。若是不出意外,想来再过半月左右,便是能回到大昭了。”
回到大昭便是安全了,至少是摆脱了云战的追兵了。
这难得的好消息,叫房中的几人皆是忍不住抿唇笑起来。凤妩堵在胸口的那一团郁气,亦是跟着散去了。
只在另一个方向的书房中,气氛却是有些凝重。
景凤梧坐在上首,手边放着一盏茶。只他静坐的时间有些长了,原本滚烫的茶水,如今竟是连一丝热气皆是没有了。
下头坐着镇国公与丞相,窗边还站着一个满脸深沉的浮生大师。
几人已经这般沉默了约莫半个时辰了,直至景子安推门走进来,方是打破了这一室的沉寂。
他从外头走进来,方是从下人们口中得知,司湛与屠凤栖准备回来的消息。原是打算来与几人说的,谁知晓一进来,便见着书房中的四人,犹如四尊雕像一般,一动不动地各自沉默着,气氛很是怪异。
“这是……发生了何事?”景子安没由来地觉得心中不安,只胡乱猜测了一番,“是蜀中又出了事儿,还是……边关出了事儿?”
他茫然地望着四人。
浮生大师扫了他一眼,“都不是。”
这竟是件怪事儿了。眼下最叫人揪心的,便是蜀中与边关了。都不是这两地的事儿,为何这四人的神色,竟还是这般诡异?
“是单嬷嬷又招了些秘密。”丞相却是好心,将几人为何沉默的缘由道出,“太后与先太上皇,皆是死于单嬷嬷的手下。”
“什么?”景子安吓了一跳,“这……这不可能啊,区区一个嬷嬷怎会有这般大的能耐?”
“此事确实叫人想不明白,却偏便是事实了。”丞相低叹了一声,“她借着在太后身边伺候的机会,先是在先太上皇的膳食中下毒,后便又对太后下手了。那毒瞧着只叫人仿佛病弱,实则不过是慢慢耗尽精气,如同一个久病之人一般死去。”
那应当是云战寻来的秘药了,若非是单嬷嬷被折磨得狠了,断然不会将这等隐秘之事给招出来了。
偏她不说还好,只一说出来,却叫他们几人的情绪皆是变了不少。云战这一盘棋到底是下了多久,大昭之中,又有多少人曾丧命于他的阴谋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