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侧首而望,眼神扫在他身上:“豆罗突,你没什么要和朕说得吗?”
“呵…有何可说?成王败寇,自古如此…”宇文直回瞪向他。
“好,真好!真是母后的好儿子,朕的好兄弟!”宇文邕语气带着淡淡的哀愁,“朕到底哪里亏待了你,你做出这样的事情!”
“你哪里亏待了我?怎么?皇兄向来运筹帷幄,却连怎么对我的都不记得?!”他满眼愤怒,捡起地上的酒壶,猛灌了几口又狠狠将酒壶摔在地上,“兄弟?说得真好听!我倒想问问皇兄!你何时把我当成过兄弟!”
宇文邕看着他疯狂的样子,竟觉得陌生…
他的弟弟一直是狡猾的人,也一直是这样不吐不快的人,可他没想到他对自己有这样深的积怨…
他自嘲一笑,若是没有把他当兄弟,他又怎会在他帮了宇文护后给他信任…又怎会到如今的地步还留他一命?…
“…那你又何时将我当过兄长?…”宇文邕声音很轻,却让宇文直心里一震。
宇文直失笑出声,他指着眼前的兄长:“不管你信不信,我曾为有你这样的兄长自豪过!你也知道,自小父亲母亲都宠我,我眼里对其他的兄弟多是不放在心里。我不服毗贺突,所以从未真心叫过他五哥…但你,我是打心里尊敬和佩服的,也是打心底叫出的这声皇兄…”
宇文邕不易他会说这样的话,深邃的眸子盯着他的眼睛。
“不可思议吗?”宇文直讥讽道,“我承认我曾经是没在乎过你这个兄长,因为我向来只跟着能给我带来好处的人!当年皇兄你表现得太懦弱!我那时认定你斗不过宇文护,你早晚会像大哥和三哥那样,而到那时,说不定坐上皇位的便是我!可是我没想到宇文护如此偏袒毗贺突那家伙!既然他对我不仁,我便要报复他!我帮你本只是想报复宇文护,却因此发现了皇兄你的城府!我为你的忍,不得不佩服…也为我有这样的兄长自豪!…”
宇文邕静静听着他的发泄。
“…我何尝想反你?我难道不想和你这个一母同胞的哥哥兄友弟恭吗?在我开始佩服你的时候起,在我决定帮你一起除去宇文护的时候起,我曾经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便已经消散了…我是真心实意愿意帮皇兄你,愿意对你俯首称臣!…可是全是你们逼我的,都是你们逼我的!你为了你的女人,为了你的儿子,甚至毗贺突那家伙!一次次逼我!”
“…以前你和毗贺突一起,感情深厚,我介入不了,可诛杀宇文护后,我自认为比他更值得你信任!但你呢?你把大冢宰之位给他…你给了我什么?一个听起来好听的地官,看起来高高在上…我努力想要做好!想要让你认同,可你却又疏远我!你不再让我随意出入禁中!将我的府邸拿去做了东宫!甚至为了你儿子不分青红皂白地夺我权力!还有…为了你的女人,你当众打我!…”
宇文邕看着眼前的人边笑边声泪俱下,像一个被抛弃的孩子,也觉得眼角一湿,他努力抑制着,平静道:“就因为这些?许是朕有不对的地方,但你就没有错吗?!”
“有错又如何?误射你的女人是我错,可人说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裳…我知道你在乎那个女的,可我未想到你竟会因为一个女人打我!从小到大,父亲没打过我,母亲没打过我!只有你!我尊敬的兄长!”
宇文直见他不语,继续道:“…前些日子,我为了你的废佛道之事日日操劳,受着下面的唾骂,还要被你的儿子巧言令色地耻笑,你为此不问缘由,夺我权,将我禁足!你可曾问过我为何会打人!”
宇文邕抿了抿唇:“不伦对错,伤人在先,难道朕罚得有错吗?!寻常人家尚有家法,尚有赏罚,尚有尊卑,更何况是皇家?…”
“呵,你说得简单,你是皇帝,一句话便能决定一切!什么尊卑?你以为你儿子就懂吗?说到底,终究在你眼中我做什么都不对。而你偏袒毗贺突,他怎么做都对!无论什么,我怎么做都不如毗贺突!你每每对他称赞,可考虑过我的感受!既然怎么都比不上,我为何要去改变?!为何要迎合你们!我自己坐上皇帝的位置,便无人敢再瞧不起我!我也是宇文泰的儿子!和你一样非嫡非长,你能坐得,我有何坐不得!”
“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如此大逆不道!”
“我当然知道!”宇文直笑道,“皇兄,江山美人,自古难两全,你想要江山,注定你的女人会恨你一辈子!你不是爱她不想失去她吗?既然如此,就让我替你完成其他的!弟弟这么做也是帮你分忧!”
