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说穆连慧根本没有做为晋尚妻子的自觉,便是要做样子,在定远侯府里做给谁看?
真要滴眼泪,自然是要去平阳侯府里哭的。
定远侯府里可不会供奉晋尚的灵牌。
假话就是假话,偏偏穆连慧说得毫不掩饰,丝毫不在乎杜云萝听出来她的虚假。
杜云萝也就不拆穿了,反正道场里都在做法事,穆连慧去了,除了诵经念佛,还能有什么事儿可做?
“乡君自便,”杜云萝睨了穆连慧一眼,“我去看看祖母。”
两人擦肩而过,脚下步子不乱。
杜云萝入了柏节堂。
秋叶低声与她道:“老太君在小佛堂里,单嬷嬷守着。”
杜云萝颔首,绕到了小佛堂,透过微启着的门,看到了吴老太君的身影。
吴老太君跪在佛前,她的背有些弯,与几年前仿若两人。
以老太君现在的身子骨,委实不能多跪了,便是入宫去请安,慈宁宫里也颇为照顾,不会让吴老太君扛不住。
杜云萝迈了进去,柔声打断了,道:“祖母,歇一歇吧。”
吴老太君没有应答,闭着眼睛念着,直到念完了回向文,才睁开眼睛,目光微微浑浊:“老婆子其实还不想歇。”
声音带了几分轻颤,听得人心头发酸。
杜云萝扶着吴老太君回了屋里,老太君在罗汉床上坐着,好些时候才缓过气来。
拍了拍杜云萝的手,吴老太君张嘴想说什么,话到了嘴边,又顿住了,只是道:“道场那儿一切如常吧?”
“都是依着旧例,师父们以前也来府里做过道场,祖母且放心,”杜云萝答完,又道,“回来的时候正巧遇见了乡君,她说去道场里拜一拜。”
提及穆连慧,吴老太君的眉心微皱,却没有深问。
吴老太君疲乏,杜云萝没有多留,起身退了出来。
单嬷嬷伺候吴老太君躺下,刚要转身走,就被老太君留住了。
“我天明时跟你说的那些话,你自个儿知道就好,别叫他们晓得。”吴老太君叹道。
单嬷嬷低低应了一声。
天亮时,老太君说过,她梦见了老侯爷。
梦很长,从她在闺中初初遇见老侯爷开始。
那年夏花灿烂,她从父兄那儿听到了老侯爷的名姓,彼时的定远侯府是京中新贵,与百年吴家并不相同。
父兄说穆世远的人品武艺,他们是惊叹出了个良才,可落到了闺中女子心上,却成了一抹好奇,以及说不清道不明的好感。
她随母亲出游,夏日的湖畔游人不多,她又听到了那个名字,急切回首,只遥遥看见一个颀长身影。
明明隔着帷帽,视线并不清晰,可她却一眼就看清了穆世远的模样。
彼时心境,梦境之中依旧能听到一下又一下的心跳声。
在她眼里,那不仅是个良才,也是个良人。
婚事顺利定下,她嫁入穆家。
年轻时,她也是黏糊性子,不肯两地分隔,一路跟着去了北疆。
她看过北疆一望无际的草原,也见过冲天而起的战火,她甚至亲手杀过鞑子,直到重归京城。
儿女呱呱坠地,娶妻生子,出阁远嫁,这一生起伏,梦境停在了穆元安战死之前,也算是个美梦。
睁开眼睛醒来的时候,吴老太君想,她终是对穆元安死后的生活存了心结,哪怕是老侯爷还在,但穆元谋的心境在那时候发生了变化。
能梦见穆世远,对吴老太君来说是好的,但她不能告诉晚辈们。
清明时节,梦见旧人,梦见旧事,在吴老太君这个年纪,委实不是一桩叫晚辈们安心的事情了。
她自己都不安心了。
原来,她的日子,真的剩下得不多了。
杜云萝回到韶熙园里时,锦蕊和垂露都没有回来。
锦蕊回前街去上香了,垂露也回去拜祭,顺便向清涧打听柔兰的事情。
等到了黄昏时,锦蕊才匆忙回来,在自个儿屋里磨蹭了会儿,这才到正屋里给杜云萝请安。
“家里还好吧?”杜云萝示意锦蕊坐下,“瓶儿好吗?”
