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撸起袖子在河边收拾着鸡毛,唐木阳也是在这时候才看到他手心的又长又深的伤口。
从里衣厮了一截布条,走到他身边作势要抓他的手。
程徽条件反射的把手掌伸了回去,狐疑的眼神打量着唐木阳,她忍不住笑了,“将军放心,我只是给你包扎起来伤口”
程徽看着少女蹲在他身前,认真而又仔细的包扎着伤口,等她快包扎完的时候。冷着脸解释,“这次就算是你那个丫头有危险,我也会出手相救的,你不要想太多”
唐木阳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看着他,倒是多了些真诚“我会把将军的原话转交给元宝的”
他又不高兴了,唐木阳发现,现在,很容易抓到他的任何小情绪。
手摩擦着身侧被水打湿的荷包,想到她的计划,第一次,心里有了些迟疑。
“什么东西?”程徽也发现她的反常,皱眉望着她。
“送你的荷包”摊开他的大掌,将那东西塞到他手里。
程徽盯着手掌心歪歪扭扭的荷包,针线上的配色他就不说了,歪歪扭扭的针迹更是在张扬着荷包主人的豪放。
程徽注意到荷包上绣着歪扭的程字,这般惨不忍睹的荷包,还真是生平罕见。
“是你做的?”
“嗯”唐木阳点点头,小小的手掌覆在他手背上,慢慢合拢他的手,“将军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这荷包虽然小,但好歹也是我的一番心意。将军别嫌弃就是了”
程徽刚想张嘴,唐木阳又堵道,“如果将军想要把他当成是定情信物,那也可以”
“唐木阳”程徽被她逼得没了退路。不得不正视她。
“说罢,我听着呢”她反倒是没什么在意的模样。
“我比你大近七岁”七岁的差距,不是靠着一张皮相就能抵过的。
他承认对她不同同常,或许是最开始她帮着自个挡箭的英勇,又或者是为了保护自己清白不惜一切的坚韧。
所以他待她同别人不一样,但,不是情爱。
可惜自己说了这么多,对面的女子脸上没动摇的模样,反倒不以为意道,“定国公府的驸马在锦绣公主大着十岁,可是也是在公主刚及笄就尚了公主,现如今还是和和美美的样子,谁不当成是佳话?咱们就差七岁,难道还能大过公主和驸马十岁的差距?”
唐木阳能说会道,程徽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招架,听完她的长篇大论后,语塞。
“好了,大将军,我这会也不勉强你要接受我的心意,也不指望你能对我另眼相看,就只是希望。希望能在将军的心底,稍稍有我一个位置,那就……”
“我去找些柴火”程徽不等她说完,起身走了。
唐木阳看他走去,收起脸上的柔弱,看了看已经收拾干净的野鸡,摇头,抬头望着满天星宿。
程徽回来后,只看到深潭里露出一个黑漆漆脑袋的唐木阳。
难道是因为受不了打击,所以才想轻生?
身子先于理智做出反应,扔掉干柴,迅速把跳到潭水中,在唐木阳惊讶的视线里,飞速的游到她身边,力气无比大的拉着她胳膊游到了岸边。
“你做什么!”他怒不可抑,径直对唐木阳喊了起来。
唐木阳缩缩脖子,另一只手里抓着半片荷叶,无辜道,“我想做叫花鸡,正巧潭子里有野荷,我就想着……”
程徽微愣。
“你是去采荷叶了?”
唐木阳点点头。
程徽放松了精神,这才注意到这人浑身湿漉漉,衣服紧紧贴在她身上,露出纤细的身躯。
冷风一吹。她打了个喷嚏。
程徽将自个身上的衣裳脱了下来,侧过脸披在她身上。
两个人吃了一顿不甚有滋味的饭,两人中间有些微微的尴尬。
“也不知道上面的人察觉出我们失踪了没”唐木阳如果不开口的话,对面那个榆木疙瘩能沉默下去。
程徽抬头看了看阴沉,“如果你那个丫头足够聪明的话,想必,我们很快就能获救”
夜里,程徽点着柴火,唐木阳披着他的披风,把外衣脱了在烘烤,热浪熏得唐木阳脸蛋有些烫,脑子也有些晕晕沉沉的。
“我先睡会,等下半夜了将军喊起我,换我守夜”
荒郊野岭,草木恒生的地方,凡事小心为妙。
程徽淡淡的嗯了一声。
唐木阳和衣躺在干草上。
程徽闭目养神,没过一个时辰,就隐约听到对面有轻微的哼哼声。
他以为是唐木阳说梦话,可是渐渐的,发现不对劲了,起身跨过快要熄灭的火堆,就着火光,看到她脸上带着不正常的红晕。
手贴在她额头上,掌心的温度,险些能烧伤他的手。
天本来就泛着凉意,她这又穿着湿衣服在这晃荡了好长时间,女孩子的身体本来就娇弱,这一来二去的,折腾的难受了。
“唐木阳,唐木阳”他扶起来唐木阳的脑袋,低声叫着。
换来的,也是她更严重的颤栗。
“冷”
程徽把她往火堆边移了移,唐木阳身子还是微微的颤抖着,像是浑身在冰窖里一般。
把她烤干的衣裳都裹在这人的身上,还是没能减轻她的冷意,程徽低下头。看着她因为寒冷上下牙齿打颤的动作,良久把人搂进了怀里。
两个人就维持着这个姿势过了一夜,等清晨唐木阳被翠鸟的声音吵醒后,才察觉出不对劲。
一条手臂在身前横过,形成一个保护的姿势,背后同样靠着一个温热的胸膛。
轻轻动了动身子,程徽顿时清醒,手下意识的朝她伸来,唐木阳想都没想,重新闭上了眼。
“将军,将军……”
“小姐……”
声音从身后飘来,看样子是有人找到了他们。
周墩只是看到自家将军一个背影。已经是欣喜欲狂,疾步奔到自家将军身前,上下打量,“将军,您没事吧?”
