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夙卿却笑了笑,嘴中含糊地说,“你这般样子,却和那冰块似的楚胤有些像呢。”
说完之后手竟然还在楚胤的脸上停留了片刻。
楚胤一愣,却见谢夙卿又去拾地上的酒坛,一脸的倔强。
谢夙卿得了酒,笑着端起酒坛直接就要喝,楚胤无奈只得夺了酒坛,想要将谢夙卿抱回寝宫之中。
只是,谢夙卿却死命地捶打这楚胤的前胸,眼中竟然还氤氲出泪水。
楚胤无奈只好又重新坐回了原地,夜风渐凉,楚胤只得将谢夙卿放在背风的一面,自己的后背却正好被凉风吹着。
谢夙卿被楚胤抱着,看着他将酒坛扔进了湖中,便也安静了下来。
楚胤看着她安静的流着眼泪,心中不免心痛,只温柔道,“可是恼了这般?”
谢夙卿只迷茫地抬头,含笑说,“自然不是,我不过,不过是恼我自己不争气罢了。竟然觉得报完仇之后便如此的空虚,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活着。那日能够为了仇恨入宫,却不敢因为爱情;留在宫中。”
楚胤听到谢夙卿如此这般说,心中一紧,原来她还是准备要走吗?
原来她即便爱着自己,也未必能够留在自己的身边的。
“不过,我才不后悔,那些前世伤害过我的人一个都别想逃,我一定会一点点的讨回来的。”话刚一说谢夙卿的脸上却多了两行清泪。
楚胤看着这般善良的谢夙卿,心中一紧,竟盼着她真能如此这般护着自己,只怕她这番心思却是做不到的。
“若真如你所说,那你为何又原谅了你姐姐?”楚胤能够从容面对朝堂之上的明枪暗箭,却不知如何控制自己对于谢夙卿的感情,只发自内心地问。
谢夙卿听到楚胤的话,一怔。
确实,她始终还是没有办法让自己恨下去,即便是姐姐那般伤害了自己,她却始终还是做不到。
楚胤摇头含着微笑看着怔愣的谢夙卿。
她还来不及反应,便看见突然在自己面前发大的俊脸。一股熟悉的龙涎香的味道扑面而来,楚胤栖身一只手托着谢夙卿的头。
但见,谢夙卿双眼迷离,嘴角含笑,只一瞬间,楚胤便忍不住想要吻上谢夙卿的红唇。
正在辗转反侧之时,楚胤想抬头看看谢夙卿的脸,只是却偏偏看见谢夙卿双眼微闭,长长的睫毛贴在了脸上,楚胤只无奈地笑了笑。起身将谢夙卿抱在怀中。
内侍太监看着楚胤怀中抱着谢夙卿,盾顿时上前,“皇上万万使不得啊。”
声音焦急,不知如何是好。
奈何,楚胤却是脚步都未停,直接就回了自己的寝宫。
刚已进入宫殿之中,有一丛新竹,是新近才种下的绿竹,不知为何楚胤竟由衷的喜欢则竹子,刚从东宫搬入这宫殿,便叫人栽种下这新竹,如今一场春雨之后,已经长出了嫩叶。
转入两个路口,推门而入,外间是平日里楚胤休息的地方,几步步入内间,明黄色的帷幔静静地垂在龙榻两侧。玉枕两侧是金龙出云的图案。里侧是折叠起来的明黄色盘龙暗纹。
楚胤将谢夙卿放在寝宫之中,将桃心髻上素雅的朱钗卸下,打开被子轻轻地盖在了她身上。
熟睡中的谢夙卿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只蹭了蹭身子,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便睡着了。
只,即便是睡着了却还是紧皱着眉头,楚胤抚上谢夙卿的眉间,轻轻地舒展开她的眉,只是刚一离开便又重新皱了起来。
楚胤今日才知晓本以为不过是因为她爱的不够深刻,却始知不过是她吃了太多的苦,前世便是尔虞我诈,今生却又要重新走回这般道路,她自然是害怕的。他虽然心心念念地要护她周全,可未来到底会遇见怎么样的问题,连他也不可知。
夜半,听着呼吸均匀的谢夙卿,楚胤终于放下心来,轻手轻脚的离开。
本该在御书房中的走着就摆在外间的案几之上,这是在抱着谢夙卿进来的时候,楚胤吩咐内侍的太监去做的。
内侍太监看着楚胤走出来,略显疲惫地坐在案几之前,拿起奏折,并未言语,便去多点了两只红烛,一时之间房间之中便明亮了许多。
一轮明月已然变换了方向,楚胤还在处理走着,突然却打了声哈欠,内侍的太监慌忙跪地,“皇上还是歇息吧。”
楚胤自然深知这太监是为了自己的身体,但毕竟谢夙卿并未做出最后的决定,又怎能同榻而眠。
他楚胤便不是这样乘人之危的人,他要她光明正大地成为他的女人。
“换些醒脑的香料来燃着吧。”楚胤只用双手揉了揉太阳穴,便又重新翻起了奏折。
内侍太监一愣,只默默地打开了香炉,换上醒脑的香料燃着。
这一批阅,便到了早朝的时间了。
内侍太监给楚胤换上明黄色的龙袍,准备好一切之后,太监总管刚要进来,却见楚胤突然变换了方向。
进入里间,谢夙卿还在熟睡,楚胤冰冷的脸上终于有了一刻的动容。
而后悄然退出里间,站在外间的门口,轻声说,“不必叫醒她,下了早朝之后朕便回来。”
内侍太监连连应旨。
楚胤这才放心的离开。
朝堂之上,顺着杆子就往上爬的礼部侍郎竟然出列。
“微臣听说昨日皇上竟然为了一个女人彻夜未眠,如此败坏朝纲之人,皇上万万是留不得。”
想来这群臣都已然知道了谢夙卿留宿皇帝寝宫的事情,楚胤的目光瞬间冰冷,落在了御史大夫韩佟的身上,如今他是雁贵妃的父亲。
这雁贵妃原本是太子的良绨,那日册封许是排场太大,而且以楚胤的登基大典为主,是以并未注意到她。然而韩向雁也没有想到,自己占着太子良娣的身份,最后居然只是一个贵妃,且不说上边还有一个皇贵妃,她心里的想法一直是后宫之主皇后!
