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妙听着,心中越发的感觉事情不大好。她的记忆之中,历代痴迷于炼丹的帝王最后都没什么好下场,中毒而亡的不知凡几。
皇帝如今看着,气色的确是好了不少,可是焉知不是弹药之中含有一些面上能提起神色可内里却掏空人身子的药物呢?
这么一想,齐妙就觉得才刚闻到的掺杂在龙涎香里那种味道,倒是有一点像罂粟的味道。
齐妙秀气的眉头禁不住皱了起来,她想进言,却因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皇上服用的丹药不妥而将话咽了下去。痴迷于长生不老梦想之中的帝王们,哪里能够容得下人质疑他们的长生?齐妙怕自己一开口,万一让皇上动了怒触了霉头,怕会被重判。
别看现在皇帝对她与白希云宠信有加,那也是建立在皇帝高兴的基础之上。
对于面对封建帝王,齐妙说话都要考虑三分。
最后齐妙只是道:“若是皇上不介意,臣妇想给您请个平安脉,也叫臣妇与子衿放心。”
皇帝昏迷时,是齐妙救活的,这事在场之人都知道。
皇帝对齐妙的医术也是信任的。闻言并不反对,只当齐妙是出于臣子、晚辈对于君王、长辈的看中和孝心。皇帝最是明白什么叫做高处不胜寒。是以也最怕自己成为一个孤家寡人,见到肯真心关切自己的臣子和晚辈,心里也就真正的喜欢。白希云和齐妙这一对儿,从万贵妃在世时就经常在御前行走,皇帝对待他们,真正已经当做是自己的晚辈,如同子侄一般了。
齐妙与白希云、三皇子,跟随皇上去了偏殿,待到皇帝在临窗铺设了明黄色坐褥的大炕坐下,齐妙就取了脉枕来放置在黑漆桐木的如意云回纹雕花方几之上,随即告罪,如御医那般跪在脚踏上给皇帝请脉。
看过了双手之后,齐妙心里已经有了分寸。但是话却不敢一下子都说出来。
皇帝如今对自己的身体自信满满,笑容之中也有一些浑不在意的轻松:“怎么样?”
“皇上身子康健。”齐妙站起身,心里仔细斟酌了言辞之后,才继续道:“不过皇上先前病中,身子到底还留下一些弱势,这段日子不可用猛药,许得好生温补才是,可以药膳和补身的药材一起,辅以适量的运动,这样便可更好。”
皇帝年纪大了,又因万贵妃的事受了打击,先前又被下毒,如今还服用仙丹,其实齐妙觉得皇帝的身子已经是外强中干了。
但是她就算知道,一些话也不敢就这么直接说出来。太医院里的太医也未必看不出这些症状,可是没有一个人敢直接开口,这其中必定有原因。
齐妙不想和人同流合污,但是也要考虑到小命。不可能因为要说几句实话而害了全家人。
这件事,她须得回家之后与白希云仔细商议。
皇帝听闻齐妙这样说,便知道齐妙是不大赞同他服用仙丹。
不过也罢了,毕竟是一个深宅妇人,说这一番话也是为了他的身体,更何况齐妙救过三皇子,还救过他的性命。
是以皇帝并未在意齐妙说的话,也没有追究深问。
齐妙与白希云与皇帝又闲聊片刻,再无别的事了,就告辞了。
三皇子也顺势告辞,与二人一同出来。
待到出了养心门,齐妙才问起三皇子:“那位紫云道长的仙丹如此灵验,不知这位道长是什么来历。”
三皇子闻言笑了,道:“就知道你会好奇的,这位道长是在白云观修行的先长,由福建总督力荐给父皇的,那丹药的确是神奇,不过炼制起来不但需要许多材料不说,炼丹也着实是一件麻烦的事。若非如此,我倒是能想法子给你偷出一粒来给你研究。”
齐妙知道三皇子是误会了,不过这个误会她乐于看见。
“我也不是要窥探人家的秘方,只是有些好奇而已。”齐妙的脸颊浮现出恰到好处的红晕,羞赧的垂眸。
齐妙本就生的娇软柔媚,如此羞红双颊的俏丽模样,叫人见了感到仿佛有羽毛刷在心头,就连心肠最硬的人这会子都会感觉到心软。
三皇子笑容柔和的不可思议,“我知道,你师出名门,本门的技法已经叫人羡慕不来了,你又怎么会觊觎别人家的绝学?只不过是求知欲罢了。”
“三殿下说的是。”齐妙微笑。
一旁的白希云一直看着齐妙与三皇子之间的互动,只觉得三皇子那个表情十分的碍眼。那分明是一个男子心悦一个女子的眼神。
白希云站住脚步,待到齐妙与三皇子都停步时,不着痕迹的挡在了二人之间,恭敬的行礼道:“今日多谢三殿下出手相助,否则我们二人还不知会如何。”
三皇子笑着摆摆手:“都说不必客套了。我也是奉命行事罢了。只是你们今后千万要小心,不知道对方此番一计不成会不会有后招。出门时候也都要小心一些。”
“是。多谢殿下,我回去便仔细安排下来。”
白希云和齐妙一同与三皇子行礼道别。
