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了,我这身体,自己清楚,我也不想受周人的恩惠…你现在既然心向周主,以后也不必再来看我…”孝珩说完,又咳嗽了起来。
尘落又拍了拍他:“二哥,你曾经说过,若是有一日周齐开战,让我置身事外,两国都不会为难我…可是河阴之战的时候我很无助,当时我想阻止他伐齐,却发现自己因此害他受伤…我想去看他,又被他关进了军牢…那时,你派秦大哥来,是为了救我还是为了来扰乱周军的军心,顺便让秦大哥救我回去威胁他?他质问我的时候,我不知道可以解释什么…我清晰记得那时自己遭受的杖刑,还有之后他告诉我二哥要将我逐出齐国宗谱的事情…二哥,你其实一直在帮我对吗?你知道我被抓,所以让我与齐国划清界限,好让我可以安然留在周国?…既然这样,为何现在要这般在意我的心向何处?…”
“你说得没错,那时我所做的是为了帮你,可那时的前提只是开战,现在确是你的男人灭掉了齐国!得知你死的时候,我痛心难过,后悔同意你出嫁,但我引以为傲,可如今看到这样的你,我却觉得小妹她是真的死了…”孝珩感慨一句,语带呜咽之声。
尘落闻言也不免哀伤起来,她含泪道:“二哥,事已至此,我们没什么挽回的余地,如今除了绍义哥哥外,我齐国的宗室基本都在长安,绍义哥哥没有那么多人马与他对抗,突厥又狡诈多变,根本不足为信…他…虽然有时候独断了些,但毕竟是个为国为民的好皇帝…”
“你想说什么?说我大齐的皇帝都荒淫无道吗?!”孝珩打断了她,有温怒之色。
“二哥…”尘落只觉得曾经那个温润如玉的兄长似乎已经不见,他变了很多…
平复了下心情,她才道:“妹妹并非这个意思,也非偏向他。妹妹只是觉得,既然已经难复基业,为何我们不把这个国家当成自己的国家,用自己的手去让它变得更好?…我想帮他建一个没有战争的国家…一个强大的国家…让我们的后人可以不必再背井离乡,征战杀伐,兄弟反目…那样的国家,难道不是二哥也希望看到的吗?”
孝珩无奈道:“那样的国家,真的会有吗?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更何况现在面临着不同民族,不同语言,不同文轨,不同信仰诸多的问题…晋室罹难以来,多少人想一统山河?苻秦也好,元魏也好,甚至是他宇文邕,如今做到的也不过是北边的山河。汉人们还在江南守着他们的正统,他们几百年尚难做到,又怎会让我们这些胡人去完成…”
“我相信他可以!这与胡汉无关…就像二哥的血液里有着胡汉的双重血统,我的身上有着汉人,鲜卑人,柔然人三国人的血,像二哥教我尚儒修文一样。血液和文化是可以交融的。邕哥哥他,一直在努力让胡汉融合,在努力减少胡汉间的矛盾,我相信总有一日他的努力会有回报,而那时,天下也不会再有胡汉之分,都会是他的子民…”
“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
“或许不容易,但只要努力,胡汉一家有何不可?我腹中的孩子现在不也拥有的是周齐两国的血统,他是我们两国的未来…二哥,也许妹妹不该这样要求,但妹妹希望你可以助他,而且出于私心,妹妹也需要二哥在身边支持我…”她边说边抚上自己的小腹,脸上是安详的幸福,“这孩子已经快五个月了,再有五个多月便要出生,他希望是个男孩,可我更希望是个女孩…我,很希望让二哥来教导这孩子…”
孝珩的瞳孔骤然放大,他看着她,看着虚无的门外,拳头颤抖着。
最终他眼角红润,却好笑道:“小妹,你想让我如何教他?是把他教成如你这般迎合周人的?还是日后会复兴我大齐的?”
尘落闻言,终究克制不住心里的委屈,轻声哭了起来:“二哥…”
门在下一秒被人打开。
她忙抹着眼角转过了头。
宇文邕走过来,拉住她的手便拽着她往外走:“回去吧,朕的孩子朕自会找人教导,而朕也自有人辅佐,既然你二哥不愿,身体又不好,就让他在这里好好养着。”
尘落诧异地看向面前的男人,又回头望着榻上的人,见他又开始咳嗽起来,唯有嘴角轻勾。
她眼角一酸,突然明白了二哥的用意。
二哥,你是故意这样说,把我气走的吗?你想把我完全交给他吗?
