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朝安打开那份奏章仔细的看了起来,是关于皇上弱冠之后第一次官员选拔的内容。里面列举了此次选拔各世家、皇室宗族以及一些其他在朝野职位较高的官员推举的人员名单。此时朝廷的官员大部分出自世家或皇室宗族,寒门清流能成为朝堂之上中流砥柱的少之又少,而这些所谓的推举不过是一种形式。朝安仔细的看了一下各要职职位推举名单,皱了皱眉,以吏部尚书和左都御史为世族代表的两派人马皆有意把己方的人员安排到兵部。
这么多年来,世族内部的矛盾斗争其实也是一直存在并且上演着的。而之所以直到今天皇权依旧无法集中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诡异的二元政治格局强化了世族的利益,在世族与皇权的斗争里,世族的矛头所对的方向始终是一致的。北晋世族就像一颗枝繁叶茂的参天巨树,可能每根虬杆都代表一支力量,可是他们的根始终是扎在同一处,第一世族就代表这棵扎根于北晋土壤的根。根与枝干之间始终是一种相互依存的关系,而生长的空间和养分汲取的分配不可避免的带来虬杆之间的矛盾与争夺。
在世族与皇权的对峙中,历代帝王牢牢严防死守兵部的力量不让世族渗透一丝一毫,同时也失去了对弈的筹码。朝安看着上面用朱砂做的批注,有些惊愕的看向景昱,“皇上,您要让世族的人进入兵部?”她原以为那个位子是留给孟一航的。
景昱看着她惊愕的样子,撇撇嘴,“朕给他们个机会而已,他们不是撞破了脑袋都想进去?”顿了顿叹了一句,“朕就是太善良了!”朝安信他就有鬼了,作出一副她才不相信的样子。
景昱莞尔,解释道:“好了好了,他们想把人安排到朕的地方那是不是也得同意朕把人放到朕想要的位置呢?”如拨开云雾,朝安听懂了他的意思,历朝以来世族与皇权都固守着自己掌心的筹码,谁都不愿意冒着失掉筹码的风险去博弈一局,就这样维持着表面的和平。
而现在世族在后宫力量衰弱的情况下已然没有任何捷径并处于下风,这本奏章其实就是等价交换的一个信号,就看皇帝愿不愿意交换。朝安看着批注,景昱的答案显然是换!如果是她呢?
在朝安心中,“官,应以为民役,君亦然!”而两者的价值观本应是相同的,显然世族一派已经扭曲了这样的观念。当初她看不惯贪污腐败徇私舞弊任人唯亲唯权唯势的官吏之风而主动找上他,后来从他交给她的事情当中便知他也是有野心的。这样的野心足以让他愿意承受风险与世族对弈一局。
只是这样的政治斗争究竟是为了登上权利的顶峰,还是为了如同她内心所期盼的一样建造一个太平盛世,朝安发现,自己从未问过他。
从前,她不敢。现在,她可以问吗?
看着朝安忽明忽暗的神色,景昱似是了解她心中所想,顿了片刻轻声说了一句,“朝安,从前你问过我喜不喜欢你,后来却没问为何喜欢你。”
怎么说到这上面去了,但朝安其实也很想知道,咬了咬唇小声的问了一句,“那...为什么?”
景昱从御案后面站了起来,走到朝安身边把她拉起来带她走到御案西面的窗边,从朝安的身后轻轻圈住她的腰把她抱在怀里,低声问,“承平九年,青阳湖畔你可还记得和景瑞说了什么?”
朝安背靠在他的胸前,看着远处低垂天幕上的朵朵流云,青阳湖畔她和景瑞世子有且只有那一次的冲突,那是承平九年的事吗?
朝安点了点头,轻声说了句,“记得。”
景昱握住朝安的手十指相扣,闭着眼轻嗅着她的发间清香,“你说民为先,社稷次之!朝安,你不会知道这几个字从你口中说出带给我多大的震撼与感动。”
朝安眼眶微热,原来他与她所想是一样的。吸引,靠近,沉沦,这一切原不过就是一场宿命。闭了闭眼,朝安想她一定会帮他的。共同的信仰拉进两颗心之间的距离,在孤独的尘世中,如果有一人未曾深交便知你所想,无需言语便懂你心之所盼,那是何其幸福的一件事情。
即便这样景昱却觉得还远远不够,垂眸看着她乌黑的发顶,低声问,“朝安,你会永远陪着我吗?”
