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只要他沉下心来,绝对不要和当初画那幅图一样,也不能和当初画图。
齐慕阳右手微微一动,撩起左手的袖口,担心长袖沾染上墨汁,眼神一凝,低垂着头,忍着痛楚,耐心用左手画着那支菊花。
花瓣、嫩叶、花蕊……
齐慕阳扯了扯嘴角,额头上都不禁出了汗,费了好大功夫才将刚才画的那幅图临摹出来,只能说是临摹,毕竟是左手,两相对比,的确不是右手所能比的。
方少意也只是尝试了一下左手作画,看着纸上那胡乱几笔,只觉得十分难看,恨不得直接扔掉,转头一看齐慕阳所画,眼神一亮,惊讶地说道:“你左手居然也如此厉害!”
厉害?
齐慕阳擦了擦头上的汗水,苦笑着说道:“你就别说这话了。”
就算宁和大长公主让他们左手绘画没那么简单,可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当初他画那幅图是左手还是右手,再说现在他左手画的这一副图绝对和当初所画不一样。
齐慕阳揉了揉自己的左手,又望了一眼其他人似乎也已经搁笔完成了左手绘画,眉头微皱,低声说道:“大长公主想要找人,那你说圣上呢?”
“圣上他又怎么看,圣上总不可能看着大长公主为了找人,特意折腾一番。”
方少意听见齐慕阳这话,望了一眼望月台里那些男宠戏子,面色有些凝重,沉声说道:“说不定便是圣上让大长公主找那个人,要不然圣上又怎么会特意来看这次的赏菊宴。”
望月台湖水中波光荡漾,船中菊花随风微微摆动,倒是另有一番风味,院中菊花香四溢,醉人迷离。
齐慕阳看着这满院景色,并没有心情去欣赏,忽一转头看见望月台院子门口似乎有人走了过来,站在最前方的人居然会是——沈麒!
沈麒!
齐慕阳惊讶地望着沈麒,耳边沈麒的话顿时炸响,他可还清楚地记得当初沈麒说的那句话,他手中有证据,究竟是什么证据?
现在沈麒过来是为了什么,难不成是想要把那证据交给宁和大长公主,交给圣上?
“咦,他怎么也来了?难道大长公主也给他送了帖子?”
方少意也看见了走过来的沈麒,略有些惊讶,他自然是认识这位沈家二爷,当初在京城可还是恶名远扬,现在沈星源已经死了,沈家垮了,这沈麒怎么会来宁和大长公主府上。
不单单是方少意惊讶,其他人也都有些不解,他们可是清楚沈家之前的事,怎么这会子居然会有沈家人过来,究竟是为了什么事?
沈麒自然看见了齐慕阳等人的惊讶,眼神中透着一股冷意,嘴角一勾,径直走到宁和大长公主跟前,行了一礼,转身望着在场众人,最后目光却是落在齐慕阳身上,嘴唇微动,无声说了几个字。
你死定了!
齐慕阳看出了沈麒究竟说的什么话,心里没底,嘴角却微微上翘,点头致意,算是给沈麒打了一声招呼。
沈麒一怔,倒没想到齐慕阳在这个时候居然还如此平静,笑着和他点头,难道他没看出刚才他说的究竟是什么话,不记得当初在齐府他曾经说过什么话?
因为沈麒的突然出现,院子里一时间安静了下来,唯有花香还在浮涌,静静地在院子飘散。
“看一下诸位左手画的画究竟如何。”
宁和大长公主手微微一抬,站在一旁侍候的下人也便收了画拿到宁和跟前,让宁和大长公主仔细品赏。
方少意看见这一幕,很是不解,问道:“他站在大长公主身旁,这是怎么回事?”
齐慕阳摇了摇头,他也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现在只能静观其变。
“左手绘画?”
宁和大长公主看着在场众人说画的图,不禁摇头笑了笑,忽地站起身来,将其中一幅画反复瞧了瞧,又递给沈麒,冷声道:“你看一下这幅图,如何?”
沈麒低垂着头,沉默着接过宁和大长公主递过来的那幅画,看着上面那一支菊花独自绽放,眼神一黯,点了点头,低声说道:“倒是有几分意思,看着也有些眼熟,就是不知这幅画是何人所画。”
“何人?”
宁和大长公主一声轻笑,目光落在了齐慕阳身上,一步一步朝着齐慕阳走了过来,出声问道:“崔太傅的关门弟子,沈阁老的外甥,武阳侯之子,这幅画可是你所画?”
齐慕阳看了一眼宁和大长公主手中拿着的那幅画,看着上面的那支菊花,心砰砰直跳,点了点头。
他不认为沈麒能看出什么来,绝对不可能!
