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延宗身子一矮,倒在地上睡了过去。
尘落见没了动静,轻手轻脚地从树后走了出来。
她走上前蹲下身子,用他身上的披风将他裹得严实了些,又轻轻从他手里抽出了酒壶放到一边。
“五哥…你要振作起来。四哥不在了,齐国还有五哥你呀!五哥不是说过要做二叔一样的英雄,要和四哥一样为齐国而战吗?…你对四哥说这么多,又起了誓言,我相信你能做到…”
“五哥…振作,振作!”五郎学道。
尘落边擦着泪,边起身看向棺木。
她对着棺木身鞠一躬:“四哥…我回来了,因为我想回来看你…”
尘落吸了吸鼻子,手抚上棺木,不禁颤抖起来:“四哥,最近我日日梦到你,我想你是不是在难过,是不是想把心里的苦说与我听呢?”
“你一定也很担心我吧…所以才会一直托梦给我,让我清醒过来?不要沉溺下去…”
“…四哥说得没错,我本该忘记他的,从我知道他是周国皇帝开始就该忘记的,如果忘记了,就不会像如今这样痛苦…”尘落眼泪簌簌,眼前的景色也已经变得模糊…
“可是妹妹真没用,始终做不到…或许这就是命运,我必须面对…这次,我是偷偷跑回来看你的,我想他一定很生气,但是我答应了他还是会回去…”尘落咬了咬唇,“因为他是我丈夫…”
“四哥,世间会有双全之法吗?我想保护我的故乡,也想保护我的丈夫…”尘落这样问着,却只听到耳边嗖嗖的风声。
她站了一夜,直到月偏西天,才不舍地看了一眼依旧躺在地上熟睡,却被五郎捉弄的延宗…
五哥,对不起…
她抬手示意五郎过来。
五色鹦鹉不情愿地离开了肥大的身子,飞落在她肩上。
离开的时候,她又扫了眼皇陵的其他地方。
祖父,祖母,父亲,二叔,九叔,大哥,三哥,四哥…
我该走了,去我该回去的地方,希望我再也不会来这里看你们…
因为不来的话,至少我知道你们和现在一样,都没有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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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近晌午,尘落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在邺城的大街上。
虽然齐国国力不及从前,可邺城却繁华依旧。
感受着熟悉又陌生的气息,她的心也跟着平静下来。
“听说突厥的使臣不日便要到了。”
尘落听到街边酒铺的大叔这样说着,不少人也在讨论突厥使臣的话题。
她轻轻勾了勾唇,也许没她想得糟糕,突厥若非惧怕,也不会来使的…
“这位施主…”一个声音让尘落停了下来。
她回头望见一黑衣僧人。
他头戴斗笠,右手拿着法杖,正兀自站在那里。
因为笠上的轻纱遮挡,她看不清此人的样貌。
她轻施一礼:“大师是在叫我?不知所谓何事?”
“既遇有缘人,愿赠言于施主。”僧人淡淡道。
“大师请讲。”
“世间离生灭,犹如虚空华,智不得有无,而兴大悲心;一切法如幻,远离于心识,智不得有无,而兴大悲心;远离于断常,世间恒如梦,智不得有无,而兴大悲心;知人法无我,烦恼及尔焰,常清净无相,而兴大悲心。我常说空法,远离于断常;生死如幻梦,而彼业不坏;虚空及涅槃,灭二亦如是;愚夫作妄想,诸圣离有无。”
尘落听着眼神渐渐迷惘。
一阵风过,带起僧人的衣袖,她这才留意到他左袖竟是空的。
“大师莫非是?…”
还不待她说完,那僧人已经转身离去,混入人群之中。
尘落追了几步,却再找不到他的影子…
她站在原地,望着街上的车水马龙,怔怔失神。
若是没有猜错,这个僧人便是达摩祖师的徒弟,慧可禅师。他来邺城传法多年,起初遇到邺城名僧阻挠与加害,还被贼人砍断了左臂,但他以佛法愈心,仍留邺城单臂传法,最后名声大振,甚至被人传起是为了让达摩祖师收为徒弟,才立雪断臂,舍身求法。
他不在乎世俗眼光,为了弘扬佛法,或入诸酒肆,或过于屠门,或习街谈,或随厮役。有人问他是道人,何故如此?他只说我自调心,何关汝事?