“会的!”朝安点点头,这是她的承诺,无论是以怎样的方式,她都是会站在他的身边的。
朝安想起朱砂批注,皇上把孟一航安排到工部而没有直接安排到吏部便知他还有其他的打算。如果兵权是皇权的核心,那么吏部便是世族的要脉。她明白筹码等价的原理,因此不明白为何皇上愿意让出兵部重要的缺口位置换去一个并不等价的工部职位。于是理所当然的把心中的问题问出了口。
景昱低笑一声,“这套筹码原理你理解的还真是透彻,不过朕只要一个工部的职位,他们想要拿到兵部的要职当然得答应朕的附加条件。”
“新政?”说完朝安摇摇头自己便否定了这个答案,如果只为了一个兵部的要职便同意新政,那世族的脑子肯定抽风了。“别卖关子了,您告诉我吧!”朝安真的很好奇那个条件是什么。
“一个契机,朕要的只是一个契机罢了。就告诉你这么多,剩下的你自己猜。”说完揉了揉朝安的脑袋,“你太笨了,得多动动脑子。”
竟然说她笨,朝安假装不经意的踩了他一脚,踩完还假惺惺的道了句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有点笨。”
景昱简直爱极了她这副奸诈狡黠的模样,一个用力将她转过身抵在窗棂上再度深深吻了下去。俩人全然忘记了被他们抛弃利用深处水深火热中的孟一航。
孟一航被小郡主抱着手臂逛了大半个皇宫,从曲荷园逛到莲花池,从莲花池逛到纤雨亭,从纤雨亭逛到清水池,最后又来到了一年四季百花齐放的百花园内。
孟一航再次抽出手臂未果,很识相的就放弃挣扎了,叹了口气,“郡主,您松松手,臣保证不跑。”
“不放!”
孟一航额角有些痛,好言相哄,“郡主,男女授受不亲,你是女儿家让人瞧见对你的名节始终是不好的!”
“那你更要对我负责!”
这丫头不仅是一头蛮牛,还是一头听不进劝儿的倔牛,软的话不听,非要他来硬的是不是,孟一航板了板清俊的面孔,正了语气,“郡主,我不喜欢你这样大胆直接毫不矜持羞涩的女孩儿。”
“那我胆小婉约矜持羞涩你就会喜欢我了吗?”
孟一航看着她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简直无法和她沟通,最后一次富有耐心郑重其事道:“景瑶你还小,根本不明白什么是喜欢,你现在对我的感觉只是一种习惯,等你长大了你就会明白真正的爱便是希望所爱的人能够得到幸福,而不是强求那个人困在你的身边,等你长大了也会遇到一个真正爱你的人,爱你的大胆直接爱你的所有一切,但那个人并不是我,你明白吗?我一直把你当成我的妹妹!”
小孟大人现在说的头头是道,仿佛自己已经经历了岁月长河的洗礼,明白了情爱的真谛,殊不知看不清自己的心的始终只是他自己而已,他也不过只是个刚弱冠的少年而已。而当他有一天明白自己真正的感觉,不知他回头是否还能看见那个一直在等他的人,那个人等了他十年,从六岁到十六岁!从天真的幼时等到了浪漫而苦涩的花季雨季。
景瑶抬头看向面前长身玉立姿容挺拔的少年,自她六岁那年在孟家高烧不退,孟一航当时不过八岁却陪伴照顾了她一夜,在她想念父王母妃的时候握住她的手告诉她他会一直陪着她。从此,她的世界里便只剩下他一人,她的眼中也只看的到他一人。孟一航从未如此有耐心的和她说过这么长一段他关于爱情的定义,却告诉她她对他的感觉并不是爱情,他又怎么知道她的感觉!
景瑶觉得眼眶有些酸痛,从前在他面前为了不理会他的拒绝而穿上的无赖的伪装此时是再也拾不起,这一刻请允许她软弱一下,“你有爱的人了吗?”
孟一航假装没有看见她泛红的眼圈,这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红了眼,却只能逼着自己不去心软给她希望,“我有爱的人了!”
景瑶蓦地转身不让他看见自己落下的眼泪,“我明白了,孟一航,十六岁,就等我到十六岁,给我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如果到时候你还没有办法爱上我,我就放弃。”说到这里,语气已经忍不住的哽咽,“还有,我对你的感觉是不是爱我很清楚。”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跑了。
孟一航,我已经喜欢了你八年!
作者有话要说: 要不要虐小孟大人啊?我想虐他!
☆、把她惹哭
景昱和朝安见孟一航只身回到澄鉴殿却没有景瑶的身影,有些狐疑,“子青,你的小尾巴呢?”
孟一航听到景昱的话蓦地一怔,“郡主她没回来?”
朝安闻言便想出去找她,被景昱拉住,“在宫里找个人还是很容易的,你这样没头瞎脑的跑,知道去哪里找吗?”说完便朝着殿外叫了一声儿,“小路子,给朕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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