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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终 (玖拾陆)


  看此状况,临珂晓得事情怕是不对,便塞了些铜板给了在不远处摆茶摊的老妪,打听了经过。
  老妪一脸不屑,这状况还用得着细说?就是小货与相好的要离京,叫人在城门口拦了下来,也不知道是京中哪位公子又做了王八了。
  穆连慧耐心听着,指尖有一下没一下敲着扶手,啐了一口:“也是个愚的!”
  “可不是……”临珂缩了缩脖子。
  那个瘦马,就是个愚不可及的。
  她是人牙子养的瘦马,被授意接近姚八,让姚八养了起来。
  两厢交接,人牙子自个儿是不出面的,使人送上契书,收下银子,事情也就办妥了。
  一个没有户籍的女人,想混出城去,几乎是不可能的。
  大约是姚八对她温柔,她稀里糊涂地以为姚八是个好拿捏的,她真正害怕的是人牙子岳七,岳七失踪,管不上她了,她天真的认为,自个儿能自由了。
  今儿个是中元节,出入城门的百姓络绎不绝,那瘦马想趁机蒙混过去,却失败了。
  “守军认得那瘦马,就拦住了,转头使人给姑爷报信。”临珂低声道。
  穆连慧撇了撇嘴。
  姚八在守备司做事,在城门守军里有几个相熟的,也不稀奇。
  这一次,也是瘦马运气太糟,正好撞到个认得她的人手里,若不然,兴许守军一个不查,就让她混出去了。
  “人牙子失踪了,又是怎么一回事?”穆连慧问道。
  临珂吞了口唾沫:“奴婢一见事情出了问题,赶紧让人去寻人牙子,打听了才晓得,好久不见那人影子了。听说他婆娘都搬离了原来的住处,夫妻两人都没了踪影,又去问了京中同行,说是差不多有一个月没见过了。”
  穆连慧恨恨咬牙。
  临珂壮着胆子,道:“乡君,这事儿一出,早晚会传到兴安伯府上,姑奶奶听闻了,肯定会闹起来,他们闹他们的,不正合了您的意吗?”
  穆连慧白了临珂一眼:“你懂什么?人牙子的事儿,去查个清清楚楚!”
  临珂怯怯退下。
  穆连慧把自己往榻子上一摔,眼底阴郁一片。
  她给姚八布这么一个美人局,自然是要让晋环、姚八和那瘦马闹起来的,可却不是现在,依穆连慧的计划,起码还要一年甚至两年。
  时间拖得越长,以后有心人查访起来,线索也就越少。
  如今就曝了光,离她给姚八送瘦马才堪堪三个月,委实太短了。
  若走漏了风声,晋环即便倒霉,她也惹了一身麻烦,往后如何,越发不好计算了。
  得不偿失!
  穆连慧牙痒痒的。
  临珂退回到外头,今日太阳不大,七月半却冷得她直哆嗦。
  她刚从府外回来,不合适再领对牌出府,这事情就交给了叶嬷嬷。
  叶嬷嬷心领神会,圆胖的身子赶出了一身热汗,这才到了临珂家里,去寻临珂的哥哥袁大郎说话。
  袁大郎蹲在院子里,一脸忐忑。
  叶嬷嬷催道:“大郎,我也好,你妹妹也好,都是乡君跟前当差的,把乡君的事情办砸了,我们都吃不了兜着走,你现在也别琢磨来琢磨去了,就给我个实话,那人牙子你从哪儿找来的?怎么就那么不堪用呢!”
  袁大郎苦着一张脸,道:“妈妈,我也不说虚的,让我找人牙子,我哪儿认得什么做瘦马生意的人牙子?那个岳七,是、是从清涧那儿问来的,清涧说这人手上有些瘦马,让我去寻他。”
  “清涧?以前四爷身边的?”叶嬷嬷奇道。
  袁大郎连连点头:“是啊,就因为他伺候四爷,我妹妹又跟着乡君,我才和他稍稍熟悉一些。”
  叶嬷嬷还想多问,袁大郎一头雾水,什么都说不出来,她只好作罢,转身去找清涧。
  清涧也被问得莫名其妙:“那个人牙子岳七?妈妈,我都一年多没见过他了。前回办完了事儿,我就不与他往来了,免得叫人看见。”
  “你办的是什么事儿?”叶嬷嬷追问。
  清涧办的自然是让岳七找个有夫之妇送给熊察的事儿,只是这一桩不能到处张扬,他摸着鼻子笑了笑。
  叶嬷嬷急得要命,扬手在清涧后背一拍:“总归是二房的事儿,乡君难道还能给你们捅出去了?说句不好听的,我们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谁也跑不了,你瞒我有什么好瞒的。”
  “妈妈去了平阳侯府,脾气越发厉害了。”清涧嘀咕了一声,到底没有再瞒,附耳与叶嬷嬷说了。
  叶嬷嬷听完,只觉得脑海里噼里啪啦地炸了炮仗,没再管清涧,摇摇晃晃回了平阳侯府。
  临珂见叶嬷嬷回来,赶紧过来,扶住了她:“妈妈这是怎么了?失魂落魄的。”
  叶嬷嬷抬手一拍脑门子,喃道:“咱们定远侯府里,侯夫人是五月末生的允哥儿吧?奶娘是六月初进府的?”
  “是啊,”临珂点头,“前次您回府里看望家里人,回来时不还跟我说这事儿吗?说稀奇了,三个奶娘都瞧不上,最后选了个和离归家的……”
  “这么一算,岂不就是一个月多一点吗?”叶嬷嬷脚下发软,颤声道,“你说,怎么就会有这么巧的事儿?”
  
