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希云沉默不语,行过礼也不等老太君回应,就抚胸咳嗽了两声。
久病之下,病弱之态要想做是信手拈来。
齐妙忙扶着他去一旁坐下。因为要等老太太发话请世子去坐是不大可能的。
而白希云这厢才忽然反应过来。
他现在虽未痊愈,可是身子好的多了!要对付老太君面前还要装病?!
装、病?!
他这个连病了两辈子的人,居然也有需要装弱的一日!
白希云惊愕的抬眸望齐妙。
而齐妙已转回身看向老太君:“听说您身子不舒坦,我已吩咐大夫赶着来了。这位李大夫是最近专门服侍世子爷脉象的,医术卓绝,值得信赖,您放心,身子一定会调理好的。”
她表情认真,言语关切,老太君瞧着在心里骂了好几声狐媚子,可是表面上却抓不出她做的不妥帖的地方。
“昭哥儿身子不好,去了温泉山庄这几日可养的好些了?”
白希云虚弱苦笑,气势依旧凛然令人畏惧:“也就是这样了。劳您记挂。”
老太君借着灯光打量白希云,依稀觉得这孙子似是好看了一些,却又说不出是哪里好,只是那虚弱的模样却是一直都没变。
老太太冷笑了一声:“我不记挂你的话,你有哪里会记挂我?我的寿宴你故意不归,可有将我放在眼里?”
白希云恍然大悟状:“原来老太君是计较这个。”一副这么点小事你也太斤斤计较了的模样:“我生来体弱您也不是不知道,着实是病的厉害起不来身,没能来您的寿宴上,着实是孙儿的不是。”
白希云扶着齐妙的手,颤巍巍的虚弱起身行了礼:“请老太君恕罪。”
他那个病的仿佛随时都要双眼一翻死过去的模样,让老太君就算想计较都没法子,万一传开来被人指责她苛待病弱的孙子呢?气的翻了个白眼,捂着胸口道:“恕,我当然恕你的罪,只是我如今也不舒坦,你还年轻,身边也有几个婢女伺候,还有两个通房丫头呢,你身边原就是不缺人的,这会子就将齐氏留下服侍我,你回去吧。”
齐妙心里一跳,这老虔婆,笑面弥勒佛似的,开口说的话叫晚辈都无从推辞,可却明摆着是不安好心的。她若留下,这位还不知道想出什么花招来呢。
可是孝字当头,她没有说不的权力,包括白希云,也没有这个权力。
刚要回答,白希云却在她开口前道:“我与齐氏夫妻一心,她若留下服侍老太君,我自然也要留下,虽我不会服侍人,可在一旁瞧着您安好,只看着也是满足的。”
老太君闻言便挑眉。
他那模样,哪里像是满足,分明是在告诉她:就不信你敢留个病弱的人在一旁侍奉,也不怕传开来叫人嘲笑。难道偌大一个侯府里还连个下人都没有了?
老太君咬牙切齿。
正在这时,外头有人来回话:“老太君,侯爷来了。”
话音方落,就见门帘一挑,白永春穿了一身宝蓝色福寿纹的锦缎道袍进了门,一眼就看到了俏生生立在白希云身旁的齐妙。
回想温泉山庄里像是变了个人似的齐妙,在看面前这个娇花照水一般的娇滴滴的人,不论是哪一种,都美的让人恨不能将她抓来狠狠掠夺。
只是身子现在不行!
白永春给老太君行了礼,一把抓住白希云:“昭哥儿你跟为父的出来!”
白希云无可拒绝,就被赢拉了出去。
第六十章 翻脸
这会子白希云只恨不能自己会功夫,不必如管钧焱那样武功江湖上排的上,只需要打得过白永春这样一个常年纵欲掏空身子的老淫棍便能满足。
只可惜他身子虽然渐渐好起来,依旧没有白永春的力气大,应是被他拉扯着沿着抄手游廊到了院门前的一口井旁边。
白希云是来给齐妙撑腰的,这会子却被突然带离开屋里,那还何谈撑腰?
对方一松手,白希云冷着脸转身就走。
白永春却是一把扣住他的手腕,“你别走,我问你,齐氏为什么会扎针?她到底在我身上做什么了?!”
“我怎么知道。爹若要问这个,我还想问问为何我新婚妻子会如此对您?”
“放肆!”白永春老脸挂不住。上次他觉得齐妙讲野外破庙的事与白希云说了,现在看着仿佛白希云又不知道了。如今白永春也有点迷糊,他不知道那件事是否已经曝光。
一时间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愤然道:“你别忘了,我是你老子!老子现在要与你说话,你不跪下来听训还敢要走?”