锦蕊笑了笑,点了点头:“瓶儿挺好的,家里也好。”
她笑得真切,中午在家里哭过的痕迹已经寻不着了,倒也不怕叫杜云萝看出来。
不是锦蕊有意瞒着杜云萝,而是一时之间,似乎连告状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自打薛瓶儿和离,在前街还是掀起了一阵风雨的。
第704章 心意
这场和离闹得轰轰烈烈,谁都能看出来杜府对薛家的偏袒。
就算嘴巴多的,想叽叽咕咕的,也只能闭嘴,免得招惹了薛家,一并倒霉了。
有人收敛,还是会有多嘴之人。
当着薛家人的面,自然不敢胡言乱语,背后却兴风作浪,说薛瓶儿长,锦蕊短。
薛四家的听说了,暴脾气当即就上来了,提着柴火棍就冲了出去,与人大打了一架,薛四想拦都拦不住。
薛宝也听不得旁人说姐姐们不是,抡着胳膊就跟着薛四家的上了。
街坊邻居们打架,凭的都是蛮劲,薛四家的再彪悍,气势不输,但也不能碾压了粗胳膊粗腿的婆子。
一通闹下来,谁也没占着好,但这么闹过了,背后嘀咕的人就少多了。
锦蕊今日回去,薛四家的和薛宝都没提这事儿,还是薛瓶儿悄悄说的,姐妹两人说着说着眼眶子就红了。
可这还不是全部,薛瓶儿说,自打那天之后,薛宝就经常往外跑,天黑了才回来。
锦蕊听了心里打鼓,背着薛四家的,偷偷去问薛宝,薛宝支支吾吾的,什么都不肯说。
有了薛瓶儿的事情之后,锦蕊最怕的便是这样的支支吾吾,要是去年薛四家的生辰时,她从避左右而言他的薛瓶儿嘴里逼出了真话,哪里还会有后头的事儿了?
锦蕊逼了薛宝一通,薛宝却硬气,愣是一个字不说。
没有办法的锦蕊只能去寻锦灵,请锦灵让云栖帮个忙,请云栖的人手盯一盯薛宝,看看那小胖子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锦灵自是满口答应,当即与云栖提了。
云栖一脸古怪,犹豫了半晌,只冒了一句话,让锦蕊寻疏影问去。
锦蕊愈发疑惑了,晓得今儿个前头书房里是疏影当值,便匆忙回府,特特去寻了一趟。
疏影的答案让锦蕊险些就哭出来了。
他说,薛宝一直缠着他,想学功夫,想知道怎么能打得别人闭嘴,打得别人爬不起来。
薛宝是被薛四家的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从小到大没吃过什么亏,又是“心宽体胖”的那一种,整日里笑哈哈的,原本就不是爱与人挥拳头的性子,现在却突然变了,变得想打到别人服了。
其中缘由,不用问疏影,不用问薛宝,锦蕊自己就明白。
薛宝是为了她们两个。
前回与金家大打出手时,薛宝见识了疏影和九溪那种一拳头蒙下去,对面就再也不敢胡说八道的场面,那与他的胖拳头是截然不同的,当时就缠着疏影问,还去扎马步,锦蕊只当他是一时来了兴致,转头就忘了,谁知道薛宝竟然真的上心了。
九溪常年在府里走动,薛宝找不到他,又觉得年纪长些的疏影更厉害,就三五不时去缠着疏影,一定要学学。
疏影起先总是拒绝,一来他不是教人的料子,二来薛宝总归是锦蕊的弟弟,一看就是没吃过苦的,真让人练功,吃苦受罪了,他交代不过去。
疏影不肯教,薛宝转头又跟疏影的娘去说好话。
几次下来,心软的母亲被说动了,反过头来劝疏影。
“又不是让你教他上阵打仗,你就当是让他强身健体,这孩子心善,便是手脚厉害了,也不会随便去欺负人。
他说家里两个姐姐,姐姐们待他好,自小就什么好的都归了他,辛苦攒的银子也都给了家里了,他见不得姐姐们被欺负。
那些胡乱嚼舌根的,拳头不能让她们明理,起码能让她们闭嘴……”
母亲絮絮叨叨替薛宝说了不少好话,到了最后,疏影都不知道怎么拒绝了,等薛宝再来的时候,从强身开始,多少指点他一些。
疏影对锦蕊开口便是道歉。
锦蕊平复了许久,出口的是谢意。
她不会也不能拦着薛宝,这是薛宝的心意,她不能以练功夫苦来阻拦,她不能践踏弟弟的心。
从前院回来,锦蕊在自个儿屋里冷静了很久,直到眼睛不会再泄露她的心思,这才来寻杜云萝。
而另一厢,垂露从娘家出来,便去老地方寻清涧。
清涧依旧在饮茶,他的鞋子边上还有些泥泞,垂露想,他大概才从山上下来,他去给穆连喻上香了。
主仆一场,倒也不叫人意外。
垂露静静饮了茶,捏着茶盏,似是随口一般:“我瞧着柔兰那丫鬟,时不时会发呆出神,不晓得在想些什么,你前回说她心大,我倒是没看出来,只觉得迷糊。”
许是清明缘故,清涧有些低落,话却也比平日里多些。
听垂露这么一说,他笑得有些讥讽:“发呆?出神?寻常丫鬟到了夫人屋里做事,哪个不是打起精神来,想得夫人信任,可她走神走得你都看出来了,岂不就是心大?她的心思根本不在韶熙园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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