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贞置若罔闻,双目无神的望着跪在她跟前的沈碧,面容之上没有半点表情,好似方才之事她还未能回过神来一般。
这一场好戏,昭君不在场,青蔷却是正好赶上。那时陆贞正欲捂了脸转身而逃,半敞门扉之中隐约可见屋室之中一派旖旎春景,两人j□j紧紧而缠,是万万做不得假的。陆贞走的急,又顾着哭,一时不察便撞进了青蔷的怀里。
青蔷于陆贞,素来便是个温柔聪颖的姐姐形象,她抬头瞧见青蔷,眼泪便像断了线的珍珠一般落了下来,濡湿了青蔷的衣襟。因行宫与齐王宫相隔甚远,青蔷便已此时回宫已经晚了,宫门即将落锁,届时大家伙儿都得蹲在荒郊里头过一夜了。
诚然,这些都是青蔷的胡说八道。即便宫门落了锁以她的身份也能让守门的人再给她开一次,就算开不了,城中那么多家客栈,又怎会露宿街头?
她如此说,不过是为了将陆贞留下来看下一场好戏罢了。
结果一切都如青蔷所想,陆贞受此打击,六神无主,青蔷说什么,她便照做了。所以才有了沈碧抱着陆贞告错这一幕。
继而的这场好戏,严格来讲并不算得上一场戏,只是在高湛与陆贞之间又补了一刀而已。清醒而来的高湛摸进偏院来,半句话还未曾说,沈碧便已果毅决绝的站起来,抹一把脸上的泪水,同陆贞道:“我做出这样的事,是我的错,你不要怨殿下,他抱着我的时候,嘴里唤的还是阿贞你的名字。我没脸见人了,干脆就此去死吧!”
说完,便牟足了劲儿要去触柱,被青蔷眼疾手快的拦了拦。她见触柱有人拦,便转了个方向要冲出门去投井,结果还未跑出去两步,便被赶到门口的高湛一把抓了住,搂在怀中不肯放手。
高湛本意是想要封了沈碧的口,因的这一闹腾,他便忘了此行目的。陆贞终于承受不住,一把推开门口相拥而立的两人,抹着面颊捂着嘴往外跑去,高湛欲追上去,沈碧却先一步“哎呀!”惊叫出声,晕在了他怀中。
高湛抱着沈碧,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本该赐给沈碧的避子汤也灌不下去,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沈碧寻死大吵大闹已是大动静,陆贞又是一路哭着跑出去的,门外已经围了好些人。末了,高湛还亲手将晕厥了的沈碧抱回了床上去。
本来可以随手压下来的丑闻,就此一发不可收拾。俗语有云,好事不出门恶事行千里,高湛的这一件恶事不过两日便传到了陈文帝的耳中去。陈文帝闻言,只是捻须沉默良久,继而仰天略叹一叹息。
未过几日,同昌的小表舅便接到了陈文帝的密旨,召他回陈王宫。高演一路送他至宫门外,小表舅同他嘿嘿道:“你与同昌的婚事,我瞧着还不大行。”
高演眉目淡淡,让人瞧出不出情绪,只瞥他一眼,缓缓道:“劳烦费心了。”
小表舅碰了颗不软不硬的钉子,也不恼,依旧笑着与他道:“若是同昌问起来,我该怎么跟她说?”
高演略抬头瞧着天际的一缕烟霭似的薄云,半晌,道:“就说,不过十日,朕一定迎她回来,做我大齐皇后。”
小表舅翻身上马,隆冬日里还甚风骚的拿了把十八骨折扇,也不摊开来,只握在手间。闻言,他略垂了眸瞧高演一眼,道:“十日太久,五日如何?”
