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的脸色有些不佳,面色暗沉,即使扑了胭脂,也掩饰不住那份倦容,今日她又穿了一件素色的服饰,算是为柳老太爷守孝了,太后便没有强求她,而是看向了一向沉默寡言的刘贵人。
刘贵人低着头,目光只及眼前的那盏茶,不敢说话,也不敢多看几眼,她的性子一向内敛,太后喜欢这样恬静的孩子,便想多与她说几句。“素闻刘贵人出身书墨之家,见此美景,怎的越发沉闷了,就没有什么灵感么?”
刘贵人受宠若惊的把头垂的更低了,连忙道:“臣妾不敢当,臣妾的文采还有待锤炼,登不上大雅之堂。”
谢夙卿笑笑,道:“刘贵人说的哪里话,谁人都知道,刘家最是出才女的,我记得你有个堂妹,叫刘玥的,也是京城的一大才女是么,想必,你也不会差的。”
“是呀,说起玥儿,我也是前几日才见过的,她可是偷偷和我说了,你的文采比她有过之而无不及啊。”常筠也搭话道。
刘贵人再推辞,就显得有些矫情了,抬起了头,一张小小的脸,透着书卷气,一看就是轻灵的女子。
刘贵人凝眸,看向湖对岸的那片梅花林,谢夙卿悉心的叫人取来笔墨纸砚,铺展在刘贵人的面前,半晌,刘贵人提笔,笔锋在宣纸上流转,写出一个个娟秀的字体,几行诗霍然成于纸上。
“梅雪争春未肯降,骚人搁笔费评章。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臣妾献丑,让太后,姐姐们见笑了。”刘贵人难为情的垂下了头,谢夙卿小心的抓起她写的诗句,放于太后的面前,轻声的读了出来,太后立马拊掌笑道:“好字,好诗,果然是才女,雪却输梅一段香,哀家就喜爱这样清新的诗句。哀家的这串佛珠,就赏给你了。”说着,太后卸下来自己随身佩戴的佛珠,递给刘美人,
有了太后的赞赏,刘贵人仿佛被注入了灵魂一般,挺起了头来,离开位置,在太后的面前跪下,双手接过了那串佛珠,小心翼翼的收起来,,道:“多谢太后娘娘的赞誉和恩赏。”
“哟,没想到今日的主人公,居然是个刘贵人,之前怎么没见你这么起眼,在众人面前卖弄?”未见雁嫔的人,反倒听见雁嫔尖利的声音,充满了讽刺,众人偏首,便看见雁嫔和窦昭容穿的花里胡哨的,像两只色彩斑斓的孔雀,窦昭容倒还好些,雁嫔的妆容着实让人的眼前一亮。
谢夙卿看着她,身上的穿戴,似乎都很金贵,走近,却闻见了浓郁的熏香味,熏香味的中间,还夹杂了似有若无的灰尘味,谢夙卿顿时了然,恐怕她身上的物什都是压箱底的,雁嫔的家当都要赔出去了罢。
雁嫔的嘴从来都是不饶人的,刘贵人顿时哑然,不知该怎么接下去,雁嫔很显然是在讽刺她。太后却没有理会雁嫔,亲手将刘贵人扶了起来,解了刘贵人的尴尬。
第二百八十章 说真话
雁嫔与窦昭容向众人行了礼,便也落了座,太后让人赋诗,刘贵人开了个好头,众人都开始大展拳脚了,虽没有刘贵人的才气,却也是拿的上台面的,太后很是欢喜,差不多轮完一圈,太后的目光落在雁嫔的身上,道:“雁嫔,到你了。”
雁嫔却好像在想着自己的事情,没有听见,太后见她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皱了皱眉,雁嫔身后的婢女推了推雁嫔,雁嫔才缓过神来。
雁嫔笑笑,将自己方才的神情掩饰过去了,道:“我娘说了,女子无才便是德,请恕臣妾不会作诗。”雁嫔娇纵的性子,大家都见怪不怪了,便没有再多说,太后让若雨和露雪上了点心过来。
梅花水晶糕,糯米梅花丸子,香酿梅花酒……统统都是用梅花来做的吃食,谢夙卿没有想到,太后在短短的时间里,就置办出了这么多的东西,谢夙卿是临时差人来请求太后,举办赏花会的,也幸得太后愿意帮助她。
菜品方才摆齐,只见苏姑姑赶来,给太后和各位娘娘行了一礼,宫女向来不能在主子面前失态,因此,苏姑姑走近湖心亭的时候,就已经拭去了额头上的汗珠,只是眼神中的焦急,没能够掩饰的住。
太后看了看苏姑姑,问道:“找你们家主子?”
