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落闻言,眼中有些不可置信,但转瞬又变成了释然,可释然过后也有淡淡的哀伤一闪而过。
“先把药喝了,你瞧你现在的身子,牢里冻了一晚上就烧了三天,要是真的去了蜀地,服那些劳役,估计有你受的。”宇文宪拿过刚才的汤药,又舀了一勺递到她嘴边…
尘落恍惚回神,这才觉得自己浑身乏力,原是烧了三天的关系…
“这里?是你的府邸?”她左右张望,“不行,我要赶紧离开长安,不然再被他发现了…”
宇文宪一把按住了她,好气道:“第一,我已经把兵权交还皇兄了,现在闲散人一个,周围也没什么耳目盯着,第二,这里不是我的府邸…”
“不是你的府邸?”尘落觉得刚刚的话内容颇多,一时反应不过来,只得继续问道,“那这是哪里?”
“你先把药喝了,喝完我再带你随便走走。”宇文宪耐心地哄着她。
尘落无奈,知道斗不过眼前这位,只得将信将疑地把药喝下。
喝完了药,宇文宪又出去传来了膳食,逼着她全部吃下去,才扶她起身。
脚一踩地,尘落还是觉得身子虚脱无力,还不及向前走,身边的男人已经打横将她抱起,犯贱道:“你要是摔了我又要亲自伺候,所以还是免了这麻烦吧。”
“你…”尘落无奈地捶了他一下,也懒得继续费唇舌。
等到宇文宪抱着她走了一圈重新回到自己屋子的时候,她才意识过来,这里竟是当初那人送她的乐坊,而这个房间,是她给宇文宪准备的竹青苑。
宇文宪说先前因为那人将高氏宗亲的女眷重新抓了,所以这里也跟着荒废下来,他便趁着机会让自己的亲信部下以商贾的名义入手了这里,也是希望给自己留条后路用。
“今后你有何打算?”宇文宪看着坐在窗前发呆的人儿,还是问出了口,“我知道你是铁了心想要离开皇兄,不然也不会做那种宴上行刺的傻事。”
“我也不知道,但我想先去找我的孩子…就算她已经不在了,我也想找到她…”
“尘落,嫁给我怎样?让我陪你一起去找…”宇文宪毫不避讳,走到她身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
尘落摇了摇头:“宇文宪,你知道我不会嫁给你的…”
“哎,真是无趣,在你无依无靠的时候好心给你个地方,你就这样拒绝了…”宇文宪摊了摊手,“既然如此,先在这里住着吧,我派人去打听絮儿和秦爱的下落,一有消息,便带你去找。”
“谢谢你…”尘落继续看着窗外,“不过我还是早日离开长安吧,免得再生变故,京中耳目众多,若他发现了…”
“尘落…你知道吗?皇兄前些日子下了诏,取消了贵妃之位…从此,皇兄的后宫只设妃二人,世妇三人,御妻三人,再不增置…”
尘落心里一颤,却无奈道:“他何苦这样…”
他取消三妃改为两妃是想告诉世人,从此后,无人能再成为他的贵妃吗?…
“这个…”一枝梅花发簪出现在她眼前,“我救你时,这东西插在你发上…”
她看向宇文宪手里的东西,眸中光影流转,想到那日在牢中模糊的印象,竟一时说不出个中滋味。
“怎么?不要了吗?”宇文宪把玩着手里的簪子。
“看到它也只会让我难过,送你好了。”她隐了隐情绪,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宇文宪手里的动作一滞,静静望着她的背影,不好再多说什么。
尘落本希望宇文宪尽快送她离开长安,以免节外生枝,可一来自己身子确实太弱,二来宇文宪和她说宇文邕近期忙着实施《刑书要制》去严惩那些藏匿粮食人口贪污偷盗的人,还要去楼观台与三家之人研讨《无上秘要》与《珠囊经目》等书的编撰,加上各州郡烦心的事情,哪里有闲暇顾及她这个已死之人…
再说,大隐隐于市…
因此,尘落留在了乐坊之中,准备养好了身子再想今后的路。
修养的半月中,宇文宪时常派人送很多补品过来,还派了专门的亲信照料她,他隔三差五地也会来看她。
许是因为久违了的自由,尘落的身子比先前好得快了很多。
为了让自己尽快恢复,她每日也会在后院中练一个时辰的武。
有时候宇文宪来了,两人还会在院中切磋一二,只是宇文宪担心她的情况,每每相让,倒让她难以找回先前的畅快淋漓…
这日,她正在坊中休息,却听到下面热闹的争论。
好奇之下,她换上男装下了楼。
在楼下找了个偏僻的位置,她让侍女上了些茶水,便静静听起了周围的热闹。
“听说了吗?又要开战了!”
