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然的脸色微微一变,她方才说的,当然是胡编乱造的,没想到谢夙卿这么快就能找到破绽,这也表明了一点,谢夙卿比自己更加的了解楚胤不是么?柳然干笑了两声,道:“皇上拿我当知心人,自然什么话都说。”
柳然自己都说的没有底气了,在谢夙卿的面前,她不知道为什么就会乱了阵脚,她连骄横跋扈的雁嫔都不怕,而是怕现在没有名分不能见人的谢夙卿,直觉告诉她,最大的劲敌,就是谢夙卿。
谢夙卿也不再拆她的台了,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道:“再过一会儿可要宫禁了,娘娘不需要回宫么?”谢夙卿这是在送客了。
柳然扯了扯嘴角,尽量让自己笑起来不那么的难看,“下回再来看望姐姐。”
谢夙卿笑着颔首,没有说话,目送着柳然离开,两个人都看不见对方的表情的时候,柳然的脸色一下子垮了下来,而谢夙卿也敛了笑容。
柳然今日是借着看望祖父才出宫的,她却是直接来了这里,她是为了什么,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她没有回去宫中,而是回了柳府,她有三天的额度可以待在宫外。
谢夙卿没有太担心自己待在这里被柳然知道的事情,因为楚胤会处理,谢夙卿只是担心,将来进宫,她将面临各种各样的势力,似乎并不是那么好对付。
小蝶在暗处将这一切都收于了眼底,心里想道,果然眼前这位谢姑娘很有用,与皇宫里的人都沾上了边,看来她将来是要进宫的,只要跟着谢夙卿一起进宫,拿到匕首也是迟早的事情。
“冬晴和夏雨,不会白死的。”小蝶喃喃语。
晚间,小蝶独回到她的小屋里,眼睛一抬,立即发现房间了有什么异样,似乎有人进来过。
“出来吧。”小蝶看着帘子后的一片黑暗处,开口道。
黑暗处出来一个人,从头顶到脚底都是一身黑,他的脸上也画了两条黑杠,他笑嘻嘻的上前,一只手很自然的就攀上了小蝶的肩,两人靠的极近,看似很亲昵的样子,他说道:“你在这儿的日子过得还不错嘛!”
“还行吧。”小蝶抬了抬眉,妩媚顿生,却是用漠然的眼望向他。
黑衣人矫情的叹了口气,道:“你这日子过的可比我好多了,真想换一换。”
小蝶却是淡然的抿了口清茶,抬手做兰花指状,抚了抚自己的发髻,道:“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谢夙卿也不是什么愚笨的人。况且你要来做丫鬟也行啊,只要断了子孙根就好了。”
“断了子孙根,谁来娶你?”男子白了她一眼,道。
小蝶一笑,扬起了头,道:“算你识相。你说你给我的那是什么破药,弄得我现在身子还没缓过劲儿来。”原来,这名黑衣男子,就是梨园唱青衣的阿藏。
阿藏从怀里掏出一颗药丸,放在小蝶的手心,道:“吃下吧,马上就可以好了,这里看似毫无戒备,却是戒备森严,我好不容易才进来的,本来早就要来给你送解药。”
“别嘴贫了,你这回来,是有什么任务?”小蝶可不相信阿藏的嘴,说什么都是花言巧语。
“郡主说,杀了她!”
小蝶一愣,并未立即搭话,茶杯放回木桌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声音不大,却震得阿藏的心直颤。
“之前还是从她身上下手,找到那把匕首,现在……为什么突然要赶尽杀绝?”小蝶疑惑道,面容都严肃了起来。
“郡主说,主子心已乱,所有可能成为障碍的人,都不能留。”阿藏的声音森森凉凉的,带着阴气,手臂上一条黄金蟒蛇正在悠闲的吐着信子,只怕下一刻就会咬断人的脖子。
小蝶却有些为难了,谢夙卿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人,要杀她,也不是那么容易,该怎么下手呢?她需要慢慢来。
沉静的夜里,思维却没有凝滞,谢夙卿的脑海中不停的在想着事情,明年的六月,自己就要回宫了,她还有半年的时间待在外面。可是她惊奇的发现,自己的背后没有势力,是件很被动的事情,她不可能单纯的倚靠楚胤,她并不想让楚胤处于尴尬的位置,况且,一辈子依附别人是错误的选择,她需要自己的势力。
她开始认真的思考这件事情,一整夜,烛火未息,直到清晨,她才发现自己已经写下了五六张纸,满满的,都快分辨不清写了什么。只是,当她悉心一看的时候,才发现这满满的五页纸,不是接下来的策略,而是那人的名字。
午休过后,谢夙卿决定出门走走,待在这个方寸之地,什么主意也想不出来。
步怜因为腿伤,留在了陌花居,谢夙卿带了小蝶和彩玉出门。穿过一条街道,就可到达最繁华的那条大街,所以谢夙卿选择了走过去,没有麻烦车夫。
人马穿行,谢夙卿一眼就瞧见最大的那间酒楼,客来居。现在已经不是用膳的时间,但是客来居还是有许许多多的人来来往往,络绎不绝,谢夙卿过去瞧了瞧,发现里面有一个穿着灰衣加棉厚袄子,直筒型一直及脚踝的长袍,口沫横飞,一块木板打的十分响亮,不知道说什么说的那么兴起,周边的人都围着他,饶有兴趣的听着,时不时的拍案叫绝。
谢夙卿也进门去了,捡了个漏,坐在了窗边,离那说书人不远不近的距离,她拉了身边的一个人问道:“从前怎么没见到这边有说书的?”