“父亲,您有话请问吧。我只是担心老太君对妙儿不利。”
“不利?”白永春抱臂冷笑:“是该不利,她还得我伤了根本,难道你祖母还要感激他不成?”
白希云冷笑:“我也是纳闷,为何她要下那等狠手呢?平日里妙儿可是善良的连朵花儿都舍不得从枝头折下的人,为何偏对爹能下的去手?好歹您也是她的公爹呢,上次妙儿还说什么拉尿的事儿,父亲,您能回答儿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吗?”
白永春闻言,咬牙切齿。白希云一定是故意的!明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会子还敢故意让他来说一遍。根本就是在他伤口撒盐。
这样的混蛋干脆掐死算了!
白永春瞪着白希云目露杀意。
白希云仿佛看透了他的想法似的,自嘲笑道:“怎么,父亲觊觎亲儿媳,担心儿子将事情张扬开来你脸上无光,就想趁机会杀人灭口吗?”
“你放屁!”白永春终于忍无可忍的抬手殴向白希云的脸。
毕竟是男人之间,巴掌的力气是不小的,白希云身子弱,躲不开,更禁不得打。
白永春只想这一下干脆将这混账打死算了,力气也用了十成。
然而他的巴掌并没挨上白希云的脸颊,就被管钧焱一把抓住了,握住了不放手。
“你!你什么时候来的!”白永春用力想抽挥手,可是这红衣护卫手仿若铁钳,将他牢牢地攥住。根本拔不出分毫!
管钧焱笑道:“在下是二皇子的幕僚,也是暗卫,若是在什么位置保护主人都叫人给看了去,我干脆也不要混了。”手依旧抓着白永春的手腕,既不用力也不放松。伤不到他的手腕,却能刺激他的自尊心。
管钧焱素来就是骄傲的人,对待这样的混蛋他也是极有兴趣狠狠虐的。
白希云道:“父亲要打死儿子,儿子无话可说。既然你对儿子这般,往后儿子也不会傻到还要继续对一个觊觎儿媳,恨不能宰了儿子的人尽孝。您还有想问的吗?若没有,我这就回去了。”虽是问句,白希云已经转身走想向正屋。
“哎,你!”白永春急的跳脚:“你让齐氏想法子治好我啊!”
“那你得想法子让妙儿觉得那物件不是祸根才行。”白希云不看白永春的脸色,就上了丹墀。
管钧焱一把甩开他,将白永春甩的趔趄几步跌坐在地。
“你往后最好仔细点,下次再敢对世子爷动手动脚的信不信我宰了你!”说罢,管钧焱便负手跟上。
而白希云站在廊下,正听见里头传来一声碎瓷声,随即是气急败坏的呵斥。
“……小骚狐媚子,迷惑的你公爹晕头转向玩腻了你就害人,你是当上头没有人能管制得住了吗?识相的就将嫁妆交出来,我请大夫去治好人了平息此事,否则我立即将你送去官府,治你的罪!”
白希云就要进屋。
管钧焱却是拦着他,冲着他使了颜色,意思是先看看情况再说。
而廊下其余锦绣园的婢女根本无一人敢说话,直要看到白希云阴冷凶恶的锐利眼神就都已经吓得蔫儿了。
屋内传来齐妙绵软温柔的声音:“您可真好意思开口。嫁妆张口就能要了?莫说我陪嫁的有限,不能给你,就是真的有,我说不给也不给。世子爷又没有一官半职在身上,在府里受你们苛待,不留下点陪嫁傍身,难道要我们两口子吃西北风去?他身子不好,你们偏就不寻个好大夫来给他治疗,这会子跟孙媳妇张口要钱倒是如此理直气壮,我倒是请问老太君,您那里来的脸皮,真的能长的开口?”
她连珠炮似的一番话,说的温温柔柔,还含着笑意,根本就没有与人吵架的意思,可却直将老太君气的翻了白眼。
“反了,反了!”碎瓷声再度传来,还有姚妈妈捋着老太君的前胸后背劝说着不要动怒的声音。
“你这毒妇,不肯孝顺长辈,还害你公爹受伤,我要开祠堂休了你!”
门外的白希云和管钧焱早就已经被齐妙如此霸气镇住了,第一次觉得那样一个柔弱娇软的外表之下,竟然也蕴含着如此大的力量。
白希云内心是被触碰的。他对她的深爱源自于两生的记忆,因为爱与愧疚、悔恨、疼惜等等情绪融合在一起,是以恨不能将一切自己所能得到的都堆砌在她脚下随她喜欢。
可是他于齐妙只不过是个病弱不堪没什么前途的新婚丈夫,若是说感情也不是很深。
她却这样维护他。不惜与整个侯府地位最高的女性长辈翻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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