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怔了怔,失笑道:“方丈客气了,都是铁牛的功劳。”
方丈很是和气地笑了笑。扭头看了百无聊赖数佛塔上的佛像的大个儿:“铁牛施主心性淳朴,与佛有缘。”
“别,我们铁牛将来还要娶妻生子,传宗接代,再说,他也没慧根,入不了佛门。”
红尘摆摆手,方丈又笑了,摇了摇头。
他们闲话家常,那一众被拦住的权贵子弟都鼓噪起来:“你们的东西既然没丢。拦住我们作甚!”
方丈忙笑道:“诸位别急,放心,一会儿便开寺门,理送各位出去。是这样,今天我们抓捕本寺盗经人的时候,夏家的夏蝉小姐很不幸误入,夏小姐在么?”
误入?
薛柏桥第一时间扭头,看了半天,好些人四顾。终于在最后面把夏蝉找了出来。
夏蝉的脸色不大好,灰白灰白的,这会儿连忙脱开人群,冲着方丈行了一礼:“实在抱歉,方丈,我身子有点儿不舒服,万佛塔这边太吵闹了些,想找个地方休息,顺便抄经为我娘亲祈福,没想到竟给贵寺添了麻烦。”
方丈捋了捋雪白的长胡须:“无妨,就是小姐走得早,我没来得及问,当时小姐身边的人,没人登上三楼吧?”
夏蝉立时正色道:“那是自然,我早就知道,三楼是禁地,哪里敢闯入?”
“那就好。”方丈松了口气,“当时情况混乱,为了抓住贼人,我们在三楼点了两支佛香,佛香乃是我大云寺先代方丈所制,为了净化妖邪。”
众人都翻白眼。
什么净化妖邪,说白了就是毒香,现在是无妨了,大云寺安安生生,几十年前京城乱象丛生,不知多少人焚毁寺庙,烧杀抢掠,寺庙里头也顾不上我佛慈悲什么的,没少犯杀戒,不光自己动手,还弄出一堆有毒的东西。
现在这种旧事,简直成了禁语,也就方丈大度,随意说出口,其它僧人都讳莫如深的。
方丈微微一笑:“佛香只剩下这最后两支,解药也只剩下一颗,本寺不打算再继续制作,这颗解药就给了夏小姐,虽然你们没上三楼,也许那贼人出去时,让你们也误沾染了些许,要是中了毒,一颗解药自然只能解一人之毒,不过夏小姐这样的情况,拿着它泡一壶水,每一个进了藏书楼的喝一杯便无妨。”
咔嚓。
不远处夏世杰打了个哆嗦,手里端着的茶杯落地,不小心摔了,不过听到后面,长长松了口气,还讪笑一声,小声对周围被吓到的客人们道歉。
眼下这些人都看着前面,到没人过多注意。
夏蝉脸色丝毫没变,笑着接过,低声道:“方丈慈悲!”
红尘远远看着,眨了眨眼,和知客僧交代一声,便打算先行告辞,她是贵客,大云寺的僧侣亲自把人送出大门,方丈还特意交代,备了一桌素斋,让他们吃完再走。
这素斋的规格,可和皇后来礼佛吃的规格差不多,最多也就用具上简陋些,菜更新鲜,味道还更好。
皇家来吃东西嘛,规矩就是只用上好的。不用顶好的。
那些罕见的菜色,根本不容易准备,万一让皇帝或者太后,皇后之类的贵人吃上了瘾。天天想要,他们可就麻烦了。
红尘带着罗娘,享用了一顿色香味俱全,好吃的让人恨不得吞舌头的美味佳肴。
小严更是细细品尝。
她自己的烹饪技术实在很一般,不过有一条好舌头。曲三娘和她强强组合,没少从别的大酒楼窃取人家密不外传的菜谱秘方什么的,也幸好没打算开店做生意。
吃完饭,红尘就上了车回家。
罗娘有些奇怪:“小姐,你不是说要去找咱们丢的麒麟?”
要不是出门的时候看到人家大云寺外的石狮子,罗娘几乎把自家门口的两个石像给忘了,这会儿到是想起来,不觉问了声。
“不急。”
红尘随手拉上车帘,“东西总不会丢。”
安仁坊
夏家的灯火熄灭,男女主人早已经休息。
一片小小的角落。却还亮着一盏小小的灯,火苗很微弱,照在夏世杰的脸上,映了一层青惨惨的光。
“阿婵,你……是什么意思?”
虽然夜深了,可其实连风都还带着热气。
天气一日比一日热了。
夏世杰的额头上全是密密麻麻的汗珠,可手心脚心,却冰凉一片,勉强勾起嘴角笑了笑:“好了,别开玩笑。现在哪里是开这种玩笑的时候,别闹,哥什么都不问还不成?阿婵你又没上三楼,也没中毒。要解药做什么?”