她想要回去,眼前的男人却不肯松开她。
孝珩见他们走远,压抑着咳嗽的声音,笑了起来。
小妹,二哥很憧憬你说得那个世界,可二哥恐怕没有那么久的命去等了…
你若是想用孩子赌一场齐国的未来,我会倾尽所有教他,也会辅佐宇文邕建立一个如你说的那样的国家…
但你不愿去赌,刚刚秦叔说你在花园里与延宗说了那么多,在你心里并无争名夺利的想法…
你希望孩子平安喜乐,既然这样,何苦让那孩子学那么多,他自己平凡,自能平安喜乐…
你想让我辅佐他,我明白你的心思,可要知道周国的朝堂不会比我齐国好到哪里,到处也少不了明争暗斗,我辅佐你的孩子,终究会落人口实,反而连累你和孩子…
你已经不姓高了,那便彻底与我们断了兄妹之义…
没了我们高家的外戚势力,他才能更加放心的爱你,对你好…
你既然相信你的男人,就让他好好珍惜你,给你一个那样的盛世…
尘落被宇文邕拉着走出来很远才停了下来。
她甩开他,想要回去,却又一次被他拉住:“今日起,没有我的陪同,你不许再单独见他,这高孝珩,太过分了!他是当真以为朕不会杀他!”
尘落身子一震,软在他怀里,恳求道:“别伤害二哥,求你…我相信二哥不是真心要伤我…”
他搂她在怀里,见她泪眼婆娑,叹了口气:“好,但若他再敢对你说出这般言语,我就算不杀他也定不会放过他!”
她靠在他怀里,闭上了眼。
“落儿,你想让高延宗和高孝珩成为你外廷的助力,但他们不一定合适,你若真的想要,我会为你安排…”宇文邕终究说出了口。
她抬头望向他:“你…都听见了?还是你派人跟踪了我…陛下,不信任我吗?”
宇文邕低垂了眉眼:“我派隐卫,是希望他们保护你,没有别的意思…”
“是吗?”她轻笑出来,“听到那些让陛下失望了吧…”
“我听了隐隐开心,因为你越来越在乎这孩子…而且我听到你与高孝珩说得那些话,觉得我的落儿又回来了…”他嘴角轻勾,眼中有宠溺,有开心,有伤感,还有许许多多她没读懂的东西。
他抬头望着天,低低笑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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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艳阳,浩荡的队伍从长安出发,向着云阳宫而行。
尘落靠躺在马车中,看着身后消失的长安城轻叹了口气。
“怎么了?”男人磁性的声音响起,带着浓浓的关切。
“是不是再回来的时候长安城也要变样了?…真搞不懂你在想什么,怎么拆上瘾了?百姓再建房屋也用不了你拆这么多宫殿吧?而且你的皇宫本来就挺破的…”尘落埋怨着。
宇文邕淡淡笑道:“雕墙峻宇,深戒前王,我怎可不小心?况且我要为万民之表率,提倡节俭才是。拆些宇文护当年建得华丽之所,正好可以表达决心,等拆完这些,我估计还要拆并州和邺城的宫殿,你可会反对吗?”
尘落撅着嘴,闷闷道:“我反对你也会拆…况且那边确实华丽过了些,我反对都没底气…陛下你近来是不是越来越□□了?群臣上谏都没用…你一句话,现在多少人要陪着你去云阳?你也真是的,为何正殿别寝还有露寝这种地方都要拆,以后你连个睡觉朝议的地方都没有…”
“以后可以常睡你身边,要正殿别寝做什么?朝议之所多得是,何必要露寝那么豪华?再说,我拆露寝又不是全拆了去,留个基本的样子就好。”
尘落一时无言,脸却跟着红了:“这又不合规矩…”
“规矩是朕定的,谁敢有异议?”他说得自信,顿了顿才道,“很久不来云阳…虽然这次又不能与你同览山顶的风景,但看到你还在我身边,看到我们有了孩子,我觉得很幸福。”
她有些恍惚,想到当年稍瞬即逝的金泉美景,不得不感慨他们曾经的幸福就如那美景一样,短暂易逝…
经历了这么多曲折,不知道这次能否长久下去?
她向他身边挪了挪,轻轻靠上他的肩,闭上了眼。
宇文邕揽住她的腰,手抚上她的小腹,唇角轻勾,吻上她的发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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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阳的日子总是简单平淡,也多了些长安没有的惬意。
初夏午后的时光,尘落喜欢坐在院中享受太阳的恩典。
宇文邕见此便令人在庭院中铺了软榻,还拿来表章坐在院里陪她,将监督她喝药的责任全权拦下,不许下人们插手。
他时而提笔圈圈点点,时而抬眼看看她在做什么,偶尔见她睡着,还会为她找来薄被盖上,免得她生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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