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想那件龙袍竟无端端的自破起来。
那日院子里染布的宫女全部都出去给各宫各院的主子们送衣裳去了,只留了她一个人,龙袍自破起来的时候她被吓了一大跳,直直的瘫坐在了地上,望着架上徐徐起燃的龙袍良久不能回神。
待到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太迟了,一件龙袍破了个一干二净。她不知道这事究竟是何原因,只以为是灯油或者是厨房中那油的缘故,不由得岌岌自危起来。先前说她是个胆肥的姑娘并不是平白说的,因为她若是个胆小的姑娘,此时应当抱着这件衣裳哭着自尽去了。可她并没有想到寻死,只抱着破烂的龙袍在房里枯坐了半日,然后便十分淡然的寻了个机会,同青蔷身边的腊梅姑娘禀报了这件事,说先皇的那件龙袍因在箱底压得久了,被虫蛀了,现在挂在外头被风吹了吹便破洞了。
腊梅将这件事禀报给了青蔷,青蔷又禀报给了昭君。那时昭君为继位大典之上的琐事所烦扰,便索性下了旨让人连夜赶制了一件新的龙袍出来。
于是,第二日高演穿的,便是新制成的龙袍。
琉珠本以为这件事就这样子过去了,却听闻那日继位大典之中皇上安然无事,皇后娘娘的凤袍却迎风自燃起来。琉珠不蠢,前因后果仔细的想一想便知道是有人要害皇上和皇后,她虽猜不到是谁在做这样子的事情,却知道能害皇上和皇后之人权势势必滔天,不是她一个小宫女能应对的。
一时间忧心焦虑困了她半月,她因这个而急的上了火,跟着昭君病了这么些个月。前段时日病愈,她却未曾听见上头有人提起这件事,宫里头十分的风平浪静。
所以,这件事,她原本想让它就这样子过去。实际上这件事也的确就这么过去了,她将那件自破的龙袍藏在她的箱底,想等着风平浪静的一日将它处理掉。这样子的想法一直持续到了她的亲妹妹为这件事丧命之后。
她始觉得这件事它注定不会那样风平浪静的过去,才会想着挑了这么一个夜雨潇潇寻常人不会出门的夜里将这件龙袍销毁掉。但她比较不幸,她一出门便撞上了不是寻常人的赵丽嫔。
此后的一切都十分明朗,本想着要去揭发萧唤云同高湛□的赵丽嫔得了个更好的利器,她想要拿着这把利器去找皇帝,可皇帝正同张相在议事,她便拿着这把利器跑来找太后。这是个很正常的逻辑顺序。且看起来像是赵丽嫔今日走了大运的模样。
只是有一点需要晓得,这世上走大运的事何其少,今日这样高度巧合的大运便更加少。是以,昭君便挑了那么个时候让这位琉珠姑娘侯在了夺门而出的赵丽嫔门外,送了她这把利器。继而是前几日便日日进宫的张相阻了这位没甚大脑的赵丽嫔,最后是勤政殿前偶然路过的一位小宫女的善意的建议,建议赵丽嫔若是有急事可以去找昭阳殿里十分宽厚仁慈的太后娘娘。
就像是一双无形的手,想要将棋子摆出想要的样子,却只需轻轻的动一动,便能使棋子走出她想要的形状。这是一门高深的学问。
跪在地上的琉珠将这一切缓缓讲完,已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昭君倚在软榻叠高的一旁,神情略凝重,迟疑道:“你说你死了一个亲妹妹。唔。你妹妹怎会同这件事有所联系?”
听见这个妹妹二字,琉珠哽咽的两声,朝着昭君俯下身去,额头贴上冰凉地面:“太后娘娘恕罪,奴婢方才没有提到一件事,其实,其实这一切发生之时,奴婢全都和奴婢的妹妹说过。那日龙袍迎风自破之时,奴婢的妹妹恰好就在奴婢身旁。”
昭君默了默,道:“你妹妹是?”