那人回答道:“昨儿个才来的,昨天还没什么人,但是听过他说书的都说他讲的极好,今日这里就人满为患了。”
谢夙卿点点头,道了声谢,心想着,能在一天之内抓住看客的心,也是不容易的,他应该口才确实不错吧?
“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当年项云高中状元,也是风光了好一阵,只是没碰上一个好时候,前者的天下拱手让人了,后来者居上,胜者为王,统治了这片天下,改朝换代,要问项云何去何从呢?现在摆在项云面前的有三个选择,第一是,坚决不投降,舍生取义。第二:和当前的政权采取非暴力不合作态度,在武力下屈服。第三:投降当时的朝廷,在那里继续自己的仕途之路。你们猜猜啊,那项云选择了什么?”说书人手中拿着戒尺,在手心里一拍一拍的。
谢夙卿不知道他说的是谁,说书人并没有说是哪朝哪代,就是名字也应该是虚构的。
堂中的人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三种答案,每一种都有理由,后来说书人一拍快板,全部的人都静了下来,准备听他继续讲下去。
“如果是你们,你们会选择什么?难道真的去反抗么?用死亡来证明自己的心愿,以死明志?真是笑话,在生死面前,哪有那么多的尊严,更何况,你要对抗的是一个朝代,分明是以卵击石,不如,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总归是为了自己而活,高中状元是件多么不容易的事情,从一个寒门学子变成高高在上的朝廷重臣,谁不乐意?项云最后选择了第三条路。而后来的事情也证明他就是对的,转眼间,项云从一个前朝的下级官吏变成了颇受皇帝重视的上级官吏。若他选择了前两条路,结果可就不一样了。”
谢夙卿饶有兴致的听着,脑海中有什么主意开始形成,每三年一次的春闱,都会给朝廷选拔人才,重点培养,终有一日,他们也会在政治舞台上成为重要的角色,是啊,他们是新生的势力,将来也会在朝中占有一席之地。明年的春天,不正是春闱选拔的时候么?
谢夙卿高深莫测的笑了起来。
第二百五十章 小姐,对不起
离开客来居,小蝶开口道:“步怜姐姐前日和我提起花萃坊的胭脂,看起来她挺喜欢的,步怜姐姐没能出来逛逛,我想,给她带盒胭脂回去,也挺好的。”
小蝶说的也挺对,谢夙卿理应对步怜多加安慰和照顾,“那我们去看看吧。”谢夙卿应声说道。
花萃坊是京城的一家比较有名的胭脂铺,据说老板娘原来是个风尘女子,后来嫁人从良了,便开了一家胭脂铺。花萃坊在这条街的尽头,虽是尽头,那里去不乏车水马龙之景,不光光是因为花萃坊在那儿,还因为花萃坊的对门,就是京城最大的勾栏院,花仙苑。
花萃坊的老板娘把胭脂铺开在那里,也正是因为庞大的需求。
几人进了花萃坊,这里的胭脂都是上乘的,可以见着许多京城名门望族的小姐,或是达官贵人的夫人,还有的,就是对门花仙苑的姑娘。这不,谢夙卿几人一进门,就有人眼尖,看见了谢夙卿身边的小蝶。
“哟,我说怎么这么眼熟呢,这不是前些日子逃跑的小妖精么?”拔高的声调显得有些尖锐刺耳,是一个穿着轻纱装的女子,这寒冷的冬季,她仿佛一点也不怕冷。
谢夙卿皱了皱眉,她现在才想到,小蝶就是从花仙苑里头逃出来的,这时候来这边,免不了会碰见一两个熟人,这下又要惹出点麻烦事了。
小蝶则惧怕的躲到了谢夙卿的身后,扯着谢夙卿的衣摆,道:“小姐……这可怎么办?”
谢夙卿没有理会小蝶,看着那花仙苑的女子走上前来,欲从谢夙卿的身后扯出小蝶,小蝶却是一偏身子,那女子长长的指甲就落在了谢夙卿的发髻上,将谢夙卿的发髻一抓,乌黑亮丽的长发如瀑布一般散落了下来,场中顿时陷入了一片寂静。
彩玉大惊失色,立马反应了过来,捡起落在地上的珠钗,对着那出手的女子吼道:“你干什么呢,怎么能随便打人呢,我家小姐招你了还是惹你了,你把话说清楚了,快点赔礼道歉,不然叫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