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坚定地看着前方的一片朦胧的黑暗,她道:“萧六郎,不管你为我失去了什么,我一定不会让你后悔你的选择。我一定要比你的选择,更重!”
她的声音不大,却似穿透了黑暗,飞入了茫茫的天际。
萧乾突地转过头,定定看她,“你多重?”
拿火把的侍卫都离得很远,墨九不太看得清他的面孔,愣了一下,老实回答,“大概八十……嗯斤?”
他道:“想要重,还得再长。”
墨九反应过来,叽叽发笑:“那你可得把我养精细一点。”
他道:“我从未养过猪。养得不好,见谅!”
墨九又是一声哈哈,扯着他袖子压低了声音,“喂,你这是决定养我了?”
他低头睨她,“你这是承认你是猪了?”
这一路上萧乾与墨九两人都走在一起,侍卫们都晓得,谁也不好上去打扰,便是被“解救”出来的温静姝,也默默的由侍卫扶着走了山道,在明明灭灭的灯火中,她想要淡然一点,可脸上的表情却沮丧无比。即便她不想,也无法不沮丧。因为墨九嚷嚷看不清山路,萧六郎居然一路牵着她的手下山,他甚至都没有感觉有半分别扭,他甚至都失去了智慧,不知道想想,这个女人若看不见,她又怎么爬上山来的?
若这是寻常男子那温静姝也不奇怪,可这是萧六郎啊,一个被女子不小心碰上衣角都会嫌弃的男人。他矜贵自持,骄傲冷漠,他今儿会为了墨九做到如此极致……为了墨九得罪纳木罕,得罪大汗,得罪他所有的背后势力。更紧要的是他说:墨九的命,就是他的命。
温静姝有些头痛。
两个侍卫早早下了山,驾着马车等在山下最近的官道上。
可马车只有一辆,这里的主子却有三个。
温静姝走在前面,看着眉开眼笑的墨九,“嫂嫂上车吧?”
墨九心情好,对她也满脸笑意,“静姝会骑马吗?”
温静姝摇了摇头,墨九笑道:“那不就是了。你坐车吧,我骑马。”
“你们上车。”萧乾站在墨九身后,看了她看,又看向温静姝,“我骑马。”
温静姝“嗯”了一声,不再辩解,墨九却抿着嘴巴摇头,“不,我和你一起骑马。”
萧乾侧过眸子瞪她,没错,是瞪……至少温静姝从来没有见他用过这样的表情瞪一个女人。
“骑马多冷,你不怕?”
墨九哈哈一笑,顺手摸着马鬃毛,“我怕什么冷啊?我们比比看,谁的夜骑之术更好?”
萧乾眉头皱起,“你……唉!”
随着他一声无奈的叹息,于是这个问题便解决了,温静姝一个人坐了马车。
虽然萧六郎的马车往常她根本就坐不了,如今坐上了是一件幸事,可也不晓得为什么,一个人坐在车里,原本松软的马车垫子,却让她觉得浑身不自在,外面的墨九一直在与萧六郎说着什么,她的声音很好听,悦耳得像只鸟儿,而且总能钻入她的耳朵,让她觉得每一个字符都如同钟鼓,擂得她的耳膜生生作痛。
慢慢闭上眼睛,她握紧了拳头,任由无情的噪音让她沉沦在自己的地狱。
青山连绵不绝,官道静静延伸,马车“麟麟”作响,缓缓行在天际下。
月色皎皎,轻风拂面,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心境。
“砰!”一声,马车突然重重撞在一块石头上。
温静姝猛地睁开眼睛,撩开帘子,只见前方火把直闪,马蹄声、马嘶声不绝于耳。
这样偏僻的官道上,寻常不会有这么多人出现。如今端端碰上他们,自然不会那么巧合。
萧乾打马上前几步,下意识站在墨九的马前,然后勒住马缰绳,“前方何人?”
“驭!”前方那一群人停了下来。
当中一骑身着戎装铁甲,勒住马仰着脑袋看了半晌,先是发现一辆马车,又举着火把上前几步,然后看见萧乾的脸,惊讶的“啊呀”一声,翻身下马。
“下官骠骑营昭武校尉邓鹏飞,参见枢密使!”
萧乾勒着马缰走了两步,淡淡道:“发生什么事了?”
邓鹏飞拱手道:“回萧使君话,今日有贼人在朱雀街杀人潜逃,晌午的时候,有一个女子前来报官,说在这天隐山上发现了两名逃犯的踪迹,我等受命前来缉拿!”
------题外话------
一万二千字哩,此处应当有掌声和鼓励声!
一,二,三,啪啪啪!
☆、坑深090米 香喷喷的
缉拿逃犯,女子报官?
