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几个丫鬟福身,“少将军。”
“都先出去吧。”
几个丫鬟出去,她转过身来,他只见她原本素净的小脸上薄施新妆,娇娆里竟透出三分妖来。一身的红衣裹身,曼妙又庄重。美得实在是有些放肆了,饶是叶修庭,也从未见过这样的她。
那些极尽的华美,落在他眼里,是最清澈的妩媚,最不动声色的潋滟。
叶修庭几乎想都未想,一把握了她手腕,“不许嫁,跟我走!”
天下之大,当真就没有他们两个的容身之地么。若是带她去一个没人认识他们的地方,只要不要孩子,一切,就没问题吧。
当他真的拉着她要出门的时候,叶棠才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一边挣着他,一边道,“不行!”
“叶家上下几百口人你不要了吗。爹你也不要了吗?!”最后,她狠狠抽回了手,看着他,一脸的果决,“哥哥,算了吧。”
他听了却发了火。她怎么能穿着一身的嫁衣,还故意叫他哥哥。
他最烦的,就是她叫他哥哥。那是任凭他武功如何高,权势如何大,穷其一生也无法逾越的障碍。
“别叫我哥哥!”
长臂一展,勾了她的腰,与她咫尺的距离,他咬牙切齿,“叶棠。你知道的,我什么都不想要,就想要你!”
所有的想要,也不过是一个她而已。可现实多么讽刺啊,他视若珍宝的人,连一个病秧子都能轻而易举将她娶走,惟独他心心念念,一辈子都不行。
将她拦腰抱了,丢在榻上,高大的身子紧跟着压过来,一只大掌定了她的两只小手在头顶。
他的眼睛似乎藏着惊涛骇浪,叫嚣着要将她吞没。
她不停扭着身子挣扎,头上晶莹珠花散落两只,滚到地上。透红的血色玛瑙落地即碎,珠光正尖锐。刚挽好的发随之斜斜散落开来,她睁大了眼睛,“叶修庭,你疯了!”
捏着她手腕的大掌不由用了力,“是,我疯了!叶棠,你告诉我,这样的你,要我如何送给别人!”
终于不在挣扎,秋水微澜,叶棠看着面前快要失去理智的男人。
罢了,罢了,若他这次真的-----那她便跟他走吧,反正。她什么都不怕,身败名裂世人唾骂又如何。
可他向来,连吻她都不敢。
一低头,与她近了几分,潋滟的唇马上唾手可得了,他却一转头,狠狠咬了她的脖子。
他的唇,他的气息,原来那么烫啊,她瞬间一个激灵,一下子全身都不由得绷紧了。
他是禽兽不如没错,可他还是禽兽得不够彻底啊。
简直毫无悬念,一如既往,喜服上红色盘扣被他解了两颗,他便再也下不去手了。
这亲缘,是实实在在存在的,流淌在他和她的骨子里,不是他嘴上不说就能否认的。
可这的的确确是他和她最后的机会了。
咬了牙,反正这喜服在他看来碍眼,只听得裂帛之声,是他一用力,干脆扯了她才穿好的嫁衣。身前一凉,她条件反射一般,雪色双臂紧紧挡在身前。
她总说自己什么都不怕,什么都可以不顾,可事到临头,原来她还是忍不住会怕啊。
“叶,叶修庭----”
她连声音都是颤的。
他当真想好了吗?
他手掌炽热,握住她挡在身前的两只小手,“叶棠,别怕。”
他安慰她别怕,可他自己也渗出了一头的汗。
身下的人不是别人,是他的亲妹妹啊。
她是听他话的,任他将自己的手拿开,按在身侧。她身上大红的兜衣,折梅一枝,暗香浮动。
“小姐,喜服穿着可还合适?这是刚刚新送来的配饰,小姐也一起试试吧。”
季云并不知道屋里先前侍候的人都被叶修庭遣走了,推了门便进来。一进来,她便看见叶棠喜裳凌乱垂在地上,叶修庭按着她,正埋首在她颈间。
季云被眼前一幕惊呆了,手中端着的金珠玉佩摔了一地。
“小姐,少将军,你,你们------”
叶修庭闻声一凛,顺手便摸了叶棠发上的金钗下来。
金钗还未出手,却是叶棠及时握住他的手。
“不行!”她望着他,“不能再杀人了-------”
可不杀行吗,万一走漏半点风声,后果不堪设想。
他身败名裂就算了,可她不行。谁说她一句闲话都不行,就算是她的奶娘又怎么样,他要的是万无一失。
“叶棠,松手。”
衣裳残破挂在她胳膊上。身前露出大片雪白肌肤。杀个人,于他,不过一瞬的事。他低头看她,她却依旧死死握着他手中的金钗不肯松手。
“不行,真的不行。叶修庭,人会越杀越多的。算了吧----”
叶修庭顺手拿了她的一件外衫给她遮上。
与那小丫鬟不同,季云没有跑,而是转身掩上了房门,又回来在榻前跪好。
“求少将军杀了我吧。一切,是季云自愿的。”
“季姑姑---”
“季云知道,这秘密注定会伤害到小姐,所以我宁愿死在少将军手里。”
叶棠披了衣裳,从榻上下来,去扶跪在地上的季云,“季姑姑,您快起来。”
叶棠生怕身后的叶修庭又出手,故意挡在季云面前,回头同叶修庭说,“自小季姑姑便疼我,她一定不会乱说的。”
可叶修庭容不下万一,站着没说话,显然是不想答应她。
季云笑了笑,也明白了叶修庭的意思,拉了叶棠的手,“小姐,少将军的决定是对的。只是以后不能陪小姐了,小姐要好生保重。”
季云又说,“请少将军动手吧。”
叶修庭指尖一转。金钗生风,脱手而出。
“叶修庭!”
