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胤看着掩藏住自己心绪的谢夙卿,心里很不是滋味,就连自己都无法给予她安定的生活么,是不是留她在宫中,也是一种错误?
谢夙卿半响没有等到楚胤的回答,只缓缓地抬头,却在看见楚胤阴沉沉的目光。
谢夙卿知道,他要知道的事还是会知道的,只是她现在不想谈,那对她来说是一种屈辱。而楚胤也知道她这一点,什么也没说。
到了夜深,谢夙卿都一切如常,与楚胤一同用膳,说着玩笑话,笑靥如花,不管心里如何的冷寂,表面却很是热络。
楚胤走时还留下了一句话,让谢夙卿今后直接往御书房去,那里有她需要的档案和信息。
这或许是对她的一种保护。
夜晚,步怜站于她的身后,替她卸下发上的饰品。
她想起了今晨验身姑姑的事情,只淡然地开口道,“如何?”
步怜寻思了片刻,才开口说道,“那验身姑姑去了阮贵妃的宫殿之中。”
谢夙卿有些吃惊,面上却依旧神色如常,心中却狐疑。
这阮贵妃向来端庄贤淑,并不喜欢这般勾心斗角的生活,怎会这般指使下人?而且还让验身姑姑直接回宫中回话,手段也未免太差了吧?
是以,谢夙卿觉得必定是有人想要借助此事,除出自己,也连同阮贵妃一并出去,真真是一石二鸟的好计谋呢。
只是,她拿她谢夙卿当傻子吗?谢夙卿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只起身走到了梳妆台前。如此她便就好好地和她玩一玩,肃清后宫便从这件事情开始好了。
次日,日上三竿了谢夙卿才起。
“梳妆。”谢夙卿对着铜镜半响,只淡淡地吩咐。
彩玉和步怜应声,走了进来,六个宫女手中各托着一个木盘。谢夙卿有些惊讶地看着彩玉。
彩玉只含笑答道,声音骄傲“皇上刚刚派人送来的,还请贵妃娘娘更衣。”
谢夙卿无奈地笑了笑,这个男人怎么会如此的较真?连去御书房办公的衣服也要选定吗?
“娘娘,皇上对娘娘真好,只着每日必定来这梅林苑便不是其余的嫔妃能够相比的。”步怜看着谢夙卿伸开手臂,拿起衣服,便走到了谢夙卿的身前。
没有一会的功夫,彩玉和步怜就给自己梳洗好了,六个宫女托着空木盘鱼贯而出。个个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谢夙卿只暗暗一笑,若是这些人知道,楚胤每日来不是因为他宠爱她,而只是为了能够早日肃清后宫,便就不这般得意洋洋了吧。
只是这些话,谢夙卿却没有人可以诉说,心中突然难过,但是为了久违的自由她却不得不付出。
谢夙卿收拾好一切之后,便踏出了梅林苑。刚一到御书房门口,门口的随身太监便殷勤地跪拜。
“贵妃娘娘吉祥。”随身太监声音尖细,让谢夙卿有些不自在,,刚想要开口,却听太监说,“皇上请贵妃娘娘直接进去。”
谢夙卿有些无奈地耸耸肩,楚胤这般心思到底是为了什么?自己在这里办公,他到底是端的是什麽心思,不会只是为了喝上她沏的茶吧?
且一旦忙起那些繁琐的事物,自己可是没有时间沏茶的,连说话的时间恐怕都是没有的。楚胤的奏折更是每日问题不断,一个国家大大小小的事物,他都要过目,哪有时间做什么。
既然什么也做不了,楚胤到底为何想要自己留在御书房办公?想着想着,谢夙卿便已经转过了屏风。
楚胤听到声音,放下手中的奏折。只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俊儿人。
堕马髻慵懒地用木兰白簪挽在脑后,一个湖水色青鸾的步摇斜插在头上,翅膀处几道流苏随着她的脚步一晃一晃地。一张白皙的脸小巧红润,脸上一双明眸闪着一丝疑惑。樱桃小口一张一合不知道在自言自语些什么。
身上是一身鹅黄色的长裙,领口和袖口处是白色的羽毛,宛如惊鸿。只叫人移不开眼睛。一双白色滚金边暗绣梅花的鞋子更是步步生莲。
楚胤看着依然要撞到红色立柱之上的谢夙卿只干咳了一声。
谢夙卿听到声音顿住了脚步,只慌张地转身跪拜,“皇上吉祥。”心中懊恼,今日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为何总是这般出神。
楚胤只含笑,“起身吧。便在这矮几上处理公务吧。”说吧,楚胤收回自己的目光,低头翻开案几之上的奏折,认真地批阅起来。
谢夙卿听到楚胤的吩咐,只微微颔首,缓步走到了矮几处。
刚一坐下,猛然抬头,却看见楚胤一身明黄色龙袍,垂在笔直的双腿处,手臂平放在案几之上,手中竖着一只毛笔。嘴唇微抿,眼睛聚精会神地看着案几上的奏折,时而眉头紧皱,时而却微微一笑。
这般样子,让谢夙卿觉得楚胤十分的亲切,于是只托着下巴,静静地看着楚胤。
良久之后,楚胤终于有些不自然地开口,“可是看够了?”
