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看着跪倒一片的众位大臣,没有说话,只是端庄坚定地一步一步朝着龙椅走去。
众大臣只是跪在地上跟着太后的方向转动。长孙大人却豁然起身,一身华丽的宫服利落地甩开,好像有十足的大风一般。
刚刚转身站在龙椅一侧的太后恰巧看待了他眼中的怒火,却依旧还是不动声色。太后不开口,众位大臣都屏住了呼吸,想要看看着长孙大人想要做什么。
长孙大人看着都敛气的众人,顿时有些恼火,当即也顾不得别的,只是大声说道,“先祖曾经规定,女子是不能够干涉朝政的,太后不要忘记了。”声音略带愤怒,却也带着一丝恐惧。
为官多年他自然是知道太后的手段,只是这筹谋了十年的基业,怎可毁于一旦?三皇子登基本就已经困难重重,如今太后出面,三皇子登基之路就更加的艰难了。
太后自然不将长孙大人的话放在心上,只是静静地回头瞧了瞧身边的苏姑姑。苏姑姑会意,从怀中取得了一个明黄色丝绸包裹着的物什。
谢夙卿自然知道,为今能够让太后顺理成章站在这朝堂之上的物什必然就是那先祖御赐的步摇。
“众位卿家,今日本宫可有资格站在这金銮殿内?”声音冷彻,不容置喙。
玉阶之下的众臣要看着苏姑姑手中的步摇都慌忙地低头,异口同声道,“太后吉祥。”
长孙大人听着众位大臣见礼的声音,顿时左看看右看看,眼睛猩红,有些嗜血的意味。
然,就在谢夙卿觉得此人还要狡辩一番的时候,他却双腿一弯跪倒在地了。这也是对的。若是再说下去,恐怕这阖宫的大臣也便不会同意了。
“既然长孙大人和众位卿家已然觉得本宫可以踏入这朝堂,那么便就都说说吧?哀家的孙儿那个能够担当大任?”众臣为难地互相看看,没有人肯先言语。
大臣们的日子毕竟是不好过,大家都是观望之后,再见风使舵的。如今三皇子和楚胤都是她的孙儿,谁也拿不住这太后是个什么心思。
虽说太后平时和楚胤在一起的时间颇多,但那也是因为楚胤经常到太后的宫中,而三皇子虽然和太后在一起的时间不如楚胤,但是却还是每月赏赐一些真贵的东西过去三皇子府上。众人自然不知道太后的意思。但是谢夙卿却能够感受到太后平日里对于楚胤的教导。
两人在一起品茶之时,大多都是在谈论战术和治国安邦之道,只是这些大臣并不知晓罢了。
正在大殿一派安静之时,吏部尚书却出列,“臣以为原太子楚胤行为确有不妥,况且三皇子是先帝指定的继承大统之人,臣等理应尊重先帝的遗愿。”说完话,吏部尚书随即跪地,竟然以头抢地。
长孙大人冷眼看着吏部尚书,心中恐怕已然是笑开了花吧。谢夙卿听着他的话也不由的握紧了手掌,掌心微凉,有薄薄的一层汗丝巾都有些濡湿。
正在静默之际,六王爷却出列,沉声道,“太后,楚胤为人和善,待人谦和。众位大臣是有目共睹的,况且先帝生前从未想要废除太子啊?如此又怎么能废除太子呢?”大殿之上,长孙大人自然是没有想到六王爷一派竟然会倒戈到楚胤一派,心中不免疑惑。
明明自己暗中调查的时候,两派从未来往过,即便有一次也是太子和六王爷不欢而散,如今却是这般,长孙大人顿时明白了过来,原来一切都是太子合计来骗自己。
只是就算单凭这些就能够推翻先帝的遗旨吗?长孙大人嘴角上扬,出现一抹奸诈的笑意。谢夙卿知道他必然还有别的办法。
长孙大人瞥了谢东临一眼,他现在已经是礼部尚书,一部之首,谢东临在朝堂上一向低调,沉默寡言,也不拉帮结派,看似为官清廉两袖清风,但谁也不知道,这个晋安侯府里的第二把手也是藏有私心的。
谢东临会意,立马站了出来,振振有词道:“臣认为,百善孝为先,先皇驾崩之时,是三皇子陪伴在先皇身边,而太子迟迟未归,是以不孝,记为大过,按照西楚礼法,以圣旨为遵。”
不愧是礼部尚书,谢夙卿冷笑,她可从来不知道,这个书生模样,唯唯诺诺的谢东临会变成今日这副模样,不过五年光景,前后差距会这般的大,谢东临说的很委婉也很直白,怎么看都是三皇子占了上风,一来他的手上有圣旨,二来他见证了先皇的死亡。
楚胤明明是被三皇子一党摆了一道,才无法归来,现在又反咬一口,谢夙卿蹙额,却什么也不能做。
“三皇子,你自己觉得呢?”太后慈祥的声音响起,眼中却透着一股精明。许是站得太久的缘故,太后说完话便暗示苏姑姑搬来一把镂空雕花太妃椅。
谢夙卿扶着太后缓缓地挪了挪脚步,华美的宫装没有一点褶皱。
三皇子似乎是早有准备一般,张口不慌不忙地说,“太后,臣虽不才但也曾经出征胡蛮,就算是当初我军有所损失,但是却让胡蛮停战多年。去年南方水灾臣也亲自微服私访。臣确实有一颗爱民之心。”
三皇子一番话说的十分有理,但是太后却皱了皱眉,“既是如此,那么诸位大臣可还有什麽异议吗?”谢夙卿有些诧异,怎么如今这太后竟然是为了三皇子吗?
