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妈妈老脸一红,她在郑姨娘院子里,自然知道姨娘做过不少的龌龊事,克扣三小姐的吃食和月例,还有……
如今雪中送炭的,却是三小姐屋里的人。
手里的钱袋越发的沉甸甸了。
绮玉看她微愣的模样,也不多说,只拍拍她的手,转身往琅玕阁走。
“绮玉姑娘,你且等等……”绮玉被人叫住,清秀小脸扬起一抹笑意。
停住脚步,扭头佯装不解道,“孙妈妈,您还有事?”
孙妈妈咬牙,附在她耳朵边上,低低的说起话来。
琅玕阁,唐木阳在临摹,唐初乐则在一旁,认真的描着大字,元宝则紧盯两个小姐,蓄势待发,好在小姐们有什么需要,她能及时侍奉。
唐木阳放下手里的笔,叹了口气,元宝马上上前,紧张的望着她道,“小姐?”
她现在到了三小姐院子。好吃好喝,而且,月钱现在也提到300文,都赶得上她老子娘了,往后,弟妹也能吃点肉了,她娘交代了,一定要用心好好伺候小姐的。
唐木阳摇头,“你再这么看下去,我脸上迟早要生出一个大洞来”
元宝急忙低头,“那,那我不看小姐就好”
唐木阳忍不住被她逗笑了。
绮玉就是在这时候进来的。
唐木阳收起笑容摸摸唐初乐的脑袋,示意元宝将妹妹带出去。
绮玉看两个人的身影消失,这才开口。“小姐,您猜的果然不错,孙妈妈现在是恨透了郑姨娘,她方才跟奴婢说,前些日子郑姨娘的嫂子来了,来的时候送了些岭南的丝绸布匹,走的时候,箱子还是沉甸甸的……”
说出这话,唐木阳顿时了然,她这个姨娘这么多年,里里外外不知贴补了娘家多少银子,有银子铺路,怎么可能没出路。
如果她父亲知道,现在他那飞黄腾达的大舅哥,升官的铺路石是他唐家的祖产,不知作何感想。
唐木阳一气呵成临摹的字画,吹了口气,仔细收好,“我那个父亲,想必还被蒙在鼓里呢”
绮玉点点头,何止是大老爷被蒙在鼓里,就连整个唐府,都被她耍的团团转呢。
唐木阳看绮玉不说话,犹犹豫豫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这又怎么了?”
“小姐,夫人当时的嫁妆,怕是现在也到了郑家手里”
本朝有法度。凡是女子,一旦和离或者是故去,如果没儿女,那嫁妆都要送回娘家,如若有女儿,那等女儿出嫁那日,是要把嫁妆送给女儿当嫁妆的。
这郑姨娘胃口不小,赵家的东西,都敢拿!
“不急,不急”唐木阳抿了口茶,看着里面打着转的茶叶沫子,“欠我的,我要一样一样拿回来”
绮玉点点头,“孙妈妈也说了,往后姨娘那边要有什么情况,会跟咱们说的”
“嗯”孙妈妈此时恨郑姨娘的很,暂时可以为她们利用的。
“还有,大小姐回来了”
绮玉小心翼翼打量着小姐神色。
“嗯,知道了”
此时,殿内,唐雨凝挺着略微显怀的肚子,被下人小心翼翼扶着,坐在了椅子上。
唐青云气喘吁吁跑来,略带责备,“这么晚了,你怎么来了?有事,为父去太子妃就是了”
唐雨凝眼泪簌簌,“原来这家我也不能回了”
唐青云着急。“这话又从何说起啊!”
“姨娘的事,我已经知道了,父亲,这几日女儿在太子府,步履维修,别人都知我有个姨娘,至今仍旧是庶女,对我百般羞辱,就算孩子将来出世,贵不可言,想必也会被有心人拿姨娘的身份做文章”
唐青云何尝不知如此。
可是,郑姨娘刚刚作出那种事,他如何能将她扶正?王姨娘那,他要如何说?
“这……”
唐雨凝见此,拿着帕子嘤嘤嘤的哭的更厉害。
“老爷,咱们小姐走到这一步,不容易,您要是再不体谅点小姐,那她们母子真没活路了”
身边的老嬷嬷也叹气附和。
唐青云想到未来的官途都在她腹中孩子,神色坚定起来,“罢了,为父答应你,扶正你姨娘就是了”
“真的?”唐雨凝眼眶含泪。
……
“这个月二十三?”唐木阳在跟唐初乐下棋,闻言嘴角扬起讽刺笑意。
“嗯,说那天是好日子”
吃了妹妹几颗棋子,收到框里,她点点头,“日子是好日子,不过,对她可不是”
“罢了,不提她了,托人把这东西送到将军府上”
绮玉接过画来,郑重点头。
她也该行动起来了,她思考着下一步的棋子该放到哪,心里却猜想那人收到字画时,会是什么模样。
她这个大树,找的足够强大。
不过,就看他上不上钩,给不给她庇佑了。
将军府,周墩正守在一旁看着将军在练剑,门房小跑进来,对上周墩。“副将,这是方才有人送上来的东西,说是要交给咱们将军”
周墩接过来东西,疑惑的打量着,“有没有说是谁送来的?”