这山可是有名的鬼见愁啊,将军摔下来,应该没受伤吧?
周墩还想什么,视线却撇到了他怀里的少女。
虽说,她脸上苍白,唇无血色,但就这么软软的靠在将军的心口,这……不妥吧。
“将……将……军”周墩找不到自个的声音。
“小姐,小姐!”绮玉不顾脚上痛处,绕过周墩,跪在地上,不停的晃动着唐木阳。
程徽抱着她起身。
对上绮玉充满戒备的眼神,冷笑,“真想做些什么,还用等在现在?”
绮玉带有愧色,元宝跟她解释过,也确切知道,将军是自家小姐的救命恩人,可是看到方才两个人亲昵,她不自觉的就想歪了。
众人终于从山底都了出来。
程徽把唐木阳送到了马车上。手伸到怀里,愣了片刻,却未将怀中东西拿出来。
“先请个大夫看一下”
“谢将军关心”绮玉担心不已,“小姐现在还昏迷不醒,奴婢们先带着小姐回府去了”
程徽点头。
绮玉和元宝刚刚跳上车,就看到自家小姐已经坐了起来,对上她们错愕的视线后,露出笑意。
“小姐,小姐您没事了!”元宝痛哭流涕。
“你先下车”唐木阳在被绮玉扶着喝了两口茶后,沙哑的开口。
“哎?”元宝傻眼,小姐为啥要她下车?
“小姐”元宝委屈的抽泣起来,“元宝会好好服侍小姐的”
“起来”唐木阳猜透她此刻的想法。又好气又好笑,“哪里就是赶你走,让你下车是派了你活计”
元宝眨眨眼,破涕为笑。
唐木阳在垂花门前下了马车,同和程徽分别时候不同,此时的唐木阳已经换了衣裳,从头到脚都收拾利索了。
这一天发生了多么惊心动魄的事,没人知道,她也不打算让人知道。
“小姐,三小姐回来了”她刚跨入内院,一个婆子欣喜的叫声传遍整个院落。
这人怕是祖母派来等她的人。
昨晚整个唐府一夜未眠,虽然绮玉当时说过不许透露口风。但是一晚上一个小姐没在自个院子里,如何能瞒得住?
回到了府里,最先要做的,就是去给韩氏请安了。
白妈妈在青松院外迎着三小姐。
唐木阳微微咳嗽一声,朝白妈妈恭敬道,“祖母收拾妥当了?”
“收拾妥当了,昨晚老夫人惦念着你,几乎没怎么合过眼”
唐木阳低头,眨去眼里的情绪,自责道,“都是阳儿不好。让祖母担心了”
白妈妈叹口气,因为是小姐,有些话她也不便多说,“先去看看老夫人吧”
唐木阳刚进屋子,郑凝柔就露出了笑颜,“老夫人,您刚才还说着这三小姐,这不,三小姐马上就出现在了您眼前”
韩氏面色不快,“要真是这样,那昨下午我想着她的时候,她就该出现!”
“三姑娘怕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不然,以唐家家风,如何会夜不归宿?”
郑凝柔看似在劝架,其实是在给韩氏煽风点火。
韩氏看她的眼神,更加幽深。
唐木阳在这节骨眼上,非但没心虚,相反还展颜一笑,“祖母,郑姑娘说的不错,咱们家风严格,孙女又从小受祖母和父亲的教诲,自不敢做出辱没门楣的事”
韩氏放缓了身子。
“可是”唐木阳突然转折。
“昨个偶遇静虚道人,道人说是夜观天象,看到北方有异星升起。非得拉着孙女一起观摩,那道人的脾气,祖母您也是知道的,说一不二……”
韩氏点头,这倒是实话。
再开口,语气缓和了些,但仍难掩责备,“既然是道人邀你切磋,那就该给家里送个信儿来,让我和你父亲,提心吊胆整一晚”
唐木阳面色如初,心头嘲讽。舅舅知道自个失踪后,带着人找了一整夜就连早朝都没去,可是祖母嘴里那个提心吊胆的父亲,一晚上没派人去找就罢了,早朝还是照上不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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