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笑,露出俩梨涡。
分明就是个小呆头,小模样却怎么看怎么舒服。
顾莲池顿时失笑,给喜童都看呆了去,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不过很快,他察觉到自己的笑意,又扳起了脸。回手一招,让喜童又拿了一副墨宝过来,放了旁边。
宝儿惊呆:“我不会写字。”
顾莲池抓过她的手来,将笔塞了她的手里:“不会写就学。”
要说打把式什么的,宝儿学得那叫一个快,她力气也大,喜欢那些刀枪棍棒,但是说起拿笔写字来,真叫一个窘。拿起笔来姿势也不对,学了好一会儿失了耐心,更是胡乱在宣纸上鬼画符起来。
晌午一过,顾莲池交了课业。
喜童去给他拿了药,等回来一看,发现宝儿不知道什么时候趴桌子上睡着了。
宣纸上全是扭七扭八的宝字,倒是写了不少个,她脸上也沾了些许的墨,呼吸浅浅。
喜童把汤药放了桌上:“她怎么还睡着了?”
顾莲池揉了揉手腕,目光在宝儿的灰布裙摆上扫了扫:“你去账房那支点银子来,咱们出去转转。”
说着伸手掐了宝儿的脸,来回捏了捏:“赶明你就叫睡不醒得了,起来!”
宝儿揉着眼睛站了起来,瞪了他半晌才想起来自己才在这里写大字来着。
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也不等喜童回来,翠环却是来找宝儿了,她一脸的笑意,只说有好事等着,笑嘻嘻给人拽走了。顾莲池腿脚不便,没能跟上,等喜童回来,让他推着自己也去了前院,却是气得不轻。
顾修送了李朝宁出去以后就没再回来,这会儿回来了,却带了一个剪裁娘子来,特意围着宝儿量了她的尺寸。
男人在旁看着,眉眼间竟有笑意,说话时也闻言细语。
宝儿站在堂前,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任这剪裁娘子上下左右的量。
家里的事情,他何时放在过心上?
他的吃穿用度,他何时过问过一次?
从前总不见他踪影,何时待他有过这样笑脸?
顾莲池被喜童推进了门口。目光灼灼,看着自己亲爹,许是才喝过的汤药太难喝了,他只觉口舌之间全是苦味,气血翻涌间竟然差点吐将出来。
他一把按住轮椅车轮:“回去,我们回去。”
喜童不知他有何意,只得将人又推回了来。
结果,是要回了西厢房一间小屋。
但凡是屋里他能够得到的东西,都摔了地上去。
这间屋子里,装的都是顾莲池从前喜欢过的,收藏过的东西。各种玩具各种人偶各种各样的稀罕东西。这会儿他拿着鸡毛掸子,一手扶车,一手挥舞,片刻就满地狼藉,从前他收藏过一段时间的青瓷,原本摆在架子上面的从大到小,也未幸免。
他转来转去打砸了一通,也不叫人上前,回头奔了窗边。
喜童在门口跳着脚,可他也不敢靠前,每次往里一跑,就总有东西扔过来,他急得都哭了,直喊着主子主子的。
矮桌上还摆着一个他最喜欢的柳瓶,一伸手就拿在了手里。
顾莲池反手握着瓶颈只用力砸在车轮上面,柳瓶顿时碎开,只留他掌心当中的一小段瓶颈,参差不齐的颈口,还带着寒光。
这是他最心爱的瓶子,前段时间生辰时候,嬷嬷拿来给他的,彼时里面还插着花,她说他爹还记得他生辰,只因营地太忙回不来,命人在营地外摘了些野花特意送回来的。现在瓶子已碎,能看见劣质的瓷茬,哪里能是顾修用的东西。
是了,他早就应该想到。
他本来就不该出生的个孩子,他爹从来不喜欢他。
怎么可能是他爹给他的呢,分明是嬷嬷拿来讨他欢喜的。
他爹何曾将他放在心上呢?
顾莲池紧紧握住瓶颈,再也忍不住心中酸涩,落下一双泪来。
这个时候顾修已经赶了过来,他直闯进屋内,看见一地的狼藉,顿时大怒。儿子背对着他,他踩着一地的碎片大步就到了顾莲池的面前,一把抢下了他手里的鸡毛掸子,盛怒之下啪地抽打在这孩子的胳膊上。
顾修怒目:“孽障!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祸根!”
那一双泪珠才刚落下,顾莲池转过头来,也是倔强地扬起了脸:“是,我是孽障,当初你为什么让我娘生下我!生了我又不管我,为何不这就打死我!”
顾修也怒,又扬起了手来:“这就打死你也省了心了!”
顾莲池手里的柳瓶狠命地摔了出去:“打啊,你打啊!打死我!我跟了嬷嬷去找我娘!”