“住口!”宇文邕斥责道。
“怎么,被我说中了吗?!皇兄,你不杀我,如果我出去终究还会反你!不过那时候我会让你心爱的女人陪你一辈子!不论生死,你都不孤单!”
“够了!”宇文邕闭上眼,“执迷不悟!你不要逼朕!”
“逼…”宇文直肆意道,“到底是谁逼谁…”
宇文邕胸口起伏,他默了默,语气不辨喜怒:“朕再给你一月时间,你好好想想…”
说完,他转身出了屋子,只留下宇文直仍然在屋中放声狂笑。
作者有话要说:
再虐直哥两章,便开启东伐新篇,准备开虐女主。。。
PS:宇文直的谥号剌可能多源于他的行为,不思忘爱、愎佷遂过或许是直哥自取灭亡的致命缺点,但直哥给人的感觉却是个很感姓的人,他拿出这么大勇气来造反,总觉得他的心思不是单单的怨恨那么简单,多少会掺杂着很多其他的情感在里面。
第75章 煮豆燃萁
简介:同气连枝欲赦免,谋逆事败遭诛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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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雨无声,却让长安城骤然冷了下来。
尘落立在廊间,感受着水汽一阵阵扑面而来,又一次回想起了宇文直说过得话。
扪心自问,她确实信了,因为那人是邕哥哥,是胸怀天下的帝王,而那些举措,确实不能忽略…
可是那日他回来的时候,她见他微微泛白的面色,眸中布满的猩红,还有额上的伤口,便不忍再说其他。
她小心地为他处理着头上的伤,却被他一把拉入了怀中。
她清晰地感受到他双肩的颤抖…
那时她有些恍惚,心里也有些痛,最终她开口为宇文直求了请,希望他给他一条生路…
他没有说其他,只是静静看着她,捋着她额前的碎发…
那之后的第四日,他又去了云阳宫,但这次却没带她同行。
她想他或许需要一个人静静…
他在云阳半月,丝毫不过问别宫之事,只是专心于政务。
为了拣选国之人才,他甚至下诏令自建德元年八月以前犯罪未被推纠,但于后事发失官爵者,恢复如旧。
而于她,宫里的这半月平淡无奇,她每日会准备些酒菜送去别宫给宇文直。
只是宇文邕走前似乎对别宫有所交代,侍卫每次都不让她进去,她也只得让他们将饭菜送进去,又在屋外吹上一首《梅花落》,再悄然离去…
每每那时,当年的上元之景便浮现在眼前。
那样温馨的午后,兄弟和睦,母子情深…
真的不会再有了吗?…
一阵风过,冰冷的雨滴吹打在脸上,让她清醒了许多。
犹豫片刻,她撑了伞,迈出思齐殿的门槛,向延寿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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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宫,宇文邕令人摆好了素酒和棋盘,才屏退诸人。
他坐到宇文直对面,拿酒壶斟了两杯酒:“半月不见,你好像憔悴了不少?听说落儿每日给你送膳,你还真是辜负了她的好意?”
“若是皇兄被关在这里半月,也不会比我好到哪里。”宇文直的样子颓废,可眼中的狡黠丝毫不退。
“看来你还未想清楚?…”宇文邕放下酒壶,眸色深沉。
“有何可想的?我唯一想不清楚的是我为何会败!”
宇文邕将一杯酒递给他:“上次和你这么喝酒下棋已经记不清是什么时候,母后丧期在即,不能畅饮,今日便以这素酒代之,你我兄弟再来一局如何?”
“呵…”宇文直接过红玛瑙的酒杯,望了望杯中的酒。
那液体在杯中宛如鲜血一般。
“只怕皇兄这酒是鸩酒吧?”
宇文邕摇了摇头:“若要杀你,我也不急于今日。”
宇文直轻哼一声,仰头饮尽,又将杯子重重放下:“皇兄倒是好兴致,这别宫简陋,我一刻都不愿多呆,你还有心情与我在此下棋。是在讽刺我吗?!这象戏是你所作,我自以为自己可以胜过你,却未曾想次次都在你的布局之中,这次,我定不会再受制其中!”
“是吗?”宇文邕勾起唇,“经历这么多,你还是如此执念,若此次真能胜了朕…”
宇文直啪地将劈木掷出:“我便赌上这性命,今日定要赢了皇兄!”
宇文邕静默下来,望着盘上渐渐展开的局势,越演越烈。
宇文直的手掌逐渐握成了拳。
“看来胜负将定。”宇文邕端起酒杯小酌一口,无视了他的咬牙切齿,“或许现在回头还来得及,若是求胜心切,失去判断能力,深陷其中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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