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妆记 (村口的沙包)
- 类型:古代言情
- 作者:村口的沙包
- 入库:04.10
皇帝的手指在把手上点了点,“你说的也不无道理。”
黄全贵心里一松。
“谢邈必然是不想留下这个女人活口的,且不论她身份真假,她的存在,就是威胁谢邈在朕心中的地位,这一点,大家都心知肚明,朕给了他很多次选择的机会,他还是没有意会到。”
以前让他杀,他做不到;现在不让他杀,他依然没有听命。
皇帝要的,只是一把刀,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所以谢邈今日的表现,表现出的私心,确实令皇帝十分不满。
“到底是没有老子教,一滩烂泥。”
皇帝冷冷地扯扯嘴角,踢了踢脚下的脚踏。
黄全贵立刻跪下去踢皇帝擦了擦靴子,“皇上可别为了这些人着恼,在您面前,什么小心思那都是猴戏般滑稽可笑。”
皇帝冷笑一声,“纵火一事,倒是不排除他反其道而行,用此来减少朕对他的疑心。”
黄全贵跪在地上,“那么依皇上之见,这次的事情该如何?还有那些刺客,是否要查?”
“查?无论是言霄还是谢邈,这些人必然都是他们找来做戏的,他们手下的人,比之朕的亲卫军都出色,如何查地到线索。”
皇帝眼中一片寒冰。
“有一方想要迷惑朕,局布得真真假假,巧妙地很啊。”连他一时都看不透,皇帝冷道:“果真是长江后浪,不容小觑了。”
黄全贵见皇帝显然心情起伏,立刻见缝插针地道:“言少爷是太后娘娘和抚南王一手教养长大,心计颇深却行事纨绔,镇国公也不过是得了皇上您几年指点,这二人却哪里比得上四皇子,四皇子殿下才真真是心思细密……”
皇帝抬起一脚踢在黄全贵胸口,“需得你这奴才废话。”
黄全贵嘴里忙迭声告饶,抬眸却看见皇帝脸上的神色缓了缓。
心下一阵庆幸,好歹是能哄回来的。
他不由感叹,若是四皇子身体好些,这些事哪里用得着皇上亲自和这些小辈操心劳力啊……
他太了解皇上了,他这不是因为这件事不开心。
而是伤了面子了。
言霄笑嘻嘻地陪着谢邈一起守在漪澜殿门口,皇帝歇在陈贵妃处,谢邈也只能往这里来。
“瞧吧,行远,皇上是不会见我们了。”
言霄笑着拍拍一脸阴悒的谢邈,“天大的事,不如明天再来。”
谢邈看着言霄,“你很得意吧?你以为你的局天衣无缝,言霄,你的胆子真够大的。”
言霄又在心里强调了一遍,可不是他胆子大。
“随你怎么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带人救火原来是我的错。”
“假的终究是假的。”谢邈看着他,话里有话,“你花了这么大的代价,皇上能信你几天?”
他不仅仅是指假薛小姐。
“一个人而已,重要吗?”言霄很无所谓。
此时的薛姣已经灰飞烟灭。
皇帝再也不会觉得承过谢邈什么情了。
他只在乎再有一味药,在乎他儿子的性命,而不是世间到底有几个薛姣。
当然,一把火,是完全值得的。
起码,还能够让死者,不再受这凡尘束缚。
一个内侍出来回话,还是请谢邈去清安殿偏殿歇息,以往他在宫中待得晚了,皇帝也会留他在那歇息。
那里是皇帝日常起居的地方。
恩宠可见一斑。
言霄还是坦然地笑笑,“看来是镇国公杞人忧天了。”
皇帝的心思太难测。谢邈没有这么快松一口气。
他没有再理会言霄,由内侍带着往清安殿方向去了。
言霄看着漪澜殿的宫门半晌,想要剪除谢邈,还需要下更大的功夫。
“走吧。”
与此同时,看着眼前终于成了一片废墟的地方,苏容意叹息,她最后的归宿,竟是如此。
“走吧。”
她也道,拢了拢身上漆黑的斗篷。
再也不回头。
往后,她就真的只是苏容意了。
第194章 救命之恩
温柔的宫女替苏容意收拾好了床铺,笑着向苏容意禀告:“苏小姐,收拾好了,您想就寝了吗?”