高演转身拾阶而上,听见他这句话,动作稍稍一滞,良久,淡淡道:“也行。”
时过一日,钦天监司便递了张折子上来,其间细数傍山王身侧随行官高忠高大人这些年来于朝中暗地里做的勾当,条条框框皆是向其讨伐的语调。高演于早朝大怒,怒完之后,其余几位大臣也纷纷上奏弹劾傍山王。莫须有的罪名,却说得真真切切,几年几月几日几时于何处做了什么糊涂事,都是有根有据的模样。
从前人人称赞清廉贤明的傍山王便从此莫名其妙的成了个荒淫无度,穷凶极恶之徒。
事后,内干大人顾青河是这样教育他家娘子给他新添的小儿子的:“为官之道在于奉承二字,侍主,偏倚承字。”
糯糯软软的小包子表示他不懂。
顾大人说:“你怎么这么笨啊!说白了就是溜须拍马屁,皇上喜欢什么你就说什么是好的,准不会错的。”
小包子:“……”
朝中群臣知情的假装激愤不已,不知情的被其他人忽悠的激愤不已,奏折如雪花一般落进仁寿殿里来,皆是求高演将高湛就地正法,以正视听的内容。第三日,高演终做了个决定出来,且是个十分偏袒高湛的决定,一来全了先皇对这个儿子的宠爱之情,自己对这个弟弟的疼爱之意,二来又正了国家律法,平息了群臣之恨。
削去傍山王一半俸禄,即刻送往其封地,终身不得回王城。
这一命令一下,群臣皆是高呼皇帝英明。当英明之声还未曾传到高阶之上的王座,传闻之中的大霉星高湛便已出现在了殿门口。
大约是这段时日连番受了打击的缘故,高湛面色惨白,于殿门顿了顿脚步,单手扶着门框,喘了会儿气才缓缓的踱进来。
晨阳自他身后升起,曳出金色璀璨的万丈光芒,殿前两排白玉阶梯于晨光之中升腾起一片茫茫白光。这位年轻的王侯就这样踏着晨色一步一步的迈进殿中来,两侧文武朝官露出嫌弃神情,纷纷朝着边上退开。
他停在殿心之中,同高演隔了汪涌动的白玉池水遥遥对视,容色坚定且冰凉。
良久,高演轻笑了一声,刻板端正的坐姿调了调,换了个较为轻松点的,单手支颐看着高湛。
晨光耀耀,凉风灌入门扉,吹起高湛半身墨色狐裘毛。对望良久,高湛终于面无表情的开口,嗓音像是千斤重石一般压过众人:“臣弟今日前来,只想问皇上一句话。”
高演看着他,道:“你说。”
高湛一瞬不瞬的望着他,字字皆是从他喉间迸出的模样:“当年父皇病逝,皇上口口声声说,父皇并未留下遗诏而以立长之说继位。可,若是父皇当真没有留下遗诏,那臣弟手上的这一份是什么?”
话音落,他左手一抖,抖落一卷赤黄绢布,遥遥可见上头行云流水几排小字,一角之处赫然落了先皇的御印!
高演顺着他手望去,目光落在那份绢布之上,良久,换了只手支颐而坐,似笑非笑的勾了勾唇角。
一侧文臣围拥上去,从他手中取过那块赤黄绢布仔细的研究起来,一些说这字不是先皇的字迹,比起先皇来说,字的样子虽未曾变化力道却小了许多。此言一出边有人反驳,其意是先皇驾崩之前已然没什么气力,写的字自然便没什么力道,模样差不离就足以证明这是先皇所写的遗诏。还有一说,说是这份遗诏只有一块绢布,先皇再不济也不至于在一小块布上写遗诏之类的云云。
文臣们你一言我一句,说的十分热闹,发言的这些人里头,大多又只觉得自己说的是对的,各执己见,不肯低头。闹腾了老半天,终是张相颤着双手捧着那块黄布到高湛面前,颤巍巍问道:“不知……殿下是从何处得来的这个遗诏呢?”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代发君,大家好久不见了啊!
多日不见,看到文下留言,叶子称呼某人为“顾二”,在下于此狠狠点个赞!
大家如果比较闲,就使劲的蹂躏某人吧,不用看我的面子,也不用嘴下留情……
话说我本来想丢个雷什么的,可是考虑到要暴露马甲,只好作罢了……
小字的PS君,某人的作者有话说:╮(╯▽╰)╭
高湛快去死吧快去吧~~~~
第84章
晨光溶溶,昭君起了个大早,于昭阳殿前佛铃花前摆了副棋盘,一旁的红泥小炉之上温了壶酒,两只扣桌而置的杯盏,酒香清洌。
晨钟敲过四声,惧冷的青蔷才裹了件厚实的棉衣跨过高高院门踱进来,坐到昭君跟前之时,还哆哆嗦嗦的揉了揉被冻得通红的耳朵,面上难掩兴奋之情:“姑妈,今儿朝堂上真是热闹,您不去凑凑热闹吗?”
昭君正用竹夹子夹了白瓷酒盏放进煮的正开的雪水之中,听她这话,便抬头瞥了她一眼:“群臣们可讨论出什么了?”
青蔷连鼻尖都被冻的有些发红,却像是得了个什么振奋人心的话题似的,激动道:“我刚刚过来的时候,已经闹到去请那个什么公公了,呃,听说是从前为先皇写诏书的那位,想让他来鉴一鉴那份遗诏到底是真还是假。姑妈您是没有瞧见那个场面,明明是份假诏书,傍山王他却像是抓住了根救命稻草一样!”
她说的兴奋,就连呼啸而过的冷风都未能将她吹的停下来。
昭君递给她一只暖炉,抬手给自己斟了杯酒,缓缓道:“看来一切都还早,还得再等一等才能见分晓。”
高湛手中的那份遗诏说真不真,说假不假。真的是上头高欢的御印,假的是上头的字迹,早前就提及过昭君曾是双手同书,极擅长临摹旁人笔迹的才女,这样的才情可用之处简直太广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