谢夙卿这才会过神,只豁然低头,不发一言,面色绯红。
楚胤暗笑,面上却佯装生气,“若是今日不能够将这些公务处理完,那么便自己却领罚。”声音冷清,谢夙卿身子一顿,只默默地转头将目光放在了公文之上。
御书房内,一时之间只有笔尖碰触宣纸的声音。
太阳已然落山,一弯初月挂在了山顶,繁星点点。室内,太监已经早早地点燃了红烛,昏黄的灯光之下,两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但是,在外人的眼中,谢夙卿却成为皇上宠上天的人儿。
玉泉宫中便是杯盏碎了满地,一种的宫女大气都不敢喘,只静静地跪在地毯上,肩膀颤抖。
“那个卑贱的女人,怎能飞上枝头变凤凰!皇上……皇上居然为了她,让父亲去了边远的晋安峡道,如今又要罚自己面壁思过!他难道忘了,自己才是他的正妻吗?”韩向雁歇斯底里的呐喊在殿中回荡。
今日楚胤的圣旨下来,她以为会是封赏,却没想到是冰冷的指责。他居然怪罪自己没有善待那个谢夙卿。
韩向雁的心中在冷笑,她从来都觉得,自己是高人一等的,要怎么处置那个罪臣之女,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可是楚胤这般偏心与她,这对自己又算是公平?
……
太后前去凌云寺为国祈福,要在山上逗留三日才下山,六王爷保驾,然而楚胤并不放心,加派了右羽林军前去护卫,谢夙卿听到这件事,心下有种隐隐的担忧,她倒希望太后是情根尽斩的,再拖下去对他们没有好处,即使是楚胤有心遮掩,也没法对世人交代。
第一百七十三章 是你设计的
太后离宫的第二日,灯已阑珊,谢夙卿从御书房悠悠然散步回到梅林苑去。楚胤给她安置了一个清幽的好地方,知道她喜静,就没有给她安排大的宫室,而是梅林苑这般的小家碧玉型温馨的小屋子。谢夙卿甚为满意。
楚胤今夜有事,与内阁商谈南方倒春寒,寒流侵袭,本来要渐渐暖和的天气,此时却如寒冬一般,农作物根本无法生长,这就打乱了农民一年的次序,为此,朝廷不仅要解决粮食问题,还要解决农民安生的问题。
谢夙卿不会给他添麻烦,便先行退了出来,要是被那些顽固又迂腐的老家伙看见自己如此胆大妄为,与皇帝共处御书房办事,还不吵翻了屋顶。
今日带了步怜一人出来,步怜性子静,较为沉稳,比较待得住,是以谢夙卿每回来御书房都只带步怜,彩玉留在梅林苑照看。
步怜一言不发的跟在谢夙卿身后,在本就寂静的夜里显得有些无趣了,谢夙卿有心要把步怜培养的更活泼一些。
“原祖皇帝曾携心爱的皇后游于那桥上,那座桥刚建,祖皇帝就想要德英皇后去看看,桥头桥尾莲花开了满桥,德英皇后是个名动京城的大才女,却是个忧郁的病美人,她只在那座桥上留下了两句诗。——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谢夙卿一时愣住,她原本想讲讲这宫中的故事,让步怜打起兴致来。却没想到是自己扯向忧郁的一面去了,不过,那确实是段佳话罢了,祖皇帝与德英皇后伉俪情深,世人皆知。
谢夙卿缓缓的放下了指向那座桥的手,讪讪的笑了笑,道:“不管那诗句是不是愁云缭绕,总归他们的感情是温润如春风的,那座桥见证了一段千古佳话,想去看看么?今后也许你也会与心爱之人在那儿相遇。”
步怜红了红脸,垂下了头,随后又抬起了头,像是想起了什么,眸子晶亮,“有回午后,主子没能午睡,而是出来闲游,步怜不放心就跟了出来,步怜看见您与皇上相遇此处,是不是同当年的祖皇帝是一样的景象?”
步怜和彩玉都是楚胤选来照顾自己的,担心自己的安危而跟着自己出门,谢夙卿也不会有所在意,这是她默许的事情。
谢夙卿倒真是被这个问题问楞了,呆呆的,思绪不自觉飘到了那日午后,阳光正暖,却心烦意乱。
良久,她才淡淡的开口道:“怎会一样,至少他们俩的心靠得很近,而我们……很远……”
“您也可以很近的,爱一个人不就应该全身心的去接纳他么?”步怜不得而解。
谢夙卿摇摇头,目光淡然而悠远,漂浮于水面上。
她没有向步怜解释,因为步怜不会懂,爱不是单方面的付出,不是女人的委曲求全而求来的幸福,这是男尊女卑的思想,她需要的是两个人互相给予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