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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兴朝驸马须知 (宣蓝田)


  只剩下怀孕已五月有余的江家小妹,怀着个大肚子还挤开江俨往她这里凑,承熹看得提心吊胆,连忙上前去搀了她坐下。
  想起江俨先前解释过的事,承熹不由有点脸热——明明是人家同父同母的嫡亲妹妹,自己却误会了她这么多年。心中过意不去,从颈上解下了自己戴了许多年的玻璃种淡青水绿翡翠佛公。
  今日她本备下了许多礼,江俨每个亲人都有一份,这佛公却是此时才想送出的。见江灵正要推辞,浅笑着与她说:“这坠子是我戴了许多年的,护佑人平心静气,静思熟虑。这坠子我家皓儿也戴过的,那时怕他年幼压不住,特意寻一高僧要了说法。佛陀平等圆融,通上彻下,无论身份贫富都可随身佩戴,也没有压不住之说。妹妹近身放着,于孕期有益。”
  江灵心中一动,公主戴了多年的东西,佛光与贵气并存,虽是万中难求的玻璃种,却是通上彻下的佛祖所化,这番心意可是实实在在的。前两日她跟夫君闹别扭总是生气,好几回都觉得肚子疼,便更看重这为了腹中孩儿好的佛坠,便接过了那玉佛认真戴上了。
  只是公主用了“平心静气”和“静思熟虑”这两词,想必是哥哥把自己和夫君的事讲给她听了。心下却是微恼,哥哥竟把自己的丑事讲给未来嫂嫂听?扭头在江俨手臂恶狠狠拧了一把。
  江俨一身强健筋骨,自然不痛不痒,没当回事。承熹却不由坐直了身子,颦着眉尖想要出言制止,却又生生忍住了,人家兄妹情谊她如何说得?只是看江俨默默捱了那一拧,心底有点心疼。
  江灵走了,丫鬟们把桌上的杯盘狼藉收拾干净,也陆续退了出去,此间便只剩下江俨与公主。
  承熹这才长吁出一口气,先前的紧张总算消散了。江俨于她的意义不同,她本就极在意他家人的看法,不想给人留下性情冷淡不好相处的坏印象,连话都比往日说得多了好多,如此谨言慎行如何能不紧张?
  江俨看得好笑,自然明白他的家人都对公主满意极了。便是他入宫为侍多年,便是她嫁作他人的时候,家人也
作者有话要说:  江俨看得好笑,自然明白他的家人都对公主满意极了。便是他入宫为侍多年,便是她嫁作他人的时候,家人也只是心疼他,常常对着他长吁短叹,从未说过公主半句不是。她这么好,他的家人又知他心意,怎么会不满意?
  见她午膳用了不少,便问:“公主可要去园子里走走?”
  ——初来江家,便要和江俨二人并肩在人家园子里逛,似乎有些不知礼。承熹摇摇头,生怕头一次见面就给他的家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怕她干坐着无聊,江俨思量片刻又问:“公主可要去我的房内走走?”
  承熹不由脸热,他一介男子起居所在,她如何能进得?轻飘飘瞪了他一眼。
  江俨抿唇笑了,见公主脸上发窘,赶紧收敛笑意:“只是书房,无妨的。”
作者有话说:明天上吻戏!但别抱太大期望……毕竟作者君只写过play没写过吻戏_(:з」∠)_

