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肯定不知道昨晚西大营发生了什么吧,”常筠气不打一处来,“我告诉你吧,昨夜子时,我刚要卸甲休息,西大营就传来暴动的消息,我赶到那里一看。。。。。。你知道吗?原因就是一伙人拿了另一伙人的兵器,开始是两伙人吵,然后发展成一个营两伙人的争执,千夫长可是花了很大的力气才阻止了一伙人没砍掉小偷的脑袋,最后还是我亲自调解才把这两伙人分开,结果不到一个时辰。。。。。。”常筠身为女子武将,此刻正以朝中文官之势滔滔不绝地讲述昨夜发生的军情,总之,西大营的士兵都是那些来自五湖四海的支持皇甫谨夺位的江湖人士,团体和团体之间自然是极难相处的,常筠从昨晚一直调解到破晓,才勉强让他们没打起来。
皇甫谨耐心地听完了常筠的长篇大论,“既然你昨晚都没睡,那么。。。。。。”皇甫谨转头看向白义,“等下你带着西大营的人去作战。”
“皇甫谨!”常筠竟然直接喊出了主帅的名字,“你到底会不会打仗,你懂我的意思没有?你召集的那个西大营的士兵全是些乌合之众,用我们武家的话说,就是一群过来凑数的杂牌军!”
“啪!”皇甫谨一手重扣在军案上,常筠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有些话我们本来应该私下里说,但我现在就要和你说清楚一些事情!”皇甫谨面色严肃,宛如变成了一尊大理石雕,“第一,没有杂牌的军队,只有不会调兵的将领;第二,设立千夫长、百夫长自然有道理,如果将领面面俱到那就只是一个庸才;第三,大帅的每一个军令都是深思熟虑的结果,将军应该严格执行军令,不能擅自揣测大帅的用意,你出身军旅世家难道连这个都不懂吗?”言毕,不等常筠反驳,皇甫谨接着下令:“白义,哈刚,你二人现在率军出击。”
常筠独自一人回到营中。
不知道为什么眼睛有些酸痛,有一些是一夜未眠的缘故,有一些是想流泪的缘故,常氏在西楚世代为将,从小父亲就称赞自己的策略和胆识不输男儿,他皇甫谨是什么人?不过是璠玙国的一个没落皇族,想必从小也是锦衣玉食,现在倒是指挥起自己和父亲起来了。
当日夜晚,月明星稀。
西大营的士兵白天打了一个漂亮的仗,此刻正在营地里欢庆。常筠一个人坐在帐中,大军获得了胜利她心里自然也是高兴的,但总还是觉得心里有些失落。不知道明日皇甫谨会不会拿这件事情来嘲笑自己呢,常筠心中暗想着。想着那位公子哥的英俊脸,常筠不胜心烦。
门帘掀起,一个人走了进来,常筠定睛一看,竟是皇甫谨。
“大帅。”常筠站起身来,行了个不在意的军礼,表明了自己不服输的态度。
皇甫谨也不在意,从身后掏出两坛酒,“军中将士都在庆祝,你怎么不去巡视一下?”
“禀告大帅,”常筠没有好气地说,“今早大帅说了,将领面面俱到就是庸才,所以这种事情让百夫长,千夫长去做就好了。”皇甫谨苦笑一下,常筠接着说:“小胜大骄乃是用兵大忌,小心敌军趁夜偷袭。”“放心吧,我已经让其他三大营增派了人手来巡视。”皇甫谨将两坛酒的封口打开,又将一坛酒递了过去。
常筠撇过头去,不接。
“我为我今早的态度向你道歉。”皇甫谨说出一句让常筠倍感意外的话。导致常筠反而不知道怎么接话:“这。。。。。。那里,我当时的态度也不对,违抗军令是我的不对!”
“现在我不是什么大帅,你直呼我姓名也没什么关系,但是今日在军中,我若是不训斥你,就失去了身为统帅的威信,那样士兵如何能服我?”
“我还是很想知道,你为什么坚持要西大营的军队出战?”常筠问道。
“关于西大营的士兵你说对了一半,他们确实成分十分复杂,而且没什么作战经验,”皇甫谨解释道,“今天这场战斗是必胜的作战,如果我们让老兵去冲锋,最多就是消灭那一两万人,但我选择让西大营上,让他们尝到甜头,这对我们以后的作战大有好处!”
常筠不得不承认,这个人确实不同于其他纨绔子弟,他精于行军谋略,虽然常筠一直认为自己能够在战场上时刻以大局为重,但这个男人却能着眼于未来的战局,实在是让常筠自愧不如。但她还是有些不甘地问:
“如果你的计策失效,打了败仗,还会来和我喝酒吗?”
