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了。”屠凤栖懒洋洋的抬起手,揉了揉自己的双眼,语气微扬,仿佛愉悦,“是怎么一回事,嬷嬷还会不知晓吗?”
青嬷嬷张张嘴,干笑道:“奴婢不知道姑娘在说什么。”
“那真是可惜了,不过很快你就会知道了。”
屠凤栖站起身来,她身形娇小,便是站直了身子,竟还够不到马车顶上。一把将珠帘掀开,一把大刀带着血色与寒光,直直的冲向她的鼻尖。
马车内的桑支与空青惊呼出声,下意识的扑向屠凤栖的方向。
屠凤栖轻巧的避开了大刀,飞快的蹲下身来,借机看清了马车外的形势。车夫横倒在位子上,脖子上鲜血直往外冒,一双眼眸瞪得滚圆。
四五个身穿布衣的刺客,手中拿着大刀,虎视眈眈的盯着自己看。
这便是前世的今日,她所经历的阴谋。方才那想要破她相的刺客,正是那夜与青嬷嬷见面的黑衣人。
这一行人伪装成流寇埋伏在路上,为的便是阻止自己回昭都。若是有可能,最好让自己永远的消失。
“呵呵,你们要杀我?”
小姑娘古古怪怪的扭了扭脖子,发出一阵诡异的脆响,她瞪圆的双眸渐渐变得通红,说话的时候尾音上扬,带着丝丝尖锐。
刺客一怔,随即毫不犹豫的挥起手中的大刀,朝着小姑娘细嫩的脖子砍去。
“姑娘!”桑支与空青一惊。
屠凤栖却是不慌不忙的推了青嬷嬷一把,将她推向刺客的刀尖。
鲜血四溅而出,青嬷嬷不甘心的低头望着自己胸口上的大刀,吐出一口鲜血:“你,你……”
“我怎么了?”
殷红的鲜血溅到了她白白嫩嫩的小脸上,屠凤栖毫不在乎的挽起袖子抹了一把脸,龇牙一笑:“嬷嬷,人可是你招来的,你不死,难不成要我去死?”
不远处传来马蹄声。
屠凤栖嗤了一声,将青嬷嬷推开,转而神色一变,不安的揪着自己的裙摆,无助又可怜的扭头望向来人,水眸盈盈动人。
“救我……”
娇娇小小的姑娘,白嫩嫩的一小团,粉雕玉琢的小脸上染上了鲜血。花苞头上的铃铛儿晃晃悠悠,她却是瞪圆了那双明亮的眸子,咬着下唇,不安又忐忑的望着自己,仿佛自己一旦开口拒绝,她便要哭出声来一般。
若是司湛不曾看到方才那一幕,说不定还真的会被这个小姑娘给骗了。
能眼睛都不眨一眨,就将一个活生生的人推向刺客的刀尖的人,又怎会真的是一个单纯无害的小姑娘?
这分明是一个心狠手辣的娇气包!
不过,司湛却并不觉得屠凤栖此举有任何的不妥。以他的眼力劲儿,他自然是能看出来,这些所谓的流寇,和那个死去的妇人,分明就是一伙儿的。
在这时候,傻子才会坐以待毙!
不是傻子的屠凤栖眨巴着双眼,圆滚滚的泪珠儿从脸颊上滑落下来。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拎着自己的裙摆从马车上跳下来,直直的冲向司湛的方向。
宝马被小姑娘的哭声吓了一跳,扬起马蹄子便要将这吵闹不休的矮冬瓜给干掉。
司湛及时的勒住宝马,低叱了一声:“乌风,不许胡闹!”
宝马打了个响鼻,烦躁的低下头来,铜镜大的眼睛颇为不乐意的瞪着那骄里娇气的矮冬瓜。那矮冬瓜尚不知晓宝马的愤怒,乌风眯起了双眼,竟是将口水喷到了矮冬瓜那张精致的小脸上。
……屠凤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今日清晨好生打扮了一番的女娃娃,此时却是变得分外的狼狈。她还想仗着自己年轻貌美,来勾引战王殿下来着!
“哇,我的脸!”
☆、第六章 疑似故人
司湛定定的看着那娇气包捂着脸,这回是真的哭了。她挽着袖子,使劲儿的擦着自己脸上的口水,水汪汪的眸子委屈又不平的瞪着乌风,便是花苞头都被她给哭散了。
“……”随后赶来的卫茅,目光诡异的看着司湛,“王爷,欺负一个小姑娘,不好吧?”