皇祖母在世的时候曾经常请他来宫里讲法说经,那时候她还小,偶尔躲在外面听上几句,虽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却很佩服这位令人尊敬的佛教法师。
他刚刚是认出了自己还是只是出于解救众生的想法对自己说那些?为何听起来让她有些寒意,有些不详的预感…
她一路思索着回到客栈,又疲惫地上了楼。
踏进屋子,见舞依不在,她想或许是去找吃的了,便随手带上门,一头栽在床上,蒙头大睡…
不知道过了多久,隐约听到响动她才悠悠转醒。
睁眼地一瞬间,她以为自己看错了,忙揉了揉眼睛。
下一秒,她不自觉地弹坐起来,睡意全无,几乎尖叫出声:“你……你……”
一只手“啪”地一下拍在她头边的床柱上,她向里挪了挪,那人的另一只手便拦住了她躲避的去路,将她禁锢在狭窄的空间,难以动弹。
感觉到对方的怒气,又明白自己此刻的位置实在受制于人,尘落忙垂下了头,喃喃道:“…对不起…”
“道歉倒是快?但只是这样?…”对方沉沉地开口。
尘落抬眼对上他的视线,心虚道:“…是我不好,我知道错了…你怎么在这里…”
宇文邕的脸逼近了她一分。
尘落感觉到渐近的气息,只得向后靠了靠。
“为什么在这里?你觉得为什么?!”
“我…”尘落一时语塞…
“你可知道你犯了几条大罪?”宇文邕难掩怒气,打断了她,“欺君罔上,私逃出宫,最重要的是利用朕对你的信任,若是再严重点,通敌叛国都能算上!”
尘落咬着唇,想要拉开一些距离,却已经无处可逃,她只得坦言:“都已经犯了,陛下要怎么处置,我甘愿一人承担…”
“一人承担?!朕看那些帮你离开的人更应该重罚才行!不然保不准你以后不长记性!”宇文邕怒道。
尘落被他的语气震到,被他灼灼的目光盯得更觉此刻空气都变得稀薄。
她窃窃地低下头,拉了拉他的衣袖,委屈道:“我都认错了,错只在我一人,不关她们的事,你是明君,不会牵连无辜的…”
“明君?呵!”宇文邕又逼近了她一分,“帮你计划,帮你准备马匹,真是无辜!小小一个道姑都敢拐走朕的贵妃!你说朕作为明君应该怎样处置!”
“…”尘落无以反驳,心知他已明了了一切,只得撒娇道,“是我逼她们的,你放过她们吧…不要生气了好不好…我昨晚干完了要干的,本想回来休息休息就启程尽快回到你身边去,可谁知舞依不见了…我开始还奇怪她跑到哪去,现在看来是你的功劳…你那么忙,派人来找我就行了,何必亲…”
话没说完,宇文邕堵住了她的嘴。
炙热的吻落下,带着霸道和侵略,让尘落喘不过气来。
他看着她慌乱的表情,手拖住她的后脑,不让她乱动。
她知道自己忙还这样做,现在还说这样的话…
天知道他有多生气多着急她离开…为了亲自来找她,他安排妥了一切才快马而来,路上都没怎么好好休息…见到她明明是开心的,现在却难掩怒气…
良久,他放开她的唇,又将她拥入怀里。
尘落正想说什么,却听他开了口,那口气与刚刚判若两人,甚至带着些许颤抖:“我怕我不来,你再也不回来…”
尘落心中一颤,不自觉地抬起手还住了他,平复着刚刚的喘息,她窝在他怀里:“对不起…邕哥哥,对不起…落儿不该骗你,可是我知道你不会同意我回来,才出此下策的,以后不会了…”
“…落儿,你因为兄长的死心不能安,因为听到我说的话心不能安,难道骗我的时侯,你就能心安吗?”宇文邕似是要将她揉进自己体内,不自觉加重了手臂的力道,“你好狠…”
腰上的灼热感让尘落生起些自责,更生起些寒意…
她静默着,任他这样抱着。
屋中久久不语,终究是她打破了沉默:“邕哥哥,你是一国之君,不该亲自来齐国找我的…”
又是一阵沉默,宇文邕轻声问道:“我的落儿是不会害我,不会背叛我的,对吗?…”
尘落感觉到他胸口的起伏,轻恩了一声,心里却泛起苦涩。
邕哥哥,我不会害你,可是我很害怕…
宇文邕站起身来,他踱步到窗前,轻轻推开窗子看了眼外面的情况,淡淡道:“这次看在你认错的份上,饶了你。我得到消息,不久突厥的使臣会来齐国,到时候城里的戒备会加强,今日既然城门未关,我们现在出发回去…”
尘落点了点头:“好…”
似是想到了什么,她又问道,“你没为难舞依吧…她在哪呢?”
宇文邕扫过外面的人流:“放心,她没事…现在只是去采办干粮…”
“哦…”尘落放了心,她伸了个懒腰,起身从后面环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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