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碧烟斟酌一二后,才将将开口道:“妾身早已身为人妇,嫁给了长亭,怎么能去评论他人男子是否是值得托付终生的人。妾身对夫君忠心不二,从未在旁的男子身上费过任何心思。恐怕妾身无法回答相爷的话,还请相爷恕罪。”
杜麟豪迈地笑了一声,朝着外边看看红梅白雪,随意地说道:“无妨,其实苏夫人的看法已经付诸行动了,否则又怎会舍弃后宫妃位,甘愿嫁给一个无权无势的苏长亭。”
长孙碧烟仍旧保持着微笑,并不作答。半晌后,杜麟仿佛问够了,意兴阑珊地道:“老夫私下邀请苏夫人相见实在不妥,这里便不送夫人了,夫人慢走。”端起桌上的热茶,慢悠悠地喝着,看也未看长孙碧烟,仿佛对面没有人一样。
长孙碧烟缓缓站起,一福身道:“那么相爷,妾身在此告辞。”其实她没想过这么容易过关,她还以为自己最少也会被前世生父警告两句,而如今看来,便真像是闲来无事地随意一聚,没有任何深层的含义,连她都开始有些不能明白了。
只是再不能明白,在杜麟的面前还是没有违背的余地,她只能乖乖地收到邀帖便来,听出送客之意便主动告辞。
待到长孙碧烟离开了梅林后,石仪走进了避石亭中,看见相爷又弯下身子开始烤暖双手,便上前给火盆添了一些银碳,同时低声问道:“相爷,此女需要如何处理?”
“处理什么,我要见她也不过是看看她哪里令得敏儿另眼相看了。敏儿不喜欢我插手她的事,都留着她出来自己解决吧。”杜麟皱着眉,盯着火盆里砰呲作响的火花看,苍鹰一样的眼眸在提到自己的女儿时也不由地透露几许无奈,“人安排妥当了吗?证词可都串对清楚了?”
“相爷放心,那女婢的家人正需要一大笔钱救命,她又是个极有孝心的,必定不会临阵变卦,证词我也已经叫她背熟,不会出现纰漏。”石仪站去了杜麟的身侧,低着头,站直了说道。
杜麟点点头,又抬起看去避石亭外的寒冬景致,呵出了一口白气,半晌后才起身道:“走吧,回府去。”石仪将一旁的厚重虎毛斗篷为杜麟披上,随后跟在杜麟的身后。
走过亭外惜梦的时候,杜麟停下了脚步,说道:“回去让海福收拾好朝凤殿,不该留的人和东西都清理干净,别等到你家主子回去了,才匆匆忙忙地收拾。”
“是,相爷。”惜梦低着头应答道。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自己再也回不到三千字党了……/(ㄒoㄒ)/~~
☆、凤归巢
回到苏府后的长孙碧烟想了很久杜麟见她的用意,直到第二日长孙宇珩的一封信送来,那信里情意绵绵,诉说着一个父亲对自己女儿的千般不放心,万般思念紧。她便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杜麟不会是担忧她的前世杜敏贤识人不清才要帮着看看她吧?
这个想法刚起刹那,她便觉得头皮一阵发麻,然而越想却越觉得极有可能,可是不敢相信的情绪太深,纵使理智上认可了,感情上还是抵触着。
她的父亲杜麟是什么人,大熙国执掌朝政数十年的人物,耍得一手阴谋阳谋,对于自己的孩子也从来不会心慈手软,若是发现了半点妇人之仁,便等着被厉害的折腾吧,保管不伤筋动骨便叫你生无可恋。
此刻她正坐在房中,桌上正是长孙宇珩送来的信,她的对面坐着的人是苏长亭,正慢悠悠地倒着茶,脸上的神色喜悦易见,专注于每一个细节的模样,叫人实在心中赞叹。
长孙碧烟看着他岁月静好的容貌,不禁皱眉想,这人为什么如此悠闲,此番皇后入狱,杜相必定会弄得朝堂中腥风血雨,他作为近日朝中炙手可热的人物,怎么会如此安静,没有任何的行动。
想必是她看得想得太过入神,当苏长亭煮好了茶,抬头看去她的时候,她竟没有发现,还是那样一副探究的神色看着他。
苏长亭见她这副模样,不由地失笑问道:“碧烟如此看着长亭,就不怕长亭心猿意马吗?”
一怔后,长孙碧烟回过了神,反应了一下后决定不回答他的话,低下头,她心中很是淡定,自从见识过书臣涂鸦下的胡言乱语,自从经历过后院枣树下他的那番花生配红枣才能生子的言论后,她觉得她已经能够抵御这人时不时的神来一笔,总的来说就是越理会越气到自己。
“夫君这几日都留在府中,碧烟只不过好奇夫君的清闲罢了。”长孙碧烟淡然地端起桌上杯盏,抿了一口茶,眼帘微垂,温婉动人。
苏长亭眼泛霞光的看着她,探手握住她放下杯后意欲收回去的手,然后深情无限地说道:“长亭只是想多陪陪碧烟,以弥补之前忙于政务冷落碧烟的过失。”
长孙碧烟平静地听着,刚想抽回手说一句自己根本不觉得受到冷落,却被他一握紧,又听他说:“昨日见了你给书臣亲手做的衣衫,长亭便觉得心口发闷,也不知道为何,碧烟你看我这是不是病了,可需要叫大夫看看?”
