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妆记 (村口的沙包)

　　外头怎么样，她相信言霄，他都能办妥的。
　　这夜做梦的时候，苏容意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白天又想起了有关那位祖师奶奶的事，晚上竟然就梦见了一个穿紫衣的女人，只有一个背影，头发拖到地上，始终不转头，阴晦地很。
　　她醒来觉得心悸，便叫鉴秋几个想办法烧了些纸，去寺庙里添了些香油钱。
　　想想她这辈子，何曾这样提心吊胆过，做什么事对什么人不都是充满勇气，毫无畏惧。但是做了母亲之后，她才有了害怕的原因。
　　她就是觉得很不安。
　　而下午时分，鉴秋和她说了松枝的事。
　　苏容意一听立刻就明白了。
　　她托着肚子问鉴秋，“松枝这几日是不是经常花时间拾掇自己？”
　　鉴秋和她是睡一个屋的。
　　鉴秋点点头，“是呢，一早起来就要抹香粉，弄得满屋子香粉味，我喷嚏都止不住。”
　　她忍不住抱怨。
　　苏容意笑了笑，“看来是动心起意了。”
　　“夫人，起什么意？”
　　“你说呢？”苏容意扶着腰在屋里走动，“她是大太太和太夫人吩咐给我的，生得又窈窕，这个年纪还拨到我身边，你说是来干什么的？”
　　鉴秋讷讷半晌，眼睛从瞠地滚圆又眯成了一条缝，外加咬牙切齿，胸膛起伏了好几下，只能吐出来三个字：“不要脸！”
　　苏容意倒是很平静：“这也不怪她，她一开始接收到的命令就是这个。”
　　也是她近来身体不好后疏忽了，以为松枝安分了。
　　一开始她怀疑大太太和苏太夫人是要把松枝安插在她身边做眼线的，后来发现她也没有递消息出去，这便算了。
　　每个小姐出嫁时身边都会被塞几个这样的丫头，为了给夫君做通房，伺候床第的。松枝是苏太夫人过过眼的，旁的歪心思应该也没有。
　　倒也好处理。
　　“你去叫她进来，我亲自和她说说。”
　　鉴秋很不放心，“您可别气着了，犯不着为这么个东西。她心思不正，不如交给杨姑姑，收拾收拾就是了……”
　　杨氏那手段，松枝交给她也撑不过多久，再说苏容意也没什么想让她交代的，折腾她没必要。
　　“我没事，去把她叫来吧。”
　　松枝颤巍巍地跪在地上，露出雪白细腻的脖颈，是一段优美的弧线。
　　苏容意发现她打扮地确实比从前精细了，鉴秋只知道乱花钱买吃的玩的，叙夏喜欢存起来，只有她舍得花功夫和银子打扮自己。
　　“起来吧，我和你好好说说话。”
　　松枝站起来，不太敢看苏容意。
　　苏容意觉得胃里又一阵恶心，喝了半杯梅子茶感觉才压住了。
　　她顺了顺气，对松枝道：“你不用怕，我今天只是想来问问你，你是不是想去伺候姑爷？”
　　松枝心里一顿，没想到她主子会这么开门见山。
　　她咬着唇不敢说话。
　　怕苏容意刚才是故意拿乔，这是要故意折腾她了。
　　松枝是和姐姐一起被卖进苏家的，姐姐生得比她漂亮，就被大太太给二小姐陪嫁进了镇国公府，二小姐贤惠，姐姐也已经做了通房，松枝那会儿是很羡慕的。
　　轮到她自己那时候就有些不大情愿了，因为谁都知道言少爷身体弱，不似镇国公这般武将出身，威武强健。
　　他若是早死了自己可怎么办呢？
　　她还一直担心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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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05章 两条路
　　
　　可是松枝跟着三小姐嫁过来，日子一久，她就发现言少爷根本身体就好得很，甚至连药都不大吃，一点都不像人家说的短命的样子。
　　那时候三小姐没怀上身子的时候，他们几乎每天都……
　　她想到这里就红了红脸。
　　所以三小姐这么快就怀了孩子，若自己伺候了言少爷，那生个孩子岂不是也很快？这言府又大又好，她若做上姨娘，就是分一间大院子也是可能的。
　　何况言少爷长得这么好看，尤其笑起来的时候，真是暖阳一样。
　　那她的孩子以后一定也好看……
　　每次一这么想，松枝就庆幸，姐姐和自己比，那可真是差远了。
　　想着想着松枝就出了神。
　　苏容意无言地看着她兀自脸红娇嗔的，忍不住咳了一声。