两句话入耳,墨九顿时便心生警觉。
先前她在山上才对纳木罕说自己报了官,这个邓鹏飞就说有女子报官,若非她真没有,她也会怀疑是自己干的。而且从目前形势上来看,那个叫纳木罕的北勐大臣带了无数北勐人在天隐山上,那个院子应当是他们在南荣的一个据点。官兵们趁着萧乾上山的时候过来抓逃犯,这事真没有那么简单了。
若邓鹏飞一行速度再快点,正好在山上堵住萧乾,事情会怎样?
是谁知晓了地方,故意引人来查的?
北勐人既然选在这里,自然相当隐秘,从他们要杀她灭口就知道。
除了萧乾与温静姝,能知道地方的人,只有她了……好吧,仔细想想,连她都怀疑是自己带人过来的了。那么,北勐那个讨厌她入骨的老家伙纳木罕会不会把这笔账算到她头上?只要他不死,当然会算她的头上。可他会不会死?在萧乾在,他自然不会那么容易死。
想到这里,墨九脊背隐隐有点发凉。
她走到萧乾身边,与他并肩而立,用极小的声音道:“不是我。”
萧乾瞥她一眼,眼神有些复杂,却没有言语。
只一瞬,他的目光错开她的脸,又望向邓鹏飞,“朱雀街何时有人犯事?”
邓鹏飞怔了怔,愣愣看他。
平常这位萧使君孤傲疏离,莫说下属,便是权臣他也不爱结交。故而,一般人想与他寒暄几句,可谓难上加难。这会子挡在大道当中,他倒有兴趣问及与他无关的人命案子了?
这邓鹏飞左思右想不得其解。
但骠骑营隶属京畿直管,是临安的军机大营,也受枢密院调配,本来抓逃亡这样的差事轮不到他们,但今儿这事却不寻常,上头点名让他带兵过来,还说这天隐山那伙贼人不简单,恐与北方珒人有勾结,有谋逆企图。所以他今儿带来的兵士还不少,想来是这个让萧乾有所误会?杀鸡用牛刀,抓两个逃犯动用大军?
脑门一凉,邓鹏飞赶紧把今儿朱雀街上两个北地蛮子当街与人争执,把人错手杀死的事儿告诉了萧乾。尤其他格外提醒了一下,被杀死的那个人与谢丞相有些关系,家里老舅是谢丞相的门生,他本人也一直在跑谢家的生意。
萧乾与谢忱有怨,举朝皆知。
听罢他并不多言,只点点头,“原来如此。”
邓鹏飞也是省事的,打个哈哈不再提及案子,只恭敬道:“不知萧使君为何漏夜在此?”
“我二嫂也被匪人绑架了。”萧乾声色淡然,说得很轻松。
“何方匪人居然如此大胆!?”邓鹏飞倒抽一口凉气,眉梢竖起,“烦请萧使君指明匪人方向,末将这便前往缉拿!”
萧乾骑在马上,不急不躁地抬头按了按额头,轻声道:“不必了,那些匪人都是受战事影响,从北地逃难而来的穷苦人家,吃不饱饭,拖家带口无以为生,迫于无奈才上山为寇。他们不过要些银子,使与他们便是了。”
邓鹏飞又是一怔。
这位萧使君看着清冷不搭理人,可向来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儿。啥时候变得这么仁慈了?
他看着堵在路中的马车,还有依旧静静停留,很有兴趣与他“寒暄”的萧乾,小心翼翼地道:“那恭敬不如从命了。萧使君,末将奉命行事,得上山去了。”顿一下,他笑着转身,扬起手臂,对身后的队伍一挥,“兄弟们,为萧使君让道!”
嘴上说的是让道,其实是想萧乾离开,他们好过去办差。
默默观看了这么久,墨九已经大概猜出来了,萧乾与他说话是在故意拖延时间。山上住了那么多北勐人,他们设了据点,不可能没有探子,这个地方离山脚不远,若发生了什么事情,山上的纳木罕肯定会提前知晓。不过,不管他们撤离还是入山躲避,都需要一个应急的时间。而且那个据点肯定有一些不能见人的东西,也需要他们准备的。
如今邓鹏飞的人都让路了,萧乾若不过去,自然说不过去。
她扫一眼萧乾阴飕飕的眸子,突地捂住胸口“哎哟”一声,抓紧马鞍便趴在了马背上。
萧乾侧头,“怎么了?”
墨九委屈地看着他,探手捂住肚子,“好痛。肚子好痛。”
她刚才分明还捂住胸口的,转头就变成了肚子?萧乾绷住脸,严肃地打马走近,“你先下来,上马车坐着,我给你看看。”
“下,下,下不来了。”墨九一副身受重伤的痛苦样子,肩膀直抖,然后用慢镜头似的动作,颤歪歪地向萧乾伸出一只手,“帮,帮,帮我。”
萧乾看了看她,翻身下马,接住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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