心中一震,脸上一红,长孙碧烟猛然抽出了自己的手,心中道:“你的确应该找大夫去看看,可这天下恐怕没有大夫能治你的病。”她面对苏长亭时不时的调戏,越来越发憷了。
撇过脸去,整了整衣袖,她这才肃着脸说道:“皇后被废,这消息传的满京城都是,夫君还有心情在这儿跟碧烟开玩笑?”这事她不怕说,因为昨日从梅雁庄回来,一路上都是讨论的人。
收回僵在桌上的手,苏长亭默然笑了笑道:“皇家的事与你我有何关系,长亭只愿顾好碧烟便可。”他握住桌上的茶杯,转了一圈,觉得有些凉了,便唤来了环儿,让重新送一壶茶来。
环儿进来的时候,低着头,垂着目,叫姑爷的声音也是低低颤颤的,端着茶壶杯盏茶下去后,长孙碧烟便奇了,不由地问道:“你怎么环儿了?”
面对她的问题,苏长亭也是一奇怪,随即道:“我能把她怎么了?她可是你的陪嫁丫鬟。”
长孙碧烟不愿再与他多说,从柜子里又拿出了东西来缝缝补补,见着还是孩子的衣服,只是这次换成了春衣夏衫,针脚别扭,缝出来的模样勉强能看。
苏长亭静静地陪坐,深邃的眸一瞬不瞬地瞧着她动作,心中不免道,也是难为她了,竟然这么用心,随即面上便是一苦笑。
杜后入狱非同小可,但是多数人还是清楚的,这入狱入不了多久,总归还是要被放出来,甚至乎连罪名都会一并抹灭去。
果如众人所料一般,不日后朝凤殿内一个负责日常宫殿清扫的宫婢来到大理寺自首,说是她将写有皇帝生辰八字的桐木偶人放在朝凤殿内,诅咒帝皇之事与皇后毫无干系。
大理寺卿秦遇拷问此宫婢动机为何,幕后是否有主使之人,主使之人又是何人,宫婢守口如瓶,只言这是她一人所为,与人无关,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过怕了宫里的日子,将一腔的怨恨都归到了皇帝的身上,总觉得若不是因为皇帝的存在,她也不会小小年纪便被卖入宫中。
这说辞自然是不可能叫人信服的,先不说她的理由实在勉强,单就皇帝生辰八字她一个小小宫婢怎么能够得到,便叫人生疑的很。
可是这些都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先放出大理寺监牢里的皇后。时人也道,就算行事之人是那个宫婢,却也不能证明皇后完全无罪,毕竟东西是在朝凤殿内,一个失察之罪便足够废后。可是这大熙国的天色不是正常的天色,真正掌权的不是皇帝,而是那杜相,这情况是个明白人都看得出来。
自皇后入狱的第二日起,昭仁殿外便时时刻刻都有跪地请赦的臣子,口口声声,杜后一国之母,不该查都未查便废后收监,杜相一心为国,陛下更不应该如此寒了臣子的心。瞧瞧瞧瞧,这哪里还是宫氏皇族的天下,大熙国这分明已经是杜姓。
皇后出狱的这日,皇帝出行迎接,百姓们看得是津津乐道,皇帝与皇后这女强男弱,貌合神离的情况真是厉害了,此番皇后无故入狱,回到后宫后必定是一场腥风血雨,在所难免。
这日下着小雨,屋檐上滴滴答答的雨滴,绵延成了珠帘,长孙碧烟靠在门框上,看着外边的朦胧雨景,目光放远,似乎可以看见大理寺外人山人海的情景。帝后出行,自是屏退杂人,可是她出狱的那一日,却是万人围观,她知道这是她的父亲杜麟的主意。
为了叫天下人看清楚,皇后永远都只能是她杜敏贤,就算是入了监牢又如何,皇帝还不是要亲自来接她出狱。
也为了让宫夕月看清楚,宫氏皇族早就名存实亡,大熙国迟早会是杜家的天下。
她始终记得那日宫夕月去接她的情景,帝撵上下来的人一身明黄,尤为靓丽的是他的容貌,若是生成了女子,当对得起一句倾国倾城,在她父亲杜麟的口中却是男生女相,是为祸。
宇文为他撑着伞,踩着地上的水洼,朝她走来,她当时的心情约莫是喜悦的,却在看清他的神情后,一点点地冰凉下来,那一刻她终于意识到不管自己深情付诸几许,都只是大江东流,他不会在意,别人的在意也毫无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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