尘落的手一抖,不自觉地看向说话那桌。
原来是几个儒生…
“可不,这城里都传开了,说是东寿阳的原齐国人因听闻陛下杀了高氏全族,揭竿而起,率五千人袭击了并州城,准备响应投奔突厥的高绍义…”一个儒生补充道。
“去年和今年伐齐,接着又出兵和陈国还有稽胡打,现在又要平定内乱…还有吐谷浑和突厥虎视眈眈…哎,这连年征战,何时才是个头?”
“有什么法子,陛下让打,这国内还不是要跟着去打?我那亲戚家中去岁征调一人,战死在吐谷浑,今年又征去一人,死在了晋阳之战里…如今家里唯一的孩子只有八岁,要靠谁种地养家?”
“以前若是想逃过兵役,去寺里也好,隐藏了户籍也罢,至少还能逃掉,可陛下前段施行的《刑书要制》,那法严得怎敢去犯!整治贪官污吏,杀了便也算了,为了户籍和军籍,真是逼迫着百姓们交出私藏的人口、土地和粮食供给军需呀…这都记录下来,若是少了毫厘皆是死罪…”
那桌的对话还在继续,尘落却有些听不下去了…
她从未想到,他努力了这么久换来的统一并未被称赞,反而渐渐引起了百姓对他穷兵黩武的哀声,他以重刑治乱世,无非是希望加强对自己国土和国民的控制,有效发展,但或许操之过急,适得其反地走了极端,惹来非议…
正自顾自想着,眼前一暗,她下意识抬起头,正看到匆匆而来的宇文宪。
宇文宪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下,转身向楼上的厢房而去。
她忙跟了上去。
一进房门,他便问道:“你怎么这样下去了,万一被谁认出来。”
“对不起,我刚刚是听到楼下的喧闹才下去的,不过换作男装,应该看不出来吧?先不说这个,我刚才听人…”
“我正是听到这个才赶过来的。”宇文宪也神色凝重。
“你可知是何人带头反的?”尘落问出了口。
“不清,那人似乎也不是你们高家的臣子。”
“他派谁去讨平?”
“东平公宇文神举领军,明日便出发。”
尘落没再说什么,只是走到了窗边,打开窗子望着外面的天空。
“要去吗?”宇文宪走近了她。
“并州,是我悔恨半生的地方…而我去了能如何?我什么都做不了…”
“悔恨吗?那时你不做也会悔恨半生…如今又怎会不在意?”
“我只是可惜…我高家那么多人的血,换来得却不是他想要的太平盛世…五哥他们死得未免冤枉,未免不值…”
“……”
她转过身:“宇文宪,若是可能,你能不能上表让他适当量刑…法不可无,但如此重法,难保民怨沸腾…”
“王者最忌朝令夕改,法令过严之事皇兄也会明白,皇兄只是希望尽快整顿出一个清明的国家,所以非常时期用了非常手段。此事,我会在适当的时候再上奏的…”宇文宪淡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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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宪刚走到齐王府门口,便见自己的管家匆匆向他走来。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忙快步向里走去。
“几时来的?现在在哪?”
“已经来了一个多时辰,本来属下想请去内堂里坐坐,可那位去了花园,在那里摆弄起了象戏。”
“你去备些茶点送来。”宇文宪吩咐完便去了花园。
宇文邕坐在花园的荷塘边,身侧的青石板上放着象戏的棋盘。
可他手握着劈木,迟迟未有动作。
“皇兄……”
宇文宪的声音让宇文邕收回了神思。
他转首看向弟弟:“回来了?她…”
宇文邕顿了顿,一时不知道该如何问…
宇文宪迟疑了下,便将她的话一一复述出来…但却未提最后那关于让他上表之事…
“是朕让她失望了…”宇文邕扔下手中的劈木,起了身,“等神举平定了并州之乱,朕恐怕要亲自去一趟,先前杨素提议迁并州之民入关中,如今已成了当务之急,而且到时,恐怕朕还要尽快回邺城,将那未完的东巡走完…你既已告老,留在京中好好照顾她吧…”
“皇兄…”宇文宪叫住了要走的兄长。
“若她想离开,皇兄还会阻止吗?皇兄当真不再见她?”
宇文邕顿了顿步子,感慨道:“如今,我还有什么立场去阻止…她对我的恨早已深入骨髓,我若出现,不过让她更恨…我能做的,不过遥遥守望,给她衣食无忧,不像那些被放出来的高家女眷一样,过颠沛流离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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