☆、说好的吻戏不食言

  江家占地很大,头一位弃文从商的老祖宗最先置了地,其后几辈好几次扩建,才成了这般大的宅子。
  商海沉浮人事纷杂,便是江家这般的古玩世家,这二百多年来也几经起落。可这江家老宅,却从没有破落。能看出二百年时光积淀的古韵,却分毫看不出岁月消磨的陈旧。
  承熹与江俨并肩而行,路上来往下人见两人并肩行来都笑眯眯看着。承熹一路忍着羞赧颔首示意。若是如此还没有什么,只是老有人清清脆脆喊一声“少爷少夫人好”。
  实在尴尬,承熹只好佯装没听到,脚下行得越来越快。江俨默不作声跟在后头,面上带笑。
  约莫走了两刻钟,才到了江俨的院子,承熹走得腿都要酸了,中途还歇了一回。
  江俨久不回家,前两日寄了家书回来特意交待要把书房收拾干净,免得有灰尘杂物惹得公主不喜。他在公主前头推门一看,果然窗明几净,地上的仿木纹石砖是东南那边工匠弄出来的新花样,雅致美观。这地面不知擦过多少遍,亮得几乎能映出人影。
  江俨心下满意,这才敞开书房门,侧身把公主迎了进去。
  承熹微一怔忪,待看清了屋内陈设当下呆在原地。
  四面大敞的玲珑木格窗雕着镂空花纹,皆朝南开着,此时正是晌午,赤日当空,日光倾洒,照得书房一片透亮。轻轻一嗅,似是连书本的清香都飘出来了。
  光是如此,如何值得她呆怔?让她惊讶得说不出话的是:江俨的书房竟和长乐宫中她的书房别无二致!
  约莫四尺高的四张红木屏风立地,竟是并排的四君子图。承熹略一看便觉眼熟,盯着只占了半幅屏风长短的红梅图细看了两眼,终于想明白了这四张图为何觉着眼熟了。
  这屏风上的四君子,竟是她许多年前所画,与宫中书房里的四君子图也一模一样。只是细细看去,布局笔法与她稍有不同,似是别人刻意仿了来的。
  江俨见她看着那屏风愣怔,解释道:“这是属下找了一位精通模仿的画师仿得,把公主画的那四幅口述于他,只是那画师未能亲眼所见,画出来的终有些许差异。尤其是这红梅图,更是未能仿得风骨。”
  承熹一时惊怔不能言语,把整个书房都细致环视一遍。红木格子博古柜,文昌位的四枝富贵竹,一旁端正放置的禅椅枕首宽阔,可静坐理禅的矮案便在其对面,案上的香薰鼎炉与紫砂茶具静静摆着,檀香袅袅,似沉淀了多年寂静时光。
  旁边一张画案上放置了许多用油纸裹了皮并细致卷好的画卷,便是细致到桌上镇纸,绘有湘竹的乌木笔筒,也通通与她书房摆设无二。
  挂在墙上的七弦蕉叶瑶琴从未有人弹过,却精心保养无一根涩弦,只轻轻按弦听听它的音韵便知。
  便是盆景插花等等摆设,也跟长乐宫的书房一模一样。
  承熹一时只觉恍惚,竟不知自己到底身在何处。宫中的书房是她花了大心思布置的,她八年间常常在那处呆着,今日添个插瓶,明日添枝湖笔,他又如何能都知晓?
  “江俨……”她低低唤了一声,不知怎的突然不敢抬眼看他,只拿着手中青瓷笔洗细细端详,轻声问道:“你究竟下了多少功夫,才布置出这间与宫里别无二致的书房?”
  江俨静默须臾,眸底的怀恋比她更深:“属下自小愚钝,只是也不知怎的,但凡关乎公主的事,属下便可过目不忘。”
  见公主抬眼定定看着自己,江俨只觉心尖那一处被火撩了似的,飞快错开眼,淡声道:“每次见到公主书房内添了什么新物件,就记下来,去找宫中的库房管事问问是何物或是何人何处献上来的。公主所用常常都是陛下赏赐,都有详细记录,一查便知。”
  明明这般复杂的事,只有他会刻意往轻巧里说,承熹不由问:“然后呢?”
  “属下趁着月底休沐那一日便去古玩楼中找找,实在找不到的便求兄长南下做生意时顺道带回来。”
  “不过是些解闷的文玩,何须这般劳心劳神?”想想他为这些外物劳心伤神,承熹心中又酸又甜,又颦眉担忧道:“这其中许多是上供皇家的,若是被有心人发现逾制参了本子,可怎么是好?”
  江俨摇摇头:“江家商路四通八达,交待下去自有人寻来,除了价格贵些,提不上费神。这些也不是皇商专供,只是门路要少些,价钱贵些,却算不得逾制。公主放心。”
  承熹不由莞尔——真是个呆子,若是别人做了这事,指不定要说自己劳心劳神费时费力更能讨人喜欢,他却偏偏要往简单了说,只为不想她因此介怀。
  墙上挂的是她年幼时所作诗词,那时尚年幼,刚刚脱出正楷横平竖直的刻板框架,笔迹稚嫩。眼界也浅,那时女夫子极爱前朝一位女大夫笔下所写的女儿婉约诗词,她又没学到家,只学到皮毛没学到风骨,一股子伤春悲秋的酸腐腔调。
  江俨却这般慎重得抄下来,还一张张裱好挂在墙上,如今她再读来实觉脸热。
  另一面墙裱着的三幅都是她及笄前的画作,其中有一幅画得是野鸭戏水图,纸张皱皱巴巴的,画得也实在是差。想来是她那时画完了自己都觉得不能入眼,便揉成一团丢掉了。
  ——可他……却还留着。
  书房很大,听着江俨的讲述,承熹挨个看过去,见到一只泥封的小坛子摆在博古柜上层,那坛子上头贴着张红纸写着一个“喜”字,看模样像是个酒坛,博古柜的其它格子里都是古籍,只有这么个酒坛端端正正摆在高处,看着颇觉古怪。
  承熹伸手取来轻晃了晃,发现里头是空的。
  江俨看了那酒坛许久,声音比先前低落两分,原来微扬的神色稍黯,垂眸盯着那酒坛低声道:“这个,是你与……你成亲那日,开封的女儿红。”
  承熹一怔,此时的江俨,眼角眉梢都染着一层郁色,他平日从来无甚表情,此时她却能看得懂他眼底难以言喻的伤痛。他甚至都没敢正眼看她,只垂了眸抿唇去看手中那个小小的酒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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