叶棠想拦他,可她哪能快过叶修庭。
那金钗飞出,却并未钉在季云身上,直直掠过她耳畔,钉在了身后的桌子腿上。
“少将军?”
“叶棠说的没错,母亲离世早,我与叶棠自小便得季姑姑照顾。姑姑于叶棠,更有哺乳之大恩,若真取了姑姑性命,修庭当真是禽兽不如了。”
叶修庭一掀衣摆,跪在季云面前,“修庭相信,姑姑是将叶棠当女儿看的,只能求季姑姑,为叶棠声名着想,今夜之事,万死而不能说。我与叶棠,铭感姑姑一生,求姑姑答应。”
“少将军放心,季云一个字都不会说。”
季云看看身旁的叶棠,这么多年来,爱了自己的亲哥哥,她心里一定也不好受吧。
九王爷与朝臣鲜有交集,大部分事项都是安排承译他们出面办的。除了他即将要娶的九王妃,他还真想不出来,这叶家少将军深夜约他出来有何贵干。
天晚了,街上多数店面都已经打烊,只有几个小酒肆还亮着灯。
这叶家少将军奇怪,明明与他进了酒肆,不要酒,只要了一壶粗茶。
这场面看着着实怪异。一个是当朝少将军,一个是深居简出的九王爷,深夜二人街边酒肆对一壶茶而坐,却谁也不说话。
店中只剩了这二人,掌柜的不仅不赶,还得好生伺候着,只因那掌柜是认得叶修庭的。再看少将军对面坐的那人,脸色略白,衣衫素净,一身清冷中透着几分华贵。那公子他虽不认得,但能与少将军平起平坐,还能得少将军以礼相待,想也不是简单人物。掌柜的愈发不敢上前赶,只能等着。
九王爷也不催不问,就这么与叶修庭对坐着。直到自己手中茶喝得已经见了底,这少将军却一直坐在他对面没怎么动,也不知在想什么。
良久,叶修庭才终于开了口,“九王爷,叶棠她,滴酒不能沾,就连酒气也不行。只要她一沾了酒,便要浑身起疹子高烧不退,严重的话更会要了她的命。五味中,她有两味不吃,不吃苦,不吃辣。余下三味也要清淡。还有------”
九王爷见面前少将军正絮絮叨叨同他说着,顿了顿,忽而端起自己面前的那盏已经凉透的茶水,一饮而尽。
这如饮酒般饮茶,九王爷还是第一次见。
将茶盏重重放在桌子上,叶修庭又继续说,“还有,叶棠被惯坏了,有几分倔性子和一些小脾气,将来她到了九王府,不懂事之处还望九王爷多担待。”
九王爷算明白了,这任谁,将亲妹妹嫁给一个病秧子。都有些不放心不甘心吧,这少将军叫他出来嘱咐一番,倒也全在情理之中。
九王爷一笑,“少将军说的本王都记下了,也请少将军放心,九王府不是龙潭虎穴,本王既然决意娶她,便会一心一意待她好。”
早就听闻这九王爷轻易不结交谁,也轻易不应承什么。
九王爷说完,瞥见叶修庭眉宇微微一皱,一手摸上了搁在桌子上的剑。
他叶修庭不需要别人来待她好!别人的好,她也不需要!
听说眼前这九王爷手无缚鸡之力,天生染了一身病,他怎么能将叶棠送到这样的人手里,不如-----
手中剑就要忍不住出鞘,却是九王爷轻轻咳了几声。
叶修庭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差点铸成大错。想叶家几代忠良,面前人再不济,可是姓萧。
他姓萧,而自己姓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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