　　松枝反应过来，立刻羞愧地无地自容。
　　这还真是像苏家出来的丫头……
　　一点脑子都没有。
　　苏容意也没心情在这里教她做人，直接话挑明了和她说：“你想伺候爷们，也是应当的，本来大太太和太夫人就是这个意思让你做我的陪嫁，但是不是我善妒，怀着孩子还不让你去伺候姑爷，也不是我不信任你，想提拔我自己手下的人，而是……”
　　她扯扯嘴角：“我把你送去，才叫害了你。”
　　松枝飞快抬起头，涉及到自己的终身大事，她也顾不得羞愧了，“您、您为什么这么说？”
　　就算姑爷再喜欢她，也不至于说不碰别的女人吧。
　　苏容意拈了一枚酸枣放入口中，极妥帖地把核吐在骨瓷的小盏里，觉得太酸而微微蹙了蹙眉。
　　松枝愣愣地看着，她朝思暮想的，就是这样的做派啊。
　　苏容意瞧着这个不聪明的丫头，说道：“你跟着我的时间虽然不久，但应该也是知道我的为人的，我给你两条路，第一条，我安排你在这里出嫁，你有中意的，这府里的侍卫也好，幕僚也罢，我都尽心帮你去问一问，再给你备一份嫁妆。这里是云州，不是金陵，虽然没有金陵繁华，但是你以后过小日子却安稳，也没有主子给你指手画脚的。”
　　“忍冬那时候备嫁你们都是看着的，你跟我的时间不如她长，没有她这样体面，但我也不会差你什么，总归会比外头那几个粗使小丫头来得好多了。”
　　作为苏家长辈买来给她做陪嫁丫头的，连家生子都不是，主子亲自发嫁还备嫁妆，苏容意已经给出了十分优渥的条件，这是别的丫头想也不敢想的。
　　她们这种做姨娘不成被刷下来的，顶多也就随便拉去配个小厮。
　　松枝想了想，觉得确实不错，可依然不死心地问了一句：“那……第二条呢？”
　　“第二条，我今天就能让你去伺候姑爷，你知道的，我如今自顾不暇，不会给你从中作梗，说一就是一，绝不是假的，但是他怎么回应，就不是我的事了，你自己想想吧。”
　　松枝咬着唇，似乎极难抉择的样子。
　　“你不用急着回答我，回去好好想想吧。”苏容意觉得累，便挥挥手让她退下。
　　没想到松枝像怕她反悔一般，忙跪下来道：“夫人，求夫人给奴婢个机会……奴婢一定会尽力……为您分忧的。”
　　苏容意扯了扯嘴角，眼神冷了两分。
　　果然啊，有的蠢人就是怎样都不知道抓住机会。
　　“好。”苏容意说：“你需要几天？”
　　松枝心中一喜，怯怯道：“两、两天，就可以了……”
　　苏容意点点头。
　　鉴秋隔着槅扇听了个大概，显然也听到了松枝和苏容意的对话，她再进来，忍不住咬牙道：“夫人何必还给这种贱人脸，竟然心那么大！”
　　她是真没见识过小姐的厉害，她也不知道在苏家打听打听，四小姐、六小姐，甚至二小姐，哪个在小姐身上讨到过便宜，她还真就觉得小姐不能拿她怎么样了。
　　蠢货一个，还在那沾沾自喜，以后怎么死也不知道。
　　苏容意倒是没什么反应，“要解决这么一个人也轻松。”
　　她低垂着眉眼摸摸肚子，“我现在不比从前了，总想着做事不要做得太绝，给人条后路。可她自己要不识抬举，那就只能自己尝尝后果了……”
　　叙夏听鉴秋这么一说，也知道了苏容意的意思，只道：“不愧是府里出来的，大好的幸福不知道把握，偏爱往死胡同钻。咱们也不用理她，替夫人看看吧，再从小丫头里挑两个机灵的进房伺候……”
　　鉴秋点头：“也真不明白那脑子装的是啥，夫人说得没错，还是我们几个最聪明！”
　　叙夏无奈地看了她一眼。
　　言霄却一点都不知道这里的事，直到两天后的晚上瞧见这么一个含羞带怯的丫头出现在自己书房里，说是奉夫人的命来伺候他的。
　　还把水啊衣裳啊都准备好了，就差把他关房里让这眼神如饿虎般的丫头生生把他活剥了。
　　言霄又气又笑，他这里忙得头大，她却来使性子了。
　　松枝最后被言霄怎么处置，没人知道，反正鉴秋和叙夏就看见言霄满面凄苦地回房来了。
　　怎么是这个表情？
　　两人面面相觑。
　　言霄却秉承着妻管严的作风，进房凑过去就搂住苏容意撒娇：“和我闹什么？那丫头是哪来的，傻不愣登的，你也拿来欺负我……”
　　还欺负他！这叫欺负啊？
　　苏容意不由被他逗笑了，“给你个活生生的美人都不吃，你还是不是男人？”
　　轻轻把他推开，言霄脸皮又厚，凑过去往她脸上啄了啄，“我就只吃这一个，还百吃不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