夏蝉的目光落在蜡烛的火花上,眼睛干涩,声音沙哑:“哥,那解药已经给了别人,真的,对不起。可是我必须这么做,你放心,咱们家有好几位供奉都精通医术,我也会帮你找京城,不对,四国最好的大夫来。”
夏世杰脑子里嗡了一声,耳朵听见的一切声音,都仿佛有些失真。
“我有个朋友,知道大云寺神香的配方,很快就能研究出解药,你不会有事儿。”
夏蝉的声音很轻柔,以前夏世杰听了她这样柔和的声音,无论在外头遇到什么难事儿,总是立时便精神松快,但是现在,他第一次知道,原来心疼是这种滋味。
“……既然没事儿,那你为什么不把解药给我?等研究好了解药,再去给你外头交的狐朋狗友又有何妨?”
夏世杰也奇怪,他竟然还有理智,能这么平平淡淡地说话。
夏蝉却是一时间失语,良久,一咬牙钻出门去,小声道:“我这就去想办法。”
想办法?
多可笑,那可是大云寺的佛香,那东西的厉害,当年杀死过好几万人,甚至差一点儿就让大云寺从此沦落成邪恶的佛寺,要不是他们的底子厚,那会儿又是特殊情况,恐怕今日的大云寺,也是能止小儿夜啼的恐怖所在。
夏世杰的脑子里还是一片浆糊,慢慢地在椅子上坐下,“阿婵你没有中毒啊,要是中毒的是你,哪怕我同样身中剧毒,解药也……也至少八成会是你的。”
他竟苦笑了一下。
原来自己也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保证自己能为‘心爱的妹妹’牺牲生命……可是,若是从别的什么人,和妹妹的宝贵生命中选择,妹妹肯定是第一位的。
他难道对阿婵不够好?
第一次,夏世杰的嘴唇里含着苦涩的血液,心里升腾起愤怒,夏蝉在他眼中的形象,一点点变得扭曲,破碎,恐怖难看的就好像他心爱的妹妹已经死了。
今天这件事儿,本来和他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就在午后,他正于万佛塔前看两国之间的赌斗,那正是最激烈,也最危险的时候,阿婵一脸惶恐,哭着奔到他怀里求他,要他等下去藏书楼的三楼。
夏世杰简直要被她这番梦话给吓懵了,连忙追问原因,开哪门子玩笑,在大周的京城,闯人家大云寺的禁地?
阿婵却什么都不肯说,只一个劲儿地哀求,言之凿凿,说只让他进去晃一圈便成,什么都不用拿,就是去晃一圈。
自家的宝贝妹妹,哭得一脸绝望,就好像要是自己不答应。她便下定决心要那么做似的。
他怎么可能不答应?
可他万万没想到,他竟然答应出这样的结果来。
坐了整整一夜,隐约觉得身上发烫,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夏世杰猛地站起身——他要去大云寺。
他是夏家的嫡子,又真的什么都没拿,若是只说自己一时糊涂,对藏书楼的三楼特别好奇,所以去转了一圈儿。哪怕大云寺这边动怒,哪怕他的名声受损,可终究还是能得救……
大云寺说自己再没有解药,或许是假的。
即便没有,他们自己的佛像,应该也能缓解,解药更是可以做出来,只要坚持坚持……
夏世杰撑起身子,不顾那小厮惊慌失措地呼喊,也不回房间。就要向外走。
走到大门口,阿婵就从外面像乳燕投林一般飞扑过来,一脸焦虑:“哥,哥,我想到办法了!”
夏世杰的手没动,没去抱她,却也未曾躲避。
夏蝉搂住了他的脖子,贴近他的耳朵,轻声道:“抱歉,不能让你出去。还有,我会想办法,一定。”
夏世杰的眼前一黑,脸上露出个不敢置信的表情。一头栽倒,最后的意识,还听到他那小厮声声呼唤,还看见夏蝉那张复杂的脸。
三日后
夏家大门前人来人往,满京城的神医都出没在此,夏蝉满脸憔悴。整个人仿佛又瘦了。
整个府邸都笼罩着一层紧绷的气氛。
陈婉坐在床边,看着躺在床上,人事不知的儿子,气色到还不算太坏,脸色青白之类的,已经算不得什么,连一向镇定自若的夏安,面上都露出几分紧张。
他只有这么一个成气候的继承人,剩下的庶子根本上不得台面,再说,他的妻子可是公主!
除非他和妻子一大把年纪再生一个儿子,否则眼前这个,相当于独苗。
夏安有时候是想过,要是他能和阿婉再生个才好,现在的夏世杰有点儿不怎么合心意,但也只是想想,生孩子多恐怖的事儿,年轻的女人生产,也是一只脚踏入鬼门关,与其让公主涉险,他还不如想法子纠正世杰那颗榆木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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