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仪琴这话一说出口,白氏看到女儿脸上的喜色,心里一沉,正要开口说话,丁孟飞将手摊开,他手上拿着一个精巧的荷包,上面浸了汗液,颜色有些变了。
但是依稀能闻到淡淡的香味儿,白氏紧张的神色在看到这荷包时,神情一松,紧接着又冷笑:“这是打赏下人的荷包。”
傅仪琴听了,慌忙打开荷包一看,果然里面装着几铢铜钱,倒出来一看,上面刻着建元天宝,这分明就是天丰帝年号所铸造的铜钱。傅仪琴的手登时便像是失去了力气,手里的铜钱连带着荷包一起落到了地上,白氏不慌不忙的端起一旁的凉茶,抿了一口,压了压心里的火,才让常嬷嬷进来将丁孟飞先带下去好好收拾一下。
等人走了,白氏望着傅仪琴道:
“瞧瞧,元娘做事,比你老道多了。”
她打了人,还不留把柄,连这样的小细节都想到了,让傅仪琴吃了个哑巴亏。
倒是傅仪琴,一把年纪活到狗身上,想算计人不成,倒使儿子挨打,没占到半点儿便宜不说,拿到个荷包还是打赏下人的,若傅明华不曾承认打赏,这个小贼的名声丁孟飞倒真认下了。
吃了个闷亏傅仪琴还不敢喊,白氏目光冰冷:“你这些年,简直是越活越回去了。”
第十八章 打算
白氏一边责骂女儿,一边心中也有些意外,她没想到傅明华小小年纪,心思竟会如此缜密。
傅仪琴被白氏骂得抬不起头来,拳头握得极紧:“母亲,郑南侯府如今一日不如一日。”洛阳中虽然有丁家的府邸,但下人稀少,哪儿又有长乐侯府这般繁华?
最重要的是,住在傅家,还能借傅家的势,若是回到丁家,丁治平要想谋个好的位置,那是千难万难了。
丁治平这一生便这样了,可是她的儿女以后还要谋好亲事的,若是没个靠山,她的儿女婚事会比她还要糟!
“难道母亲真的如此狠心,眼睁睁的看着女儿往后遭他人耻笑?”
傅仪琴一向好强,可此时眼泪却顺着眼眶往下掉。
这泪水泼熄了白氏心中的怒火,她阴沉的脸色也渐渐缓和了。
“唉。”她叹了口气,“起来吧,稍后我会差人去谢氏院中一趟。”白氏指的是让谢氏进宫求崔贵妃帮忙解决丁治平的差事,之前谢氏虽然直言拒绝,但是白氏就不相信,自己若是摆出婆婆的架势,还治不了谢氏这个儿媳了。
“待治平差事一定,你们一家还是搬出去为好。”傅仪琴前一刻听到白氏这样说,还只当白氏原谅了自己,眼睛亮了亮,后一刻便听白氏仍是让她回丁家去,她抬起头,就看到白氏神色淡淡的盯着她看:“已经出嫁,长时间呆在娘家,成何体统?往后对治平名声也不好。”
既非守寡,又非丁家出事无处可去。之前白氏只是心疼女儿,才允她住在傅家,如今出了事儿,白氏自然是要将丁氏一家送走的。
白氏既然这样说,显然也是心中已经下了决心了。
傅仪琴虽然仍有些不甘,不过看到白氏的脸色,依旧咬牙硬答了一声。
好在白氏不是说立即让她搬走了,在丈夫谋差事的这段时间,她依旧是住在长乐侯府中,到时再哀求白氏让她留下来就行了。
至于傅明华今日敢打她儿子之事,她吃了这样大的亏,没占到便宜还被白氏喝斥,这件事儿不能算了。
“元娘的事儿,你不要再打什么歪主意了,否则你父亲若是发火,我也保不了你。”白氏看傅仪琴脸色阵青阵白,警告了她一声,傅仪琴低眉敛目的应了,白氏心里虽然知道依她脾气,恐怕不会这样善了,但事到如今也没有其他办法了,只能让谢氏尽快将丁治平的差事妥当安排好,这样一来也好尽快的将她打发出去。
谢氏若是肯卖力办好这桩事,也是为了她自己好。
这厢白氏留了傅仪琴下来问话,那头谢氏已经带着女儿回到自己的院落了。
“今日的事儿,你好好跟我说说。”谢氏进内室换了衣裳出来,坐在了女儿面前。
傅明华小小口的喝着温汤,听了谢氏的话,放了碗先拿帕子压了压嘴,才道:“今日我出了门,姑母便应该找人给大表哥通了信儿,从耳房出来时,正巧就跟他遇上。”
紧接着傅明华将丁孟飞如何轻佻的问名字,自己则扔了荷包将丁孟飞当成小贼令人一通打的事儿说了。
后来的事儿谢氏也知道了,她打了人回来,只说遇到了偷东西的丫环,绝口不提丁孟飞曾自报家门的事儿。