待到回了马车,清点了护卫人数,这才浩浩荡荡的往田庄方向而去。
马车上,齐妙眉头一直紧紧皱着,白希云握住了齐妙的手,感觉到齐妙冰凉的指尖,不免安慰道:“不要担心。”
第四百五十二章 怨责
齐妙勉强笑了笑,白希云不懂医术,所以并未发现皇帝身体上的异常,是以并不着急。可是她清楚啊。那个紫云仙人进的所谓仙丹,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成分,反正里头罂粟之类的成分是不会少的。皇帝的身体原本就因中了慢性毒药而积弱,如今再增一类急速掏空身子的丹药,齐妙担心皇帝的身体会垮。
白希云在意齐妙,自然关注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见她愁眉不展,便知她必定是有什么发现,只是在路上不好说罢了。
白希云便催着车夫快一些,尽快赶回田庄。
到了田庄,齐妙与白希云直回了上房,遣退了身边的下人,齐妙就将方才的发现一并都告诉了白希云,直听的白希云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
“你是说那个仙丹有问题?”
“毕竟我没有见到那个丹药,也不敢一口咬定是仙丹的问题。但是我的确在皇上的身上闻到了罂粟的味道。罂粟这种东西用的得当是一味良药,若用的过量,便会叫人产生依赖,时间久了就会上瘾。皇上的身子本就是虚的,若是在用这样的虎狼之药,虽面上看起来人是精神奕奕的,可实际上却是在一点点榨干身子。所以我才想去问三皇子要一粒那个仙丹来研究,看看里头到底是什么成分。”
白希云这下才完全明白了,细想今日之事的疑点重重,面色就阴沉下来。
齐妙见白希云脸色很差,心都跟着提了起来,拉着他的衣袖,萦萦水眸疑惑又担忧的望着他:“阿昭,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事?”
他们夫妻自然是要共同进退的,有些事是不能瞒着齐妙。
白希云想了想,道:“今日行刺之事我总觉得有些蹊跷。以我与徳王多年来的相处,他虽是能做出心狠手辣的事,却并非是一个全然没有脑子的人,相反,他很是聪慧沉稳。像是派人来明道明抢的刺杀咱们,还被三殿下的人抓了个正着,我总觉得这做法太蠢了,蠢的不像是徳王的作风。”
齐妙点头,赞同的道:“而且徳王毕竟被禁足了。禁足之下,联络外界倒不是不可能,而是一举一动都在探子的监视之下,他就不怕被皇上知道了引得龙颜震怒?这个时候他应该是想法子缓解与皇上之间的关系,可不会再一次明目张胆的去触龙鳞。”
“你说的有理。徳王就算有本事能送了信儿出来安排人,可总体来看法子也是太笨了一些。”
白希云站起身来,负手在屋内来回踱步。
齐妙也忧心忡忡:“其实我觉得,让皇上去服用所谓的仙丹,掏空皇上身体的法子倒像是徳王那种性格的人做得出的,毕竟釜底抽薪才是最有效又可靠的办法。至于这种方法,的确不似徳王所做的。”
“可是,不论是不是徳王做的,现在皇上心里恐怕已经认定了此番必定是徳王所做。”白希云叹息一声,道:“从前我在徳王麾下,帮他谋算的惯了,做的事情也多了,可从来都没有一次谋事做出这般是失水准的事儿来。”
抬起头有些诧异的望着白希云,齐妙眼神渐渐变得温软柔和,她起身到了白希云身旁,从背后搂住了他的腰。
白希云生的高瘦,背上蝴蝶谷因为他此时握住齐妙交握在他腰间的手而突出,齐妙脸颊贴着他的背,声音柔软的安抚:“阿昭,你不要难过。”
白希云一愣,随即笑着摇了摇头:“我并不难过,只是人非草木,岂能说斩断感情便一下子能够斩断的?我虽然知道继续跟随他只会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必定要孤注一掷拼力一搏,可事到临头,心里还是会彷徨迷茫。曾经也算是交付真心对待的人,如今怎么会发展成了这样。我并未有争位之心,可他偏要将我揣测成争位之人,对付我还不算,还将母妃也……”
白希云的话最终落入喉咙,听的齐妙心里很是难过,想起万贵妃平日里对他们的好,心理就像是被针扎一样的难受,她身为儿媳的尚且如此,白希云这个想认不能认的儿子,又该如何自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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