  第626章 破绽(求月票)
  
  临珂听得稀里糊涂的,奇道:“这事儿怎么还和允哥儿的奶娘有了牵连?妈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叶嬷嬷两腿打颤,摆了摆手:“罢了罢了,我们去乡君跟前说,临珂啊,我要是在这里跟你说一遍,我等下都没胆子再去乡君跟前说一遍了。”
  临珂见状,也只好扶着叶嬷嬷到了内室里。
  穆连慧在看书,鬼怪志异,对于两人的到来,她连头都没有抬。
  “乡君,里头的关系,奴婢大抵摸清楚了。”叶嬷嬷颤声道。
  穆连慧闻言,这才放下了手中的书,斜斜扫了叶嬷嬷一眼:“说吧。”
  叶嬷嬷不敢看穆连慧,闷头道:“给姑爷送瘦马,这事儿是袁大郎出面做的,经手的人牙子叫岳七。
  袁大郎原本也不认得这一行的人手,说是从清涧那儿听来的。
  清涧在去年寻过岳七,把一个有夫之妇送给了商贾熊察,那个熊察,是从前四太太身边的大丫鬟垂露的丈夫。
  清明后没多久,垂露和离了,等夫人生了允哥儿,之前准备的奶娘都没用上,四太太就举荐了垂露做了允哥儿的奶娘。”
  穆连慧是个聪明的,叶嬷嬷说了这么一番,其中的关节她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
  她瞪大着眼睛,冷冷笑道:“你是说,我父亲故意把垂露送去了允哥儿那里?为了成事儿,她把垂露的婚事都搅黄了?”
  叶嬷嬷硬着头皮点了点头:“似是这么回事儿……
  乡君,正好是六月初,那之后没多久,岳七就失踪了,奴婢觉得,兴许是……”
  “不用你觉得!”穆连慧重重拍了拍桌子,“岳七肯定在阿潇手上,只可能是阿潇。”
  若是穆元谋过河拆桥,想让岳七永远闭嘴,在垂露和离的时候就已经下手了,断断不会拖到六月才动手。
  而杜云萝知道前世今生所有事情,对于突然冒出来的垂露,即便是陆氏举荐的,也会心存疑虑,让穆连潇去查垂露和离的真相。
  一旦穆连潇动手,还会对付不了一个人牙子?
  只是,谁也不清楚,穆连慧竟然也用过岳七。
  穆连潇的人扣下了岳七,穆连慧这里就出了岔子了。
  想明白了来龙去脉,穆连慧气得胸口不住起伏,要不是还努力克制着,榻子上的引枕薄毯都要一股脑儿地被她砸到地上去。
  “一而再、再而三来坏我的事儿!”穆连慧咬牙切齿,“我早说过了,不求他们拉我一把,只求着他们莫要再给我添事端!这下好了,莫名其妙又坏了我的局!”
  穆连慧越想越生气,蹭的站起身来,在屋里来回踱了两圈,突然就猛得停住了脚步。
  “你说这事儿是父亲让清涧做的?你确定是父亲,不是母亲假借父亲的名义?”穆连慧沉声问叶嬷嬷。
  叶嬷嬷连连摇头:“乡君怎么会想到问这事儿?清涧这几年是跟着老爷的,太太在后院里,哪里还能顾得上清涧呀。”
  “不像……”穆连慧低声道,复又凝眉沉思,“这事情不像是父亲会做的。”
  破绽实在太大了。
  垂露是陆氏调教出来的,怎么会轻易就被二房收买。
  穆元谋让垂露做事,随时都有可能被反咬一口。
  况且,岳七那里,穆元谋从头到尾都没有打压封口,这是把自己生生置在危险之中。
  只要有心查证,想理清楚,并不困难。
  这与做事轻易不留痕迹,一直徐徐图之的穆元谋的风格相去甚远,让穆连慧难以相信,她的父亲,竟然会犯这等错误。
  犯了也就犯了,百密总有一疏,二房如今局势远不如从前,穆元谋焦急之下犯错,也不无可能。
  只是,偏偏又连累到穆连慧了。
  一想到这里,穆连慧就恨不能回定远侯府里去大闹一场。
  当然,这也只能想想而已。
  她若真的那样做了,归家才是真的无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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