门房挠挠头,“没说是谁,就只说了是故人”
“成,我知道了,你下去吧”他思来想去弄不明白,犹豫着还是递给了将军。
“是谁送来的?”
程徽从不和外面的人牵扯,那些人也怕他这活阎王的名声,从不敢主动攀扯。
“门房也说不清楚”周墩好奇打量那东西。
程徽擦了擦额头的汗,径直打开字画。
跃入眼帘的是一个英武的将军,手摸着大刀。眼神锐利的注视着前方,那将军的面目似和他有几分相似,在那丹青的右侧,还提着诗。
“一什么……二什么……五六什么,八九……什么,将军,这是写的什么啊?”周墩识字不多,此时一头雾水看着俊秀小字。
“将军,将军?”将军表情越发的黑沉了。
一别之后,二地相悬,只说是三四月,又谁知五六年,七弦琴无心弹,八行书无可传。九连环从中折断,十里长亭望眼欲穿,百思想,千系念,万般无奈把君怨。
万语千言说不完,百无聊赖十依栏,重九登高看孤雁,八月中秋月圆人不圆,七月半烧香秉烛问苍天,六月伏天人人摇扇我心寒。
五月石榴如火偏遇阵阵冷雨浇花端,四月枇杷未黄我欲对镜心意乱。
忽匆匆,三月桃花随水转。飘零零,二月风筝线儿断,唉!郎呀郎,巴不得下一世你为女来我为男。
“最后一句我看懂了,下一世你为女来我为男!将军,这谁写的啊”
不顾自家将军的颜面,周墩喷笑出声。
这是不是戏文里面,卓文君给司马相如写的诗?
那人是两口子,写诗传情天经地义,那将军这是何意?不对,不对,这么说,如今是有人,给自家将军写下了表白诗?
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程徽捏着画卷的拳头紧紧攥起,向来平静的脸上多些怒意。
周墩小心翼翼道,“将军,这丹青画的传神,将军的英姿全部注入到这画了,看的出来,是费了心思的,扔了太可惜,我看,还是留下吧”
程徽不想再多听,抬眸望着那片葱郁的竹林,此时青黄的叶子唰唰作响,那个眸子明亮的少女好像站在那,笑眯眯的望着他。
“恬不知耻!”程徽大步流星离去。
周墩看将军走远了,才敢放肆的大笑,然,在他捂着肚子可不可支的时候,有人遮住了他的阳光。
“很好笑?”
周墩鲤鱼打挺起身,“不好笑,不好笑,将军,属下先撤了”
没等到回答。
只见僵硬着一张脸的大将军,一把夺过他手里的话,单手将他抬了起来。
副将最后是被人抬着出去的。
唐木阳正逗弄着挂在眼前的画眉鸟,元宝端着一碗荷叶粥过来了。
“小姐,奴婢方才听说,三夫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气势汹汹的跑到老夫人院子,说是有事要请老夫人定夺呢”
“三婶?她这是又闹哪样?”
“奴婢不清楚了,只大概听说,说什么夏日克扣她们院子的冰,念着夏天那会没雨。天气燥热,多紧着老夫人用是应该,可是好不容易到秋天了,就连裁剪两身衣裳,都得看人脸色”
唐木阳笑了笑,她三婶这是坐不住了呢,现在唐家没分家,相当于所有银子都从公中出。
三婶向来挥霍惯了,手里一直觉得没钱。
加上现在,情况确实有些特殊,自己在祖母前面得了脸,吃穿用度上都是按着正经小姐来的,郑姨娘克扣不了,加上还要贴补娘家。现在手里的钱正吃紧。
虽然是祖母掌家,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那些老狐狸被郑姨娘养了这么多年,哪里轻易把掌家权交给祖母。
所以,因为家里钱紧张,三房那里,自然不如以前。
唐木阳从来不认为她那个三婶是个好糊弄的角色。
“让她们自己去闹就行”唐木阳朝里面添了些水。
事情发展的越来越有意思了。
如果不出意外,舅舅那一封告密信,也该放在御史大人案子上了。
郑姨娘放的印子钱,恐怕是收不回来了。
郑姨娘听到了安插在院子里的眼线,说是三房去告了状,怒不可抑。
郑凝柔见此,捏紧了帕子,柔声安慰道,“姑母,您别生气,气坏了身子,这可不值当,再过几日您就当正经夫人,伤得养好,才能夺回一切啊”
郑姨娘瞥了她一眼,“你说的对,我得好好养伤,当上了夫人,才不用受这窝囊气”
“姑母这么想就对了,只要自己不乱了手脚,谁能动的了我们?三房那的事侄女也听说了,老夫人知道她的性子,也只是听听就过了,不会怀疑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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