“当然不会。”
“果然是个巧善言辞的小人!”常筠的脸上再次浮现出怒色。
“出征喝上马酒,打胜了喝庆功酒,打了败仗喝什么酒。”皇甫谨一本正经地说道,看着常筠愠怒的表情,他微微一笑,“当然,道歉我还是会来的。”
西楚皇帝楚胤登基元年,十二月初三,天寒地冻,西楚与皇甫谨的联军趁江面结冰,渡过芳江,直逼璠玙国的国都。
联军的中军大帐中,四位将军在商讨最后的战略。
“现在的军情是,我们和国都仅隔着一条棋盘山”皇甫谨说道,“而皇甫家的六个皇子分别驻守了棋盘山的三个山口以及大营,不过那几个人我都知道是什么货色,不仅没有战争头脑,而且绝不会团结到一起,打败他们只需要假以时日,只是这里。。。。。。。”
皇甫谨指着棋盘山麓的一个位置,“璠玙国的边关大将皇甫嵩已经组织了军队了协助我那几个不成器的兄长,此人不可小觑,他是我璠玙皇室的支脉,但我父亲登基时他就已经是老将了。”
“此人是我们消灭璠玙国主力的最后一块硬骨头。”哈刚是璠玙人,对皇甫嵩这名老将也是早有耳闻。
“攻占国都后,不,只要打散了皇甫家在城外的大营,接下来的事情就只剩走路和接管了。”常筠信心满满地总结。“不可自大,”父亲不失时机地敲打她一下,“战前骄傲乃是军中大忌,我们常家世代为将,可不能犯这么低能的错误!”
“那么我说下接下来的战略,希望一战成功,这样西楚国的士兵也能回家过个好年,”说话间,皇甫谨不经意地望着常筠。
“我、白义、常老将军,三人带着东西大营的军队先去攻占这支驻守在山前的部队,据探子报告那里应该有三万人左右。”
“哈刚,你守在大营里,谨防敌军偷袭。”
“常筠,你带着一万人马佯攻这里,”皇甫谨指着堪舆图上棋盘山背的一个城池,“这是朔州城,算是璠玙国都的护关,不过听闻我们大军压境后,这里的部队已经跑得差不多了,为数不多的一点精兵也被调进了大营准备与我们决战,所以那里差不多是个空城了。”
“探子的情报出了问题,”白义指着战场说,“情报上说是三万人马,实际上这里驻扎的就三千人,我们的大军没花什么力气就消灭了他们。”
皇甫谨、白义、常老将军,三位经验丰富的将领带着军队扑过来,结果扑了个空。但是在军事上,扑空一般都伴随着更严重的后果。
“糟了!”皇甫谨和常老将军忽然异口同声道。
“怎么了?”白义还没反应过来。
皇甫谨声音低沉地说:“是弃车杀帅。”说罢,皇甫谨拿出堪舆图,指着他们的所在之处说:“这是我们现在在的位置,四周都是平原开阔地,从理论上说,皇甫嵩没有足够的兵力来包围我们。”
“而我们的大营里还有哈刚率大军驻守,那里地势险要,皇甫嵩是不会去轻易进攻的。”常老将军补充道。
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皇甫谨指着堪舆图上隔着一条棋盘山脉的朔州城,低声说道:“常筠可能已经被围困在朔州了。”
瞬时三个将领的脸都白了起来,白义抱着一丝希望地说:“也许皇甫嵩会选择在我们回营的路上截杀我们呢?”
“那我们现在就不会在这里好好谈话了,而且率军和他交锋,”皇甫谨的脸色阴沉的让人感到可怕,“我熟悉他的用兵习惯,比起打散一个大营,他宁可整编地消灭一支小部队。。。。。。”
斥候误报了三万人马的事情,但没有误报朔州城已经是空城的情报。
常筠的军队接管了朔州城,但随即就接到了自己被皇甫嵩的大军包围的消息。
“果然,昏着了么?”常筠手背靠在额头上,皇甫谨、父亲、白义、哈刚还有自己,各个都是精于谋略的将领,然而大家当时都没看破这招声东击西的战术,看来即将到手的胜利真的让他们太放松了。
之后一条条坏消息传来,璠玙国的军队封锁了前往朔州城的各条大路,而皇甫嵩的大军正在前往朔州城的路上。
常筠知道,皇甫谨是一个大局观很强的人,现在无论从哪点来看,她所在的朔州城都应该成为弃子。
向南望去,那个人可会弃我而去?
与此同时,常筠的困境也由斥候传达到了联军大营中。
“璠玙的大军一旦赶至朔州,不出半日朔州就会城破。”白义将一张行军堪舆图摊开在军案上。此刻,联军偌大的中军大帐里只有皇甫谨、白义、哈刚和常大将军四人。
“太近了,”哈刚用手掌测量堪舆图上的距离,此时联军主力军队的集结处距离璠玙国的大营只有半个手掌,两军中间隔着棋盘山脉,“如果我们现在去支援常筠将军,倘若璠玙大军倾巢而出,我们会落得个首尾不能相顾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