方少意望着齐慕阳,神情凝重,他现在已经知晓沈麒此次前来肯定是因为齐慕阳,难道还是因为沈家那件事?
之前,他可是和齐慕阳说过武阳侯齐景辉的死没那么简单,说不定就是沈阁老所为。
难道说沈家闹出那些事是因为齐慕阳的缘故?
可是那怎么可能,他父亲可是亲口和他说过,那一幅图并不简单,这世上没几个人会知道,也没几个人能看懂,永远不要试着去碰触那一幅图。
他齐慕阳不过一外室子,不过十三岁,武阳侯已死,他怎么会知道那幅图,又怎么可能借那一幅图对付沈家?
宁和大长公主看见齐慕阳点头承认了,不禁笑了,深深地望了齐慕阳一眼,点头说道:“画的倒是不错,看来你左手作画也有几分天赋。”
院子里其他人看见宁和大长公主专门拿着齐慕阳的那幅画,面色各异,心里都很是不解,单单是沈家人过来便有些古怪,怎么现在又会提及这前武阳侯之子,不过一外室子,就算是沈阁老的外甥,可沈阁老都已经死了,根本就什么也不算。
难道是和沈家谋反一事有关?
齐慕阳不知为何整个人已经平静下来,沉静地望着宁和大长公主,等着后面的话,他不知道沈麒究竟做了什么,也不确定宁和大长公主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可是他清楚现在他越是要冷静。
宁和大长公主和齐慕阳说了这句话,似乎并没有别的意思,就像是随口一问。
接着宁和大长公主又看了其他人左手作画如何,当然真正在看那些画的其实另有其人。
沈麒站在一旁看着齐慕阳疑惑的神情,想到齐慕阳所为,心里不禁冷笑,还真是会演戏。
那个人绝不可能是别人,一定是齐慕阳!
沈麒心里很确定,哪怕他手里并没有他所谓的证据,可是只要他一口咬定是齐慕阳在对付沈家,齐慕阳就绝对没那么容易洗脱嫌疑。
可他真的要齐慕阳的命吗?
沈麒望着齐慕阳,看着那张脸,忽然想到以往的种种,转而又想到了母亲的死。
死了。
父亲死了,沈星源死了,母亲也死了!
应该说沈星源才是他的父亲,沈麒扯了扯嘴角,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明明心里一直是恨着沈星源,可没想到到最后恨了那么久的杀父仇人原来才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可笑,的确是可笑。
方少意看着齐慕阳平静的面色,眼中带着一丝疑惑,不禁问道:“你现在难道还不知道,他们是冲着你来的。”
齐慕阳点了点头,他自然知道,这应该是沈麒的注意。若不是沈麒,宁和大长公主又怎么会特意找他过来,这赏菊宴只不过是一个幌子。
可齐慕阳想不明白的是,为何沈麒会找上宁和大长公主?
要知道当初沈麒和他说是要把他手上的证据交给三皇子,现在怎么又变成宁和大长公主。而且宁和大长公主毕竟不过是公主的身份,圣上的姐姐,可女子本就不该过问朝政,哪怕是公主也绝对不能扰乱朝纲。
那么现在宁和大长公主究竟是得了谁的吩咐?
难道是——
圣上?
齐慕阳并不知道宁和大长公主要找那个当初画那幅图,传那些话对付沈家的人并不是因为圣上,也不是和沈家关系有多亲近,想要替沈家翻案,不过是为了相国寺的无尘大师。
这件事齐慕阳不知道,崔太傅也不知情,就连圣上也不会猜到。
齐慕阳抬了抬自己的左手,眼神凝重,刚才他刻意在作画之时右手提起左手的袖子,便是暗自给自己的左手动了手脚,十分吃力地作完那幅画,就算是火眼金睛也绝对不可能看出他和当初那副枯柴图有什么关系。
不说两幅图本就不同,而且刚才他作画时的动作便不一样。
不过,齐慕阳心里也很清楚,现在他在这望月台,当着众人的面用左手作画,那么以后他左手作画时也必将要一如今日这般,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
宁和大长公主并不擅长书画,她也不过是将手里的这几幅画交给旁人去仔细察看,面上虽带着笑,可她心里也不轻松,她在无尘面前可是做了承诺,也和圣上说了这番话,今日必将要把那个人对付沈家之人找出来。
宁和转过头望了一眼望月台内宅里面的小道,面色凝重,她知道圣上便在里面看着这一幕幕,一直都在等着。
“如何?”宁和略一转过头对站在身后的内侍,低声问道:“可看出了什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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