琉珠带了稍许哭音,却十分清楚明朗的答道:“奴婢进宫之前名唤作彩月,妹妹小彩月三岁,名唤作彩珠——”
作者有话要说: 唔,目测加快节奏一章内能搞定萧唤云。
QAQ 我想说虽然地雷很多我很开心码字也很有动力,但是,我会被宠坏的。
我会变得很贪心,哪一天没有地雷了估计就会唉声叹气感觉无力。QAQ 所以还是早点断了吧,姑娘们别丢了,不能把我宠坏了。这样子的日子过得让人好恐慌,脚步走的太快,我怕自己的能力跟不上,大家会弃我而去。而且地雷的钱完全可以留着看别人的V文啊~~~
对所有丢地雷的姑娘鞠躬~~~~
☆、浸酸
昭君面上露出惊讶的神色,像是被她这句话吓了一跳的模样。
她说她入宫前名唤作彩月,这并不是什么吓人的事情,她说她的亲妹妹名唤作彩珠,这才是顶要紧的事情。
不止是昭君,殿中落座的其余几位亦是被吓了一跳,纷纷将视线转移到琉珠身上去。这其间自然也包括落座不久的萧唤云以及立在她身后面无表情的王璇。
彩珠这个名字何其耳熟,只需稍作回忆便能清晰的想起来。且自在座的几位皆是当日含光殿里的当事人,这样的一个名字乍然被人在这样的情况下提了起来,大家自然是十分的惊诧。
先前琉珠噼里啪啦的说的这一切何其繁复何其累赘令人迷茫,但她这一句彩珠是她妹纸的话却像是一把锁扣一样牢牢的将两件事儿扣到了一处去。倘若真如她所言那样,彩珠是她的嫡亲妹子,那么当日含光殿中提及的那件事便不会那么简单。
被琉珠这句话惊吓到的众人皆是一副怔怔的模样,最先回过神来的是萧唤云。反应过来第一反应便是一掌拍上身旁梨花木桌面之上,一盏新上的热茶被震得洒落出来几滴茶水。平日里总是一脸冷漠面容的萧唤云此刻是难得的怒容,手指直指向琉珠:“简直是一派胡言!你的意思是说皇上的龙袍是阿璇做的手脚了?阿璇和皇上之间无冤无仇,她为何要这么做!她有什么理由这么做!”
琉珠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顿骂声吓住,一时之间竟忘了哭,只怔怔的望着她。良久才反应过来,却转过头来朝着昭君磕了个头,道:“太后娘娘若是不信,可以传司衣司的宫女锦棠和素然来问话。那日王尚仪来司衣司要走龙袍之时,锦棠同素然正在门口染布,还有司衣司其他的宫女数人,皆是亲眼目睹的。”
其实这件事若是仔细瞧一瞧便能发现它并不是很严谨,萧唤云只需镇定一些,只需将一切都推到彩珠和琉珠这对姐妹身上去便可推开嫌疑。届时她完全可以说是彩珠想要害她,结果被她发现了,所以做了处罚。琉珠是彩珠的姐姐,心生不满,便故意编了这么个故事来陷害她。只需这么一说,这件事情便注定不能奈何的了她。
只可惜她萧唤云从不是那般沉稳的性子,昭君同自己赌的便是这一点。
龙袍浸酸一事本就是她命王璇做的,如今被琉珠言破,她第一个反应自然便是去推这个嫌疑,将她做过的事情推的一干二净。而她现下的这个反应既急躁又心虚,明眼人一瞧便能瞧出来她心里头的暗鬼。
歪歪的倚在金榻之上的昭君淡淡瞟了萧唤云一眼,道:“你且先坐下。”又侧了头望着琉珠,蹙了眉道:“你方才说,你妹妹是……死了?”
彩珠自含光殿一事之后便被关入了慎刑司大牢之中,那时众人都认定了磷火焚衣之事乃是出自那个小宫女之手。这事虽然瞧上去十分严重,但再严重也不过是要她拿命来赔罢了。水落石出之后的案情便不会再有人去关心,所以自她被关起来之后大家普遍都将她置之脑后了。
琉珠眼眶蓦地发红:“是,彩珠她死了,就在今儿午后,她挨不过慎刑司的酷刑咬舌自尽了……”
一旁的萧唤云笑出声,嗓音轻轻冷冷:“那贱婢是畏罪自杀!”
有眼泪自琉珠眼眶中滑落,面容上的悲痛之色几分真切,只转了头恨恨的看着萧唤云,道:“皇后娘娘若是有半点儿良心,此时此刻便不会说出这样的话!”目光之中饱是怨愤,抬起袖子擦了擦脸,抢在萧唤云前头道:“彩珠自打进宫以来便一直伺候皇后娘娘,她时常同奴婢说皇后娘娘是多么好多么好的人物,说您从不骂她也不打她,时常还会赏她些吃食。彩珠同奴婢自小就过着穷日子,没吃过好的用过好的,皇后娘娘您那样待她,她打心眼儿里敬着您,将您当成神仙儿一样伺候着。可您怎么就能待她这么狠心——”
萧唤云欲抬手反驳,却被她这番话截了话头,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只能愣愣的将她看着。大抵是被她眼中那样悲切且怨毒的神色所触动。
两人就这般大眼瞪小眼,一时之间殿里便有些冷场。
昭君单手支颐,看着下手方坐着的这几个人,略头疼的揉了揉额角。良久,开口道:“这件事情还未曾彻查清楚,谁的话都不可信。”顿了顿,同琉珠道:“你说是王尚仪在龙袍之上动了手脚,可有证据?”
琉珠半垂了眼眸,默默不语,似是在思索。
昭君看着她不说话,半天,漫不经心的扶住额,道:“你今日说的这些都不可信,琉珠,你既说彩珠同你是亲姐妹,哀家又如何能晓得你是不是因彩珠一事对皇后心生怨恨,从而编了这么个故事来害她呢?陷害皇后是多么重的罪,你不晓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