她提起丁孟飞是个丫环,一来可说自己认错了人,没想到亲戚身上,二来傅仪琴若真是不要脸,说那是她儿子,傅明华也好说自己没有将丁孟飞看仔细了。
谢氏眼中全是讥讽之色:
“傅家就没个好人!”她说这话时,傅明华微笑着,将头垂了下去。
傅明华知道谢氏恨傅家,她嫁给傅其弦,几乎一生都毁了,可是她忘了她的女儿也姓傅。
她望着缓缓转动的八角宫灯,那宫灯下有机关,每个角面都绘有美人儿,随着宫灯的转动,那八个美人儿仿佛活了过来翩翩起舞一般。
谢氏说完话,才醒悟过来自己好像说得不对,她看了女儿一眼,傅明华坐在椅子上,仪态端庄,手捏着帕子放在腹前,那笑容仿佛都恰到好处,如画上的仕女一般。
那容貌与她有几分相似,可又不太像。
她眼皮垂了下来,谢氏看不到她那一双杏仁似的大眼,那双眼睛遗传了傅其弦,幸亏看不到。
谢氏心里松了口气,想起傅其弦,神色不免又更冷了几分:“你做得很好。”
母女二人相对坐着,却实在没有其他的话可聊。
屋内静悄悄的,气氛一时就有些僵硬尴尬了。
安嬷嬷等人看到谢氏与傅明华之间如此生疏,正有些着急,外头就有人传话:“少夫人,夫人房中的常嬷嬷来了。”
谢氏伸手拨着自已手腕上的手镯,掩去了眼中的厌恶之色:“让她进来。”
外头应了一声,常嬷嬷很快躹着腰进来,头也没抬便朝地上叩了个头:“打扰少夫人了。今日姑奶奶回来给各屋都备了礼,只是一时匆忙没来得及给您送上,这会儿倒是空了,夫人才令奴婢送来的。”
傅明华坐在椅子上,腰挺得笔直,听了这话忍不住就抿嘴笑了笑。
白氏这是连过场都不想装了,既是傅仪琴送的东西,为什么会请她身边的常嬷嬷送了过来?
搞这阵仗,估计是找个借口过来寻谢氏罢了。
这么晚还来,应该就是跟那天白氏请谢氏进宫,求见崔贵妃为丁治平谋差事有关了。
那日白氏被谢氏拒绝,还这么晚找来,今日又发生了丁孟飞被自己打一事儿,看来她之前猜得没错,傅仪琴想打她主意,但白氏却不同意。
此时察觉到女儿意图,便想将丁治平差事谋好,使丁治平一家离开傅府了。
谢氏也不傻,显然也悟出白氏的意图了,她听了常嬷嬷这话也不出声,只是抿嘴冷笑。
傅家实在是让人作呕,今日傅仪琴敢算计自己的女儿,一面背着自己与容妃搅上,一面白氏还想让自己帮丁治平谋差事。
她不说话,一只手摸着一旁案几上的摆件。
开始常嬷嬷还强作镇定,很快的她就撑不住了,身体也开始微微摇晃。
相比起白氏威严外露,谢氏这样的不动声色更加可怕,一股无形的压力压在她身上,大冬天的,她后背很快被冷汗浸湿了。
第十九章 祖父
“难为母亲想得到。”好半晌之后,谢氏目光才从手下的摆件上移开:“你来得正好,我许久没有进宫见贵妃娘娘,明日会与元娘一块儿入宫。”谢氏说到这儿,顿了顿,眼中露出讥讽之色:“今日人多事忙,也是忙了跟母亲说一声。”
谢氏声音婉转动人,话里的讥讽之意虽十足,可常嬷嬷仍是松了一大口气,白氏让她过来的意思她也知晓,此时谢氏一见礼物便说要入宫,虽然语气不大对头,不过仍是让常嬷嬷心中一块大石落地了。
“奴婢会回禀夫人的。”
“那就好。”谢氏点了点头,顺手端起一旁桌上摆着的茶杯,常嬷嬷便见机的告退了。
回去禀告过白氏:“少夫人说今日人多事繁,也忘了和您说。”
虽说白氏没想到谢氏会带着傅明华一块儿进宫,可好歹自己的意愿已经达到。只是听常嬷嬷说谢氏‘今日人多事繁,忘了和自己说’,便如同她找了常嬷嬷去给谢氏送礼一般的借口。
当下白氏脸上就火辣辣的。虽然她是有求于人,可自己好歹也是谢氏的婆婆,她如此不给自己脸面,性格也实在太过放肆了。
只是此时不是跟她计较之时,白氏脸色青白交错,将这口气强忍下了。
白氏遣人去了谢氏的院子,并没有隐瞒,事情一会儿便在府中传开了。
傅明华从谢氏院中回来时,几个丫环侍候着将她外裳脱了。
想起今日发生的事儿,碧青脸色阴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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