苏姑姑点点头,看了看谢夙卿,又有些神情怪异的看向雁嫔,,让雁嫔的心里直突突,苏姑姑走到谢夙卿的身边,小声的说道:“娘娘,这里说话不方便,我们还是换个地方说话吧。”
雁嫔就在谢夙卿的旁边坐着,苏姑姑的声音再小,也一字不漏的窜入了雁嫔的耳朵里,再加上,苏姑姑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眼神似有若无的又飘到了她的身上,雁嫔敢断定,苏姑姑要说的事情,与她自己有关。
谢夙卿小声的和太后打了声招呼,便先退下了,离开了湖心亭。
雁嫔越想,心里越慌,猛然起身,对太后说道:“臣妾身子有些不适,还是先回去吧。”说完,迫切的看着太后,期望太后能早些答应。
太后面上不动,内心却是汹涌澎湃的,雁嫔果然有鬼。“去吧,身子要紧。”太后淡淡的说道,有一种恨不得早些让她离开的感觉。
雁嫔匆匆的走了,有的人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有的人却是觉得雁嫔太不知礼数,有恃无恐。只有太后,是早就预料到的,没什么反应。
谢夙卿和苏姑姑离开后,就到了一座小小的假山后头,掩了身形,两人相视一笑,谢夙卿的眼里满是赞许,是夸奖苏姑姑演戏演的还不错。半晌,两人听见了脚步声,谢夙卿凝了神,只听苏姑姑开口说道:“上回林夜不是出宫调查那些银两的去处么,这一查查发现了御史大夫竟然四处敛财,还动用了国库。皇上说,让您先不要动雁嫔,他今晚便要动手,抄御史大夫的家。”
“为什么不要动雁嫔?皇上抄了整个韩府,雁嫔依旧好好的在宫中待着,最多降几个品级,我要的不是这个!她伤了步怜的腿,我要让她付出代价。”谢夙卿狠狠的说道,语气中满是忿恨。
“娘娘,皇上也是个重情义的人,雁嫔怎么说也曾是他的太子良娣,这份情谊磨灭不掉。”
“行吧,抄了韩府也好,韩向雁没有了支撑,她什么都不是了。日后我再寻个机会,把她打发到碎月轩去。”谢夙卿撇了撇嘴,说道。
“皇上让娘娘千万不要泄露了消息,今晚就要动手,万一叫御史大夫有了察觉,销毁了证据,那就没有用了。”苏姑姑说道。
假山的另一边,雁嫔抚着自己的胸口,紧紧的咬着唇,原来,皇上已经有了察觉,如果今晚上皇上动了手,那么她的下场一定会很惨,不可以,不可以,韩向雁面如死灰,听见谢夙卿和苏姑姑的脚步声渐渐远去,雁嫔才小声的啜泣了起来,“父亲怎么这般糊涂,出了这么大的漏子,我就是把整个玉泉宫搬出去,都补不上。”
许久,韩向雁才站起身来,喃喃道:“不行,我要去通知父亲,只要那些证据销毁了,就不会有事了。”
谢夙卿慵懒的躺在贵妃榻上,只等着林夜的消息,谢夙卿只负责撒网,而林夜得负责收网,果然不出所料,雁嫔听到谢夙卿与苏姑姑的对话之后,便回了玉泉宫,差人出宫,却没想到,被林夜堵了一个正着,直接把那个线人抓到了龙息殿中。
所谓线人,原来就是内务府的一个小公公,此时,穿着藏蓝色太监服的他,跪在谢夙卿的面前。而林夜,抱着手臂坐在墙垛上,手里把玩着一个小小的石子,但凡那个小公公有一点异动,他都可以扔出手上的石子,把那人的脑袋给打穿。
谢夙卿垂着眼,不急不躁,审视着他,把他看得全身都发毛了。
“小福子,今年二十,在内务府当差有三年了,我说的可有差错?”谢夙卿淡淡的开口,从语气中听不出她的喜怒来。
小福子的嘴唇微微打颤,可是总体来说还是挺镇定的,内务府的消息最为灵通,所有的宫人们,七嘴八舌的,也可以听到一些关于谢贵妃的事情,在他看来,这个谢贵妃一向和顺,也不怎么管事,脾气都很少发,小福子心里想着,若是糊弄糊弄,兴许这件事很快就会过去。
“娘娘说的没错,正是奴才。”小福子应道,那要传出宫的纸条他已经给悄悄扔了,这些人也抓不到他的把柄,这么想着,他越发的镇定了。
谢夙卿笑了一笑,拿着内务府送来的册子,上边是宫中所有奴才,宫女的名字极信息,好几大本。谢夙卿正翻在小福子的那一面。
“这么晚进宫,之前家在何处,又是做什么的?”谢夙卿的态度让人无法琢磨,小福子只有见招拆招,伏在地上,想方设法的应对。
“奴才的爹娘早逝,居住在京城城郊的大伯家,以耕田为生,后来实在没法维持家中生计,才进宫来的。”小福子说道,心中打好腹稿,觉得没有纰漏才说了出来。
谢夙卿挑了挑眉,他说的,都是记载在名册上边的,一字不差,若是不清楚他的底细,就会觉得他说的是实话,可是谢夙卿不信,小福子说的话,就好像是熟读了千万遍,已经倒背如流了,让人找不出一点的差错。
“果然是诚实的人,没有掺半点假。”谢夙卿说道,只为了让他放松点戒心。顿了一顿,谢夙卿继续说道:“那么,你每个月都会随着内务府的总管出宫采办,之后会消失半个时辰,这些时间,又是去哪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