可太后明明心中明明是喜欢楚胤的,如今却怎么?
长孙大人也没有想到这太后竟然会站在自己的这一边,当即撩起衣摆就跪下谢恩。余光看到还在怔愣之中的三皇子,狠狠地退了他的腿一下。
三皇子这才反应过来,直直地跪在了地上。脸色茫然,眼神却在看向楚胤的时候有些蔑视。
谢夙卿觉得难受,她静静地看着站在右列的楚胤,但见他眼神悲戚,而且嘴角抿成一条直线。腿脚也有些颤抖。
片刻之后,竟然还双腿一弯直直地跪在了太后的面前。
“太后,孙儿才是父皇定下的太子啊,孙儿才是,您不能如此啊?”说罢竟然还眼中流泪,似是极大的不满。
谢夙卿本一开始的时候还着急,但是看着楚胤这一连串反常的举动,瞬间就平静了下来。原来这太后也是楚胤想迷惑三皇子一派的障眼。
她沉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苏姑姑此时绕过太后的身体,握住了她的衣袖,眼神坚定。谢夙卿回报以明了的眼神。
“既然众位卿家没有什麽异议,便就在本月十五准备登基大典吧。一切都交由礼部着手吧,务必在这十天之内布置好一切。”太后看着鸦雀无声的朝堂,霍然起身冷声说道。
礼部尚书谢东临上前一步领了旨意,然后诸位大臣鱼贯而出。偌大的宫殿之中便只剩下太后、苏姑姑和谢夙卿了。
“你出的主意,楚胤那孩子都和我说了,却是个好主意,但是总要有个理由,一个让他表面上颓然不问政事的理由。”太后的声音平和,似乎刚才的那一场大戏不过就是戏园子里的一场戏一般。
谢夙卿陪着太后回到寝宫之后,便泡了一壶安神的茶来给太后。
昨夜的心惊胆战却然只是自己吓唬自己了,太后原本不过是为了今日这朝堂之上的威压才在长孙皇后的面前示威的。
如今,满朝文武,士兵卫卒,平民百姓都知晓了三皇子半月之后即会登基的消息。
三皇子府邸往来的客人更是络绎不绝。这不刚下了早朝便有人提了礼品来赠,听说三皇子极喜欢翡翠,这大小的官员就到处去走搜罗色泽纯正的翡翠。
一时之间,这翡翠的价格竟然堪比黄金。
第一百三十八章 参见太子殿下
这些久居深宫的谢夙卿自然不能知道,但是这每日出宫购买食材的太监却是知道的。她每日只需要一点点零碎的银子就能够知晓三皇子的状况。
“今日,又得了什麽消息?”谢夙卿站在回廊中,顺手将手中的碎银放在了一个眉目清秀却有些跛脚的太监手中,恐怕这个太监是大家都不喜欢的,所以平日里也没有人跟随左右。也是这一点才让谢夙卿放心地利用这个太监,想必他家中的生活甚是凄苦吧。
“六王爷送一美人入府,三皇子大悦,正在泸水湖上听那女子唱曲。”太监从谢夙卿的身边经过,嘴唇微张。
旁人看在眼中只以为是谢夙卿和这太监不过是偶然相遇,且未曾说过任何一句话。
谢夙卿听到这个消息,顿时心中一喜。她和楚胤的计划,正在一步一步的实现。这女子多半是楚胤派遣六王爷送过去的。
一来是让诸位大臣觉得三皇子实在是个纨绔的人,恐怕难以继承祖宗基业。二来,便是混淆视听,让他对楚胤的防备减少。
谢夙卿本不知晓楚胤此时在做些什么,没有太后的旨意,如此便去东宫之中,必然会让人生疑,正在她徘徊在回廊上担忧的时候,突然一抹绛紫色的衣袍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此人发丝有几缕散落下来,让人感觉无端的失落。左手执着一个酒壶。酒壶通体金黄,上面浮雕着一对双龙戏珠,壶嘴处还有一个吊环。吊环上还雕着一只展翅的凤凰。右手握住一柄宝剑,剑身朝下,剑尖已然拖地而过。
嘴角微抿,一把推开了上前想要扶住他的蓝衣太监。自己也踉跄着退后了好几步,心中甚是恼怒,挥起右手,他身前的杜鹃花随着剑上下翻飞。随后零落成泥。
谢夙卿看着这样意态萧索的楚胤心中难过,虽然知道这一切不过一场谋划好的情节,但是却还是不免伤心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