苏容意正瞧着桌上御用的上好白瓷茶具发呆。
宫女见她此状,立刻就要过来给她倒茶。
苏容意反应过来,忙道:“多谢这位姐姐。”
宫女道:“苏小姐可真是折煞奴婢了。”
能被刘太后吩咐过来照料苏容意的宫女,自然是在琼华殿有些脸面的。
她打量了一眼苏容意,道:“小姐好似有心事。”
苏容意放下心里琢磨的事,说:“想多了也无用,还是明天再说罢。”
“可不是。”这宫女笑起来,“明日同咱们少爷一商量,小姐必然能解决心中的烦恼。”
苏容意微微勾勾嘴角,言霄与自己非亲非故,哪里能什么都和他说。
她对上宫女暧昧的眼神,觉得有些不对劲,可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宫女掩上门出去,外头另有两个年纪大些的姑姑笑着问她:“怎么样?”
“性情是不错,就是嘴紧得很,也问不出什么来。”
两人有些遗憾,“咱们少爷都这么大年纪了,头一回为了女子和太后娘娘闹这么大动静,也不知能不能成……”
说着还往苏容意房中望了望。
伺候苏容意的宫女笑了笑,“你们怎么不觉得是另一位?”
对面的一位圆脸姑姑摇摇手,“不说模样,气度不行,今儿瞧着,整个人都吓懵了。哎,不过也难为她,这宫里头行走,还真得长点心。”
“就不知里头这位如何了。”
几人说着便又走远了。
第二天苏容意醒得很早,这里是太后的琼华殿,即便没有昨夜的事,她也不敢睡到天大亮。
她要去找如今仅剩的那位“薛小姐”谈一谈。
薛小姐也已经醒了,她的神色显示出昨夜明显的失眠来,眼圈下是淡淡的清影,整个人十分萎靡。
苏容意有些于心不忍,如今再看她这张脸,只觉得仿佛这是世间唯一存留的,自己的一点东西了。
“等下我就要回苏府了。”
苏容意淡淡地说。
薛小姐的手握了一下自己的袖口,“那我……”
“留在这里,你害怕吗?”
薛小姐摇摇头。
苏容意叹口气,“你愿意说说自己的事吗?”
她从哪里来,姓什么叫什么,他们都不知道。
薛小姐抬起头,眼神闪了闪。
她原来只是陇州清水县乡下一户普通农家的女儿,父母亲只唤她做宝儿,年纪到了十七,还舍不得她出嫁,后来遇上大旱,家中银钱米粮短缺,村里还发了瘟疫,十室九空,她一个人走了几里地去旁边村子请大夫,后来病发倒在半路上。
在这种情况下她遇到了宋承韬。
苏容意知道宋承韬经常会一个人奔着药箱,进深山,入荒林,沿路采药制药,钻研百草,一去就是半年几个月,那时候她和薛栖也经常找不到他。
宝儿遇到了宋承韬,自然不用死,可是她的父母就没这么好运了,宋承韬跟着她回到村子时,她父母已经去世多时。
这样的故事千百年来演过了不知凡几,落难的孤女,尚未婚配的公子,又是救命之恩,不过就是以身报恩,做牛做马的戏码。
而正人君子自然是不会乘人之危的。
但是宋承韬,倒是让苏容意确实意外了一回。
这个故事,开头是个普通的开头,结局却有些让人啼笑皆非。
小姑娘宝儿眼泪汪汪地这样对宋承韬一说,他竟立刻推也不推辞就同意了。
只道:“那以后,我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吧。”
施恩不望报这种美德,原来他不具有。
苏容意叹气,她是第一次知道。
其实她没有想过,凭宋承韬的本事,这么多年在外行走,他若真是个热心之人,早已不知救回多少性命,早已受了不知多少人恩情了。
他救这个倒在路边,普普通通的农村丫头,不过就是因为,她生得有七八分像薛姣而已。
宋承韬得其养父真传,在改易容貌方面也有些手段,宝儿原本就生得很像薛姣,他再经过一番琢磨,竟是弄出一个一模一样的“薛姣”来。
恰逢当时薛栖的书信到了西北,宋承韬也立刻意识到,薛姣的死不简单。
他立刻就筹划,送这个假薛姣进京,原想叫幕后之人露出些马脚,却不知引出如今这般多事情,直把她送到了当朝太后的身边。
“你的言行举止,也都是他教你的?”
薛小姐点点头。
她知道,薛大小姐一定是对宋大夫最重要的人,她的每一句话,恐怕他都是记得的。
苏容意当然没有想过这些。
薛小姐笑笑,眼神只是有一瞬间的黯淡:“我这条命是他救的,我不会做什么非分之想,他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即便如今要死了,我也很值得。”
她往四周看了一下,“您瞧,这些日子的经历,是我前半辈子想都不敢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