他的眼底,又有泪滑落。
这孩子从来没见他哭过,就是奶娘去世,也少见他这样。
撞进他的泪眸,顾修怔住。
想到父子两人是一样的命运,怎不心软?
他撇下了鸡毛掸子,蹲下了身子。看着儿子和自己如出一辙的眉眼,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深深地感到这个孩子是自己的孩子,和自己一样孤苦无依。
可从来也没有哄过孩子,他竟不知说些什么才好,只握住了孩子的手。
顾莲池却是一把甩开了,他梗着小脖子,几乎是喊将出来的:“为什么!为什么对我娘不好,还生了我!为什么生了我还不管我!为什么我叫莲池,为什么就随便起的名字!为什么!”
他倔强地转动轮椅,狠命推了自己出去。
顾修竟是无言以对。
他站起身来,可想要上前,双脚像是扎了根一样动弹不能。
第二十二章
顾莲池狠砸了一通,把自己关进了书房,谁也不许过来。
他一个人坐在窗边开始写大字,眼泪就砸在宣纸上面,晕染成黑漆漆的一片。
顾修不知哪里去了,喜童找来了宝儿,推着她,让她拿着糕点进去哄他吃一点,她被人关进书房,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看见顾莲池奔了窗边来,这就站了他旁边。
喜童在外面教了她,让她哄着他开心来着。
宝儿把糕点放在了桌子上面,自己就坐了他对面:“莲池哥哥,你怎么啦?”
顾莲池抬眸冷冷地看着她:“出去。”
宝儿抿唇,拿了一块糕点倾身递了过来:“哥哥吃糕点吧,可好吃了~”
她的小手就递了他的面前,只叫他又恼怒起来,挥手打落在地:“谁是你哥哥,滚出去!”
金色的糕点啪嗒掉落了地上去,宝儿低头怔怔看着它,忽然察觉到了他对她的不欢迎,之前朝宁曾对她说过,这个哥哥特别喜欢她,想让她陪他玩两天,如今见他眉眼,都是愠怒。
她这孩子,从小跟谁一起玩,都是你喜欢我,我就和你一起玩耍,你不喜欢我我掉头就走。
本来是见顾莲池长得好看,依着林十三欢欢喜喜叫了他哥哥,结果人家却不喜欢。
她扶着桌子,顺势下了椅子。
宝儿低头捡起了糕点重新放了桌子上面,她一本正经地对他点头:“嗯,我走了。”
说着转头就走,书房外面喜童和喜东都急的不行了,见她出了书房急忙来问:“怎么样,小公子有没有吃一点?”
她一屁股坐了石阶上面:“我要回家,让我娘来接我。”
夜幕降临,李朝宁和李厚一前一后走出了巷口。
她现在在楼子里比较出名,给姑娘们配的天香丸尤其受欢迎。
街上行人稀少,李厚早提了灯笼,点亮了烛火,这片距离小院稍微远一些,他伸手来接药箱:“给我吧姑姑,我背着。”
朝宁侧身一避,只是笑笑:“没事,你帮我扎了半天针,也累了吧。”
李厚跟着她还有一个方便的地方,就是有些男人看病时候,扎针方便。
姑侄二人并肩,正是互相推让,一个人影从街口突然窜了出来。
男人不由分说,一把抢过李朝宁的药箱背在了身上,吓了两人一跳。
他拿了药箱又夺过了少年手里的灯笼,不声不响地走在前面,高大的身影是那么熟悉而又陌生,李厚追了上去:“站住!”
朝宁不由扶额,也是叫住了他:“常远山!”
李厚也是拦住了他的去路,来抢灯笼:“你干什么!”
常远山侧身而立只回头看着朝宁:“天黑了,我送你们回去,放心,我对你药箱里的东西不感兴趣。”
李朝宁当然放心,玉如意早就贴身收好了,上前两步,只是抿唇:“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和你现在已经毫无干系了。”
他又走在前面,给她们两个提着灯:“话是那么说,但你这样我怎么能放心。”
昨天晚上他一夜未眠。
爹娘身体都不太好,又不好跟她们发脾气,他回家以后叫人来给婆子小厮都捆了院子里,高声抽了一顿,然后撵出常家了。本来正是怒极攻心,凤栖又因为下人的疏忽发了热,他急忙赶过去,这小家伙偷偷跟他说,说他听见了,有人说老太太给了他娘休书,撵了他娘出来。
之前她曾将婚书还给了他,她一直以为他早退了。
其实并没有,只不过常远山没收好叫人拿去给了老太太,结果她急着撇清关系,一天都没等得,怕去官府退婚书有麻烦,直接甩了一封休书给朝宁,就在她送凤栖去常家的时候,背着他给的。如果说之前,他还能发出火来,这个时候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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