震惊之余,桑支却是极快的反应过来。原是自家姑娘早便知晓了青嬷嬷的阴谋,只是碍于她们人单力薄,方是不得不忍着一口气罢了。方才自家姑娘将青嬷嬷推向那几个刺客的剑锋的动作,干脆利落,却颇有当年夫人的气势。
“坏马儿,待我回到昭都,定要到我外祖父镇国公跟前告你一状!”屠凤栖捂着一张被乌风喷了口水的脸,抽抽噎噎的挪到了司湛的脚边,抱着他的长腿,“大哥哥,他们要杀我。”
屠凤栖早便分析过了,前世她与司湛的交集不多,只司湛却是她外祖父的徒弟,幼时曾被她外祖父教养过一段时日。故而若是要引起司湛的注意,最好的法子便是将外祖父镇国公的名头给搬出来。
司湛挑了挑眉,娇气包白嫩嫩的小脸上满是恳求。但他在意的并不是这个,他自幼便有一个坏毛病,那便是无比的厌恶女人,无论年纪几许容貌如何,皆是无人敢触碰自己。
但被这镇国公家的娇气包搂着腿,他却是没有半点儿的厌恶,甚至隐隐觉得,她的亲近是理所当然的。
“镇国公的外孙女儿啊?”卫茅从马背上翻身而下,眼瞅着自己主子的脸色愈发的冰冷,连忙伸手将娇小的小姑娘给抱了起来,放到自己的肩头上,“是三年前离开昭都替威远伯夫妇守孝的屠三姑娘吧?巧了,我家王爷也算是镇国公的徒弟了,能在此遇到三姑娘,真可谓是缘分。”
他一面儿说着话,一面儿将屠凤栖放回马车上,含笑拍了拍自己的胸膛保证道:“三姑娘放心,有我家王爷在,定会将三姑娘安然送回昭都。”
卫茅对自己自作主张的替主子下了决定有些不安,他微微侧目,对上司湛的目光。那青年仍是冷冰冰的坐在马背上,仿佛不曾听到自己的话一般。
卫茅放下心来,不曾出言训斥,那便是默许了。自家王爷素来如此,唯有在他不赞同旁人的意见的时候,方会出声。
屠凤栖满面惊喜,水灵灵的双眸弯起,仗着自己尚是年幼,恬不知耻的对着马背上的司湛挥挥手,甜腻腻的叫道:“谢谢大哥哥,你真好。”
有了司湛的护送,屠凤栖的安全自然是不必担忧了。她将珠帘放了下来,一转眼却已变了颜色,眸中尽是寒冰一片。
桑支与空青皆是不敢言语,坐在两侧各自不安。
“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沉寂中,屠凤栖扭头打量着两个丫鬟,缓缓的开口,“我梦到我们都死了。桑支死了,空青死了,外祖父和外祖母也死了。所有的人都死了,唯独威远伯府的人安好。你们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小姑娘端端正正的坐在那儿,仪态端庄,目光平静,仿佛天大的事儿,也入不了她的双眼一般。衣襟上沾上了些鲜血,将刺绣的梅花染红。
她仿佛是从地狱里爬出来,来索命的冤魂一般。
“奴婢不知。”桑支和空青老老实实的应道。
“你们当然不知道。”屠凤栖冷嗤了一声,“若不是那个梦,我也不会知道,威远伯府那群贱人们,是有多冷血狠毒。他们害死了我爹娘,转过头来又想害死我。”她暗暗地攥紧了小拳头,白嫩无瑕的小脸上满是愤恨之色,“你们要记住,待到回到昭都之后,除了我,谁也不能信。”
因为,威远伯府里的每一个人,都曾是害死自己的凶手!
“姑娘放心,奴婢们的主子是姑娘,奴婢们绝对不会让旁人来害了姑娘的。”桑支和空青保证道。
她二人的忠心,屠凤栖是信得过的。只是这一世,她不要桑支和空青只一心顾着自己,最后却是因着自己丧命。
她要好好儿的待她们,决不能再让那些贱人们有机可乘。
马车外,司湛目光晦暗,握着缰绳的双手微微的紧了紧,状似无心一般问道:“镇国公的外孙女,小名可是唤作‘鸢鸢’?”
卫茅暗暗腹诽,寻常姑娘家的小名儿,他又是如何能知晓的?但还未等卫茅回话,司湛便目光冰冷的吩咐道:“这几个刺客,解决了吧。”
卫茅手握长剑,刀起人头落,血腥味浓郁。
司湛勾了勾唇角,声音低沉动听:“原来是你啊……鸢鸢!”
黄昏时分,威远伯府中一片静谧,三房的夫人宋梅珍漫不经心的任由丫鬟在自己的指甲上抹上鲜红的蔻丹,小几上上好的西湖龙井,香气袅袅。
“这威远伯府,可不需要什么正正经经的嫡女。”三夫人抬起指甲,细细的欣赏了一番,颇为满意,“两个大的都死了,小的留着又有什么用呢?不若本夫人便费上些心思,送他们一家去团聚了。”
但她话音才落下,便见着老夫人身侧的荣兰姑娘急匆匆的跑了进来。人还未走近呢,话便已是传了过来,只说:“三夫人,三姑娘回来了,眼下老夫人和二夫人正在门外候着,您看……”
三夫人险些折断了自己刚才抹上蔻丹的指甲,声音尖锐:“她回来了?”
她怎么可能会回来呢?
三夫人嘴唇蠕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