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守门的小厮说是,“辰时就进去了,要念上一个时辰才出来用早饭,瞧着不过还有一刻了,主子稍待,奴才这就进去叫人。”
连珏说不必,“别去扰了他,他在哪儿用饭?你引我过去,我在那儿等他便可。”
连珏被引入了一个明间,里头摆了红木靠背椅,成套的茶几方桌。那小厮忙不迭地沏茶来,连珏接过瓷杯,先想到了一事,吩咐了人去小厨房点菜。
“时候还早,不要油炸红烧的,就叫清蒸的,没新鲜的鱼叫人往前院的厨房要,桃花溪里现捞出来也成。”
大清早的吃鱼?这位主子吃口有些怪啊——下人们心里琢磨,面上却恭恭敬敬,早忙活开了。
连珏啜了口茶,眼睛瞥向里间,“绿竹夜里便歇在里头?”
那小厮回了声是,“只是里间见不着光亮,一天到晚都阴着,这会子还好,过几日秋雨一下就寒凉了。”
连珏眼神凝了凝,将杯子放到小几上,起身便往里间走。那小厮忙加快了步子往前去打了帘子,连珏才一踏进去就觉出阴凉来,夏日里倒还受用,天气一冷可不成了,那冷能钻到骨子里去。
屋子小,除了床和柜子,就只有个面盆架子,连张桌案也无。连珏眉头一皱,“没个朝阳的屋子么?这屋子又逼仄,住着哪儿能舒坦?”
那小厮心里奇得很。绿竹虽是郎主身边的一等小厮,终归是个下人,再者他是来诵经祈福的,有这么个住处很是不错了,还图什么舒坦啊?
心里这般想,面上可不敢露出来,只恭敬回话,“主子,朝阳的屋子倒是有,也很宽敞。宗祠旁的暖香苑里好几间呢,只是按着规矩那是主子们来这儿祭祀诵经时才用的。”
连珏一听抬脚就往外走,“带我瞧瞧去。”
那小厮忙应了,一路引过去,进了屋果真敞亮,屋里摆设也精巧,每日都有人按时洒扫很是干净。
连珏瞧了眼那张乌木雕花的架子床,眼里已有了几分笑意。另有黄花梨的衣柜和梳妆台,衣架面盆,临窗还设了条案,供着佛手。
屋里陈设着梅花凌寒的插屏,将里外隔断了,外间有张炕,摆了黄花梨卷草纹的炕桌,上头迎枕背靠俱是齐全的。
连珏满意了,叫人把绿竹带来的衣裳往这边挪,很快就归置妥当了。她复往外走,到了院子里银盘儿便扑过来,摇着尾巴哼哼叫。
连珏蹲下身挠他的耳朵,“你也饿了?巧了,我这会子肚子都叫饿扁了,别急啊,一会儿绿竹出来就能用上饭了,到时我把鱼骨头赏你。”
那狗儿又呜呜一声,撇了脑袋过去,连珏也回过神,笑了,“忘了你是狗不是猫了,我把鸡骨头给你总成了吧?”
一人一狗絮絮叨叨的,倒叫寻过来的绿竹瞧傻了。他怔怔立在那儿,鼻子酸得很,喉咙也叫堵住了,胸腔里满满当当不知灌了什么,饱胀得难受。
作者有话要说: 难得绿竹主场一回,下章继续。
最近卡文加没时间写,容我缓缓。我想写得自己满意才行。
☆、第六十八章
他方才一出正殿,守门的小厮清儿就咋咋呼呼地叫他快些,“连主子来寻你了!这会子在暖香苑里候着呢,都等了一刻钟了,只等着你出来一道用饭……”
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一颗心在腔子里要蹦出来似的,忙抬了脚快步往前头来。
他是把自己关在这儿的,一来诵经念佛叫自己去了那些妄念,二来也能避着主子,想着见不着人慢慢就能撂开手了吧。
谁知全然不是。动了情了,她早就印在他脑海里,凭他躲到哪里,夜里合上眼,头一个想到的就是她。
他生了这般僭越的情意,原本还存着一线希望,如今因着郎主吐露了心思是再不能够了。
可她竟亲自来宗祠瞧他——他受宠若惊之余胸间也酸涩难当。离得这般近了,可再不能往前了。
他驻足在廊下,一双眸子牢牢锁着那人。她穿了玄色的缎面袍子,许是要上宗祠的关系竟少有得穿了深色的衣裳,越发衬得她面如冠玉,丰神俊朗。
他想多看一眼,见了她总不自觉地要闪躲,也只有背着她才敢这般大胆地,肆无忌惮地看。
她饿着肚子就来了?还特意等他一道用饭——绿竹心疼起来,才要迈开步子过去,忽又见她捧着银盘儿的脑袋,眼里笑意盈盈,轻声道,“你也想绿竹了吧?一会子就能瞧见了。又有几日不见,你说他瘦了么?这里头住的不好,吃得想必也素,我担心他瘦成一把骨头了,这可怎么办?”