夜里韩向雁找韩佟哭诉了一番,韩佟眼中揉不得沙子,一听到这消息便当朝直接上奏,楚胤心中恼怒,不过是一晚上这消息竟然从后宫传到了前朝,这是大忌。
“韩爱卿你怎么看。”楚胤的话中没有一丝温度。
“礼部侍郎说的不错。”韩佟整了整衣襟,说的更加理直气壮了些,楚胤的根基不稳,刚刚登基一定会依仗朝中老臣,不敢乱来。
“韩爱卿,自然不用担心,那女子并非别人而是太后允了的。再说,那女子在捉拿叛党过程中功劳甚大,如此奇女子断然不会扰了朕的朝纲。”奈何楚胤的声音坚决,一众大臣纷纷道贺,甚和楚胤的心意。
只这出列的礼部侍郎有些黑了脸。
之后韩佟定了定心,迫不及待的将晋安侯府的罪状数了出来,一条有一条,罄竹难书,目标就是将晋安侯府彻底打倒,连带宫中那个朝阳郡主,也不放过。
朝中上下倒是对晋安侯府没有什么异议,只是也有几人说了,谢夙卿是太后亲封的朝阳郡主,况且在宫变之时,朝阳郡主都在宫中待着,并未站到三皇子的阵营里去,这般草率的定罪是不是说不过去?
韩佟狠狠的瞪了那名官员一眼,搬出了古代历法以及血缘之说,谢夙卿的身体里流淌着罪臣的血液,就应该共同覆灭。
楚胤一直默默听着,为发表任何意见,下头吵得火热,等到硝烟散尽,他才缓缓开口,一句话让朝中上下再次陷入了死寂。“韩爱卿在办案之时,却也有人暗指手段不干净,官官互通,就拿礼部尚书谢东临一事来说,谢东临在刑部大牢遭受严酷刑法,晋安侯家产变卖,晋安属地晋阳峡道的控制权,似乎也没有收回,而是韩爱卿私自扣下,可有这些事?”
之前的温软与笑容都不复存在,楚胤的步步追击,突如其来之势打的韩佟措手不及,这些事情,皇帝又是从何得知?明明刑部都是他的人,明明晋阳峡道的守将也是自己的心腹,为何?
第一百六十五章 夙卿留下
晋阳峡道是一个举足轻重的存在,那里接近北疆,与北蒙的一个小属国接连,那关卡就是两国的分割线,守的好便安然无忧,守的不好便大有忧患。
“皇帝明鉴,微臣并未做过这些事情,刑部的刑法也只是按照西楚律例所施,而晋安峡道,微臣正要上报给皇上的。”韩佟卷了卷衣袖,拭了拭额上的汗,背脊一片冰凉。
楚胤轻笑,“哦”了一声,尾音上扬,“韩爱卿也真是糊涂了,太医院送来的验伤单子就在这里,不如你来看看,是不是西楚律例所规定的?晋安峡道之事,朕可暂且不追究,只是……”
楚胤的声音延长,道:“朕信不过别人,不如韩爱卿亲自去晋安看看吧,带上新任的守将,杨将军之子杨束前去。”
这是要把他赶出京城了?而且还要换守将?韩佟若有深思的看向楚胤,只能躬身领旨。
处理完韩佟,楚胤自然也得就晋安侯一事给出交代,晋安侯被贬庶人,不论男子女子都流放边疆,也正是流放在了晋安相邻的地界,算是半个主场了,想必在那边过的也不会太凄苦,至于东山再起,想必也是不可能了,晋安之地很快就会落入他人之手,到时候权权平衡一番,便足矣。
至于谢夙卿,很可惜,谢夙卿早与谢家脱离了干系,之前楚胤未说,只不过是想一石二鸟,挫挫韩佟的锐气。
散了朝,楚胤走在回宫的路上,心中有些忐忑。
今日之事,可以说是自己心意如此,未曾征求过她的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