银盘儿歪着脑袋,一双剔透的眸子不明所以地看她。
连珏自问自答,拍拍狗头,“指望不上你,还是得我来,屋子换了,以后吃食上也要注意了,保管将他养胖了!”
绿竹捂住嘴,止不住地红了眼眶,忙偏过头去往廊下的柱子后头藏。
她这般念着他叫他受宠若惊,心头跳得发慌,面上像起了火似的。清儿去叫厨房的人往暖香苑摆饭,折回来一瞧,绿竹在廊下傻愣愣站着,脸红透了。
主子在那儿逗狗,分明是在等他,可他杵在那儿不言声,多怪异!
清儿往过走,脚步声匆匆的,连珏偏过头去看,打眼就瞧见了绿竹,见他红着脸,知晓自己说的话叫他听去了,不由地也一阵窘迫。
“咳……你过来了?怎么不出声?”她起身往他身边走,绿竹醒过神,慌乱地蹲身请安,耳根通红,“奴才叫主子好等了,奴才罪过。”
连珏含笑看他,“倒没多久,只是肚子饿了,快些走吧。”
银盘儿绕着绿竹转圈,他一走它就跟在脚边,粘人得很。绿竹嘴角噙着笑意,特意落后一步走在后头,见主子往暖香苑的正房走,他愕然地住了步,“主子,奴才不在那头住着,就在抱厦里……”
连珏回头笑道,“只管跟着吧。”走出两步见他仍呆愣地立着,那罕见的呆样十足地可爱,不觉笑意更深。
“怎么?要叫我牵着你才肯走么?”
绿竹低了头,提了步子跟过来,见主子真得朝他伸出右手来,他叫摄去了魂魄,竟鬼使神差地将手递了过去,等叫她握住才回了魂,一张脸更红了。
“奴,奴才僭越了……您快些松开吧……”
连珏攥得更紧,将他扯到身边来,“我要牵的,有什么僭越不僭越的,你乖着些,后头有好吃的赏你。”
她竟也有这般霸道的时候……绿竹心动神摇,迷迷糊糊地就叫牵进了正房。
在炕上各自坐了,绿竹紧张地低着头,只盯着炕桌弯腿上描金的卷草纹瞧。连珏却打量着他,轻声叹息,“果真瘦了,原本就细细条条的,这会子怕是瘦得骨头都能硌人了。”
绿竹耳根一红,抬了头把手伸出去,“哪儿能呢?您瞧,奴才手上多少肉呢。”
连珏也将手掌伸出去与他的贴合了。绿竹骤然一颤,手指微微蜷了蜷,却没有收回,由着她慢慢将手指嵌进去,十指相扣。
“绿竹,你瞧着似有心事?”
她声音温软,哄孩子似的,绿竹眼眶一酸,苦楚积在心里却不能说,只牵起一丝笑意来,“奴才好着呢,劳主子费心了。”
连珏蹙了眉,还待再问外头的小童微提了声儿朝里问了句,“主子,厨下的送早膳来了,可要叫他们进来?”
绿竹忙动了动手,连珏一松他就缩回手去,一颗心在腔子里跳得要蹦出来一般。连珏应了声,小童打起帘子来,厨下的小厮双手托着三层山水花卉纹嵌螺钿的黑漆捧盒进来了。
一人捧着食盒,一人一层层掀开来往炕桌上摆放。一道糖蒸酥酪,一道三鲜丁儿,两碗枸杞粳米粥,最后还端出一道清蒸鲈鱼来。
连珏笑着替他布菜,“今儿送了河蟹来,只早上吃不得,午饭再叫人给你送一只来。这会子先吃鱼吧,清蒸的鲜香又容易克化。”
绿竹红着脸也伸筷子替她夹菜,“多谢主子恩典,只是奴才尚在礼佛诵经,吃不得荤腥的。”
连珏一怔,尴尬道,“是我忘了,总惦记着叫你多吃些滋补的……头前儿我听红蕊说你爱吃河鲜,因着郎主不喜一年到头也吃不得一回,待你回去了我再使人往厨下说,单独给你蒸一回蟹。”
绿竹心里热烫起来,却更酸楚难忍,嘴角弯起来,眼里也起了一层水雾。
主子这番好意他受之有愧,眼下他再不能叫自己往里陷了。绿竹攥紧了筷子,拼命压下涌起的情意,不再言声,待用了早饭亲自送她出了暖香苑。
连珏一手牵了银盘儿,含笑瞧着他,“再过三日就该回离尘轩了吧?”
绿竹俯身逗弄哼哼叫的银盘儿,轻声应是。连珏点点头,“回头我再去瞧你。这几日夜里冷了,仔细别受了凉。”
他应了,瞧着她走远了,身子倚在院门上,失魂落魄,心里似缺了一块,空荡荡得难受。
作者有话要说: 小竹子有点儿虐心,先预告一下叫大家有个准备,他这条线